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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回府的借口,其实还有广莲山和盏儿的事,她难道当真可以将事实的真相说出来吗?说出来,别人信不信另说,她和司徒侧妃之间便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云大人是否有左右韩王的本事她不清楚,但她晓得的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司徒侧妃一日掌理着韩王府的事务,她的日子就得提心吊胆地过,除非她可以远离司徒侧妃的控制。
但一年之期实在太过漫长,这一路磕磕碰碰也不过只过了三个多月,她还有八月多的时间需要继续与司徒侧妃斗智斗勇。
元湛驾着狮鬓云骢在风里疾驰,心里也在想着这件事。
司徒听雪虽然是永帝赐给他的侧妃,但实际上却是元祁的女人,元祁虽没有明着表示过宠爱她,但这些年来韩王府后院却一直都交由她来打理,可见元祁心里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她的。
再说,她总是永帝亲赐,若是轻易打杀了她,不只永帝那交代不过去,和元祁之间也会心生嫌隙。
元祁,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仅剩的亲人了,他无比珍视他,是绝不愿意为了这些许小事令叔侄感情受损的。
颜筝见他眉头微拧,心下意动,思忖片刻说道,“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
她轻轻扭过头去,正对着他紫色的衣襟,许是隔得太近,她脸上微有些发烫,“听说司徒侧妃的娘家兄弟五公子来了,我思忖了许久,觉着她让我离开韩王府半月,想来应该是不愿意我碰见她兄弟。”
她轻轻昂起头,望见他瘦削坚毅的下颔,“我和安庆侯府的五公子,曾经说过亲,若不是后来我被奸人所害,这会我恐怕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夏朝女孩子成亲早,十岁上就开始说亲,十三四便能嫁人了。
她是辛酉月的生辰,再有两月就蛮十五了,若是当初不曾撞见廖氏和娘家大哥的探花,没有惹来杀身之祸,一路都平安顺遂的话,这个年纪,早该已经出嫁,说不定连孩子都怀上了。
元湛抿了抿唇,嘶哑着嗓音问道,“那你是想见见他吗?”
他瞥见她脸上的红霞,以为她对司徒锦也还有情意,又听到她提到“说亲”和“妻子”,这些字眼让他胸口闷闷的,浑身都不舒坦,说话的语气里,便不由自主地带着几分酸意和冷冽。
颜筝惊诧地望了他一眼,“你怎么会这样想?”
她轻轻摇了摇头,“司徒侧妃不愿意让五公子看到我,其实我也并不愿意见到他,物是人非,见着了也没有什么意思,反而徒增烦恼。”
安烈侯颜缄的庶女颜真早在四年前就宣告夭折,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就算司徒锦认出了她,又能怎样?难道他还能直接开口向韩王要了她去?
他便是真能开这个口,韩王也当真将自己给了他,她也终于如愿以偿回到了皇城,可安烈侯不认她,她这一生都要顶着司徒锦侍妾的身份生活,没有家族的支持,她就得不到权势,没有权势,谈何报仇?
她很迫切地想要回皇城,但绝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将来报仇雪恨守护家人,也一定不是以这样的身份。
其实,颜筝对司徒锦的印象并不深刻,这位大夏朝最年少的状元郎在永德年间也许曾大放光芒,但后来他并没有什么建树。
景帝登基之后,有从龙之功者,俱都加官进爵,安庆侯也有不世功勋,封了庆国公。少帝登基,庆国公府的几位老爷仍活跃在朝堂,直到缪太后夺权,大肆扶持缪氏子侄,却倾轧旧臣,司徒家族这才渐渐没落。
她依稀记得,祖父每回提起司徒五郎时,总是十分惋惜,说他和蔺三爷一样,都是满腹才华,却没有学以致用,还骂那些妖道可恶,将好端端的孩子拐了去做道士,前程不要了,家门也不要了,连父母也不要了。
这样想来,司徒锦后来应该是入了道。
年少有才的名门贵胄,究竟是怎样想不开,才肯放弃这繁华似锦的花花世界,颜筝虽觉得唏嘘可叹,但心里却不肯究根究底,她只想知道,回了韩王府后,她该如何面对司徒侧妃,如何面对蔺雪臣,假若不巧遇到了司徒锦,她又该如何面对他?(未完待续。。)
057 求娶
057。
颜筝想多了。
假若在她提及司徒锦之前,元湛或还存了让她回冬院的心思,那么在她说到曾与司徒五郎有过婚约之后,他是万万不肯在司徒锦没有离开北地之前,就让她在四季园里出现。
一个穆昭尚且让他心中不适,蔺雪臣的接近几乎令他抓狂,难道还要再多一个司徒锦给自己添堵吗?
年少枭杰,初涉情事,心中怀着满满的占有,因她太好,害怕失去,所以便将世间所有出色的男子都看成情敌。
他派了隐卫向段青衣道辞,自己却与颜筝合骑狮鬓云骢径直下山,从韩王府的东门入,一路疾驰,进了他平素歇息的怀玉阁。
元湛翻身下马,动作无比自然地将颜筝从马上抱了下来,趁势便拉起她手臂,拖着她往正堂里走。
颜筝犹疑地问道,“这是哪?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元湛脚步不停,却带着笑意说道,“这是我的居所,既然提先回府你怕有麻烦,那就先不去四季园,这几日你就先住我这里吧。”
他这院落四处守卫严密,屋子里服侍的人皆是死士,不经通报,也只有元祁和罗北辰才敢来这里,他将颜筝安置在这里,再安全不过。
颜筝抬眼看这地方雕栏画栋,宽阔巍峨,论精致华丽,便是安国公府的正院也略有不及,按着这规格,这怀玉阁,怕是韩王也住得的。她心下狐疑。云大人虽然是紫骑之首,但说到底不过只是一名属下。住这样的地方,似乎有些僭越了。
但她随即想到。曾听李婆子说过,韩王爱憎分明,对忤逆他的人心狠手辣,但对他信任宠爱者,却十分宽容大度,这些年幸春园那些美姬,名义上可都是他的女人,可若是他看重的属下来求,他不仅欣然答应。还陪送大笔妆奁。
对女人如此,于财物上,想来韩王这个人也大度得很。
怀玉阁再好,也不过只是座院子,况且是在韩王府内,就算赐给了云大人,难道他还能卖了换钱?
不过是顺水人情,却能将个出色的属下牢牢地笼络在身边,算起来。这也是韩王的御人之道。
蓦然,她脑中似有什么念头闪过,缓缓向前的脚步不由便顿住。
元湛回过头去,低声问道。“怎么了?”
颜筝眼眸微垂,半晌抬起头来,望着那具精巧绝伦的黄金面具说道。“我住在四季园里,虽不曾承宠。到底还算是韩王的女人,这里是云大人的居所。我晓得你行事光明磊落,不会对我……”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人言可畏。”
元湛微微愣住,随即笑了起来,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额发,“你脸上的伤好了,倒是没有先前那样丑了,但你这模样,韩王却是看不上的。我在他身边多年,晓得他素爱那些颜色清雅举止端庄的女子,最好还得有些德行内才。”
他啧啧叹道,“你放心,清雅端庄德行内才,你一样不沾,韩王是绝不会留意你的。他既然不会留意你,那你是住四季园,还是怀玉阁,你以为他会在乎吗?”
颜筝咬了咬唇,“你说的没有错,韩王不会看上我,可我也不想在幸春园终老啊,若是让人晓得你我过从甚密,凭云大人的身份地位,便是有人心仪我,但谁又有这个胆子向韩王求娶?”
没有错,她在赌,赌一个承诺。
既然昨日她不曾在广莲山顺利脱身,又没有被允许留在段青衣的小院,这便意味着,她最终仍然只能指望一年之期满后,会有人向韩王求娶她,得以脱离韩王府,至于之后再要脱身,显然便容易得多。
先前她将这个人选定在了急需在北地建立威信的蔺家三爷蔺雪臣身上,通过鹿城瘟疫的解方,也的确令蔺雪臣对她产生了好感,可是相处之后,她退却了。
她退却的原因很简单,除了蔺雪臣太过单纯美好让她不忍伤害外,其实也因为他初来北地不久,立根并不稳健,还没有建立自己的人脉和威望,仅仅是韩王表兄弟的身份,在高手如林的北地,并不能被信任认可,所以他许多事无法施展开来,行事束手束脚,八月之后,也未必可以做到独当一面。
她怕错过最后的机会,也害怕他会受她牵累。
而云大人,却完全不是如此的。
他身为紫骑统领,在整个北地都有举重若轻的地位,这可以从他平素行事做派中窥得一二。
初见时,他就能随意在荔城令府中乱闯,而无须有任何顾忌,否则,以荔城令的地位,又怎容一个侍卫统领放肆?
她采桑果的那座小院虽然早就已经废弃了,但毕竟在韩王府内,若不是极得韩王信重,他如何胆敢不经通禀就擅自放火烧屋?
段先生所在的那个村子,透着各种古怪,她后来想到,那地方该是韩王的秘境,平素约莫从不允外人进的。可他不仅出入自由,还有权利将自己这个外人带去。
更别提,他逾越规矩住的这所怀玉阁是何等华丽,便连寻常的公侯也未必能有这样一所宛若宫殿的院落。
颜筝几乎可以断定,这个男人在北府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且牢不可破。若是能够借助他的力量离开,想来并不是一件难事,难的是,该如何从他身上找到有用的信息,打开那扇门。
而现在,就是个绝好的机会。
她在赌,赌一个承诺,也是赌一个机会。
颜筝眼睫落下又抬开,眸中竟起了水雾,她望向元湛。一字一句说道,“你晓得我的身世。那便也该知道,这几年我虽然悲苦飘零。不得已成为被人随意发卖的美姬,可在我的血脉里,却一直都流淌着颜氏女的骄傲和尊严。”
她抿了抿唇,“云大人,我和别的女子,不一样。”
这番话说得虽然晦涩艰深,但元湛是何等样的人,又岂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在说,她虽然未必愿意做韩王的女人。却也不愿意将来去幸春园孤独终老,而她虽然身世凄苦,但并不是那些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子,那些人或想得到荣华富贵,或想拥有更好的生活,所以必须依附取媚于男人,但她身上却还保留着名门贵女的骄傲,为了尊严,她甚至可以放弃生命。
所以怀玉阁虽好。但若是师出无名,她不会留在这里。
元湛神情微窒,但一颗心却狂乱地跳动着。
自从十二岁永帝给他送来第一批美人起,他便决意要按照永帝的心意来做。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荒。淫好色之徒。他敢在金銮殿上问锦州府尹要女儿,亦每岁都要在夏朝各地甄选美姬,对民间那些可怖的传言从不反驳。反令人加油添火,为了便是这个目的。
当然。四处甄选美女,在坐实他淫。邪罪名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好处。
即,他的心腹骆总管,可以借甄选美人的机会,在夏朝各个府州畅通无阻,通常还会得到府尹及当地权贵的接见邀请,这位他联络忠于先皇的旧部赢得了时机。
说到底,这些四季园的美姬也好,幸春园的美姬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