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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转身交给身后的素衣姑娘,回眸一笑,媚骨生辉。
清秀小巧的姑娘怔怔地接过,“谢谢公子。”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你将它栽种在院子里,等到开花的时候,我就会回来了。”
姑娘点了点头,垂下头有些伤感落寞,“公子,你明日真的就要离开了么?”
他点点头,望着飘着雪的天淡淡道:“是啊,要离开了。馨娘,如果等到花开,我还是没有回来的话,你就莫要等我了。”
“公子。”馨娘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你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凤清公子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馨娘将梅花枝细心妥帖地放置在一旁的石桌上,然后认真看着他道:“临行一别,馨娘最后唱首歌给公子听吧,等公子到了盛京,就算不记得馨娘的样子,也一定要记得馨娘的歌声。”
小丫头的眼眸像一汪清澈的泉水,干净无浊,晶莹剔透,凤清望进这样的眼眸里,觉得自己的丑陋肮脏在她眼中无所遁形。
他几欲逃离。
但或许。是太怀念那份纯澈干净了,他轻轻点了点头,“我为你配乐。”
“就唱,公子教过我的那一首。”
是《子夜歌》。
凤清想起从前和馨娘无忧无虑的日子,小小的姑娘家睁着大眼睛趴在桌子上,听他唱着戏曲,竟然也能完整无误地唱出来。
那歌声如此动听美妙,纯澈得不含一丝杂质。
那时候他就入了迷,教她唱了一曲《子夜歌》。
他收起那些伤感的情绪。轻轻颔首,很快从屋内取了琴出来。
修长的手指拂过琴弦,悠扬动听的琴音就缓缓飘向天际。
随后,一道清冽干净。犹如天籁般的歌声也轻轻响起。
落日出前门,瞻瞩见子度。
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
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
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
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琴音复起,歌声悠扬。凤清公子朝馨娘望过去。
思绪也随着她的歌声飘远到了很久很久的从前。
那时候,她还不是刘府的小姐,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卖花女,和母亲相依为命。
也是在这样一个白雪飘飞的冬日。
他买下她亲手做的一支珠花,她送给他一抹纯澈干净的笑容。
那一刻,仿佛世间万物都停了,只有纷飞的雪和她温暖的笑。
这是谁的歌声?
徐修谨在门外驻足,那声音犹如空谷天籁,轻灵通透得好像能穿越人的躯壳直抵人心灵深处。
自从别欢来,奁器了不开。
头乱不敢理,粉拂生黄衣。
崎岖相怨慕,始获风云通。
玉林语石阙,悲思两心同。
如此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声音唱起悲歌来,竟然能够让人从心底觉得哀伤。
悲思两心同……
徐修谨扯开唇角笑了笑,他的心已经多久没有悸动过了。
自从继承了徐家庄之后,他的心就变得又冷又硬,为了保住祖父用一生打下来的心血,他不惜和朝廷的人合作,不惜背叛父亲,伤害母亲,丢弃了所有的良心和灵魂。
他和萧歧,亦是同盟亦是朋友。
只因为,他们一样身不由己,他们一样别无选择。
一旦你心软了,你将只会万劫不复。
其实从他选择了这一条路开始,他就从来没有后悔过。
可现在,听着这样干净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自惭形秽,觉得自己……竟如此肮脏。
歌声突然停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轻微的啜泣。
是女子悲戚的哭声。
徐修谨也从那莫名其妙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先是愣了愣,随后骂了一句,“靠,老子不走江湖这些年,什么时候变得跟娘们一样了!”
他甩甩头,抬步就往前走。
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徐修谨尚未来得及反应,那人就以每秒十米的速度朝他冲了过来,让他避无可避。
“砰……”的一声响,是硬物撞上硬物的声音。
徐修谨痛得龇牙咧嘴,“靠,你铁头功啊!”
撞上他坚实胸膛的是一个人的脑袋。
“对,对不起……”尚还带着哭腔的声音。
很熟悉。
是一个女人。
是那个唱曲的女人!
徐修谨赶紧抬起那人的脸看,“刚刚是你唱的曲儿?”
被抬起的那张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她猛地推开他,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然后低着头不断道歉,“对,对不起……”
徐修谨先是一怔。
这张脸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他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女孩子紧张又害怕的模样弄得万分无语。“别道歉了,你看我这样也不是地痞流氓,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女孩子还是局促不安的,低垂着头,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鞋尖上。
徐修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害羞内向的女子,似乎你只要再靠近一步她就能晕过去似的。
他实在无语,拔腿就走。
可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却突然顿住,脑中有一道白光闪现,“对了!”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把刚要松了一口气的女孩子吓得半死,脸刹那间白了。盯着他看的眸子充满了惊恐。
“你是不是刘府的人!”徐修谨想起来了,怪不得觉得她眼熟,原来他们见过,在薛慎之的私塾,她是跟着林昭言来的小跟班。
一样的害羞内向,一样的惜字如金。
他徐修谨这辈子就没见过她这么胆小的女孩子。
馨娘也是一怔,愣愣地看着徐修谨,好半天才忆起他来。
他是那日在私塾里的怪异男子!
昭言姐姐说要远离他来着……
馨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为表礼貌。简单“恩”了一声。
徐修谨一拍大腿,“我就说嘛!”然后又兴趣盎然地看了她一眼,“刚刚那歌声是你唱出来的?真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被人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馨娘的脸涨红一片,脑袋垂得越发低了。
徐修谨见状,心里更乐。
这样的小姑娘调戏起来才有意思,冰冷如墨霜。理智如林昭言,每次打趣她们都得碰一鼻子灰,无趣极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煞有介事地问。
馨娘继续低着头。呐呐吐出两个字,“馨娘。”声音比蚊子叫还小。
徐修谨却听清了。
馨娘。
馨娘……
嘿,有意思。
他弯了弯唇角,“我叫徐修谨。”
“……哦。”馨娘半天才应了一声。
她现在只想这个人赶快走。
徐修谨看出来了,再者他还有正经事要办,打趣逗乐到此为止,没有再说什么,吹了声口哨,神色惬意地走了。
等口哨声渐渐远去,馨娘才重重舒了一口气。
她下意识地抬眸朝那人看过去。
只见他……走进了凤清公子的院子。
☆★☆★☆★
天色渐晚,林昭言从“林府”离开,坐上了萧歧命人备下的马车,往刘府出发。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林昭言的耳根子还依旧发着烫。
今天的萧歧也不知道怎么了,为了引起她的重视,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简直都不像他了。
就连她一本正经地问他讨论为什么会被刺杀的事,他都混闹着赖过,甚至还动手动脚,闹得她完全没办法再问下去。
他从来都是内敛的,鲜少说深情的话语,更别提会像个孩子似的依赖她了。
林昭言想到他透着委屈无辜的眼眸,心就化作了一汪柔软的水,然后往四肢百骸流窜,浑身都开始发软。
但她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其实还挺不赖的。
她不自觉地笑出来,俨然一个沉浸在热恋中的甜蜜少女。
马车在千果巷的入口停下,林昭言下了马车,挥手告别车夫,径自往刘府而去。
这回并没有人等到府门外,林昭言松了口气,看来曼双处理的很好。
她又拐到侧面的角门,守门的嬷嬷同她关系很好,很快放了行,然后一路顺畅地回了春花阁。
“曼双,我回来了。”她心情大好,话出口都带着轻快的笑意。
很快,曼双迎了出来,“姑娘,您回来啦!”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林昭言朝她眨眨眼睛,“外祖母没怀疑吧?”
曼双摇头,“没有,奴婢说您被李夫人喊去李府玩了,老夫人还很高兴呢,特意叮嘱奴婢们不要去打扰您。”
林昭言笑了笑,“做的很好,下次给你买玫瑰酥吃。”
还记得萧歧上次硬塞给她的玫瑰酥,其实全部进了曼双的肚子。
“好啊。好啊!”曼双很开心地拍拍手,很快又狐疑道:“奇怪,姑娘之前明明还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变得这么开心了?瞧瞧,嘴巴都要裂开了!”
林昭言知道她故意打趣,佯怒瞪了她一眼,“不给你买玫瑰酥了!”
曼双脸一垮,“奴婢开玩笑的,姑娘嘴才没有裂开,最多。变大了!”
“你还挖苦我!”林昭言气得挠她。
曼双最怕痒,连忙一蹦三尺高地躲开老远,嘴里则不断讨饶道:“姑娘,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让你挖苦我,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林昭言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只是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那笑容温和明媚,好似能将冰雪融化。
“六表姐。”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小心翼翼,尚还带着外头冰雪夹杂的冷意。
林昭言一顿,连忙停下动作朝门外看过去。
半开的门牖外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低垂着头静静地站在那里。
“馨娘?”林昭言怔了下。然后赶紧迎了过去,“外头冷,你怎么不进屋里来?”
她伸手拉过她的手,一片冰凉。
“快进来!”眉心蹙了蹙。林昭言赶紧将她拉了进来,又朝曼双吩咐,“快去沏一杯滚滚的茶来!”
“我怕打扰六表姐。”馨娘任由林昭言拉着。抬眸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傻瓜。”林昭言瞪了她一眼。
她身上还穿着斗篷,上面落满了雪,林昭言替她拍了拍,又解下斗篷,对她道:“去屋子里坐吧,暖和。”
“恩。”馨娘点了点头,剔透如琉璃的眸中闪着温暖的光。
她想,六表姐人这么好,她的选择没有错。
“六表姐,我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
林昭言将她带到了屋子里头,曼双很快端了热茶过来。
馨娘手里捧着茶,滚烫的温度从手心一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在寒风大雪中被冻僵的身子才慢慢缓了过来。
“好些了么?”林昭言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背,发现已经不像起初那么冰了,松了口气,又叮嘱,“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再让丫鬟帮你煮一碗姜汤,睡前喝,出一身汗的话就好了,否则会着凉的。”
“我知道了,谢谢六表姐。”馨娘搁下杯子,抬眸很认真地看向林昭言,“六表姐,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