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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有的是机会,所以这次的功劳,末将甘愿成全员将军。”
高熲一动不动,直视王华强的双眼,似乎是想看透他的内心,沉声问道:“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贺若弼贺将军的命令?”
王华强朗声说道:“此事是末将自己的主张,当时末将身处大战场,面对这一可以载入史册的大战,不免心动,贺将军给了我一个观摩学习的机会,到了战况危急时,我被贺将军派去掩护员将军撤退,当时员将军准备带亲兵突击敌阵,我怕他有什么闪失,就慌称贺将军召他回去,自己接过了指挥权。”
高熲点了点头:“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员明。王参军,你临阵假传军令,擅夺指挥权,就不怕掉脑袋?”
王华强抬头挺胸,大声说道:“大丈夫为求建功立业,生死早已经置之度外,当时情况危急,员将军显然不能带领前军摆脱困境,所以末将不才,斗胆一试,若是不成功,末将也会战死沙场,以洗罪责,所幸按照贺将军的指点,末将侥幸成功,撑到了援军到来。”
高熲那张严厉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王参军,我还知道你后来还带兵打垮了孔范所部,此战中你立功实属第一,你说在战场上不及考虑这些事情,但战后你为何又要放弃本属于你的功劳呢?”
王华强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在见到贺将军以前,末将只是个纯粹的军人,也正因此,并没有觉得帮韩将军传令后,留在贺将军的军中参与大战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
但事后末将才知道这两位大将间的斗争有多激烈,我若是在贺将军那里争功,抢了员将军的功劳,到时候非但贺将军不容我,韩将军更不能容我,同时得罪了两员大将,我还有活路吗?
再说了,两员大将争功,我若是这时候也跟着拱火,那只会让他们的怒火越烧越旺,高长史,末将虽然不才,也知道江南初定,人心不稳,若是我们隋军大将自己先乱起来,只怕江南还会有反复,狼烟再起,非国家之福。”
王华强知道高熲是一心为国的忠臣,尽量往忠义上扯,总没有坏处,于是说了一通大道理,但事关王世积和与韩擒虎私下交易的事,却是一字不提。
高熲满意地点了点头:“难为你年纪不大,却能想到为国分忧。这次违令指挥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蒋山一战中你的功劳,也不会上报。但你率部夜渡,姑孰献策这些事情,我还是可以为你向上请功的。王华强,南陈已平,你有没有兴趣到北边去做些事情?”
第八十六章 北方苍狼(一)
王华强愣在了原地,他没有想到高熲居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这点让他措手不及,但他的反应很快,马上定了定神,说道:“去北边?高大人的意思是我朝准备要对突厥开战了?”
高熲笑着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刚刚灭了南陈,江南一带需要花好几年的时间安抚,《司马法》上说得好,国家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对于突厥,这些年我们采取的是和亲加安抚的政策,加上这次动用了几十万大军,上百万民夫,这种时候跟突厥全面开战,得不偿失,你先说说,你对突厥了解多少?”
王华强定了定神,这是上天给自己在高熲面前秀才华的机会,他把从《北史》上了解到的突厥情况,一骨脑地说了出来:
华夏的北方,长城之外,乃是千里大草原,五胡乱华时,草原上的游牧部落纷纷进入中原,其中最强大的一个就是我们所熟知的鲜卑部落。
在他们成功地入主中原以后,一个叫柔然的部落代替了他们在草原上的位置,成为草原霸主,柔然也就是北史里说的蠕蠕。
突厥的祖先,传说是在西海之西,是匈奴的一个别部,姓阿史那氏。
草原之上,弱肉强食,胜者为王,部落与部落间相互攻杀,征战不休。
阿史那部被别的部落攻破,全族都被斩尽杀绝,只剩下一个十岁小男孩。敌军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把这小孩四肢全砍了,削成个人棍,扔在荒野之中让其自生自灭。
后来有一只母狼,遇到了这个可怜的孩子,给他叼来肉吃,就这样,小孩子渐渐长大了,和这头母狼做了夫妻,还让那母狼有了身孕。
灭阿史那部的仇人首领后来听到了这件事,又派兵去斩草除根,杀手们找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孩子,杀死了他,而那大着肚子的母狼却逃脱了。
那母狼一直跑到了西海之东,进了高昌国西北的一座山里,那里有个巨大的洞穴,长满了茂密的草,洞内方圆数百里。
母狼就在这里生了十个儿子,这些儿子长大后,从山外抢来女人,又繁衍子孙后代,形成了十姓部落,其中一个叫阿史那的人,是众兄弟中最贤明的一个,被共推为首领,而这十姓部落也被称为阿史那部。
为了不忘记自己祖上的这段血泪史,阿史那部在牙门前都要立下狼头大纛,几百年过去了,阿史那部逐渐人丁开始兴旺起来,他们离开了那个洞穴,臣服于当时草原上的霸主柔然。
柔然把阿史那部置于金山之南,世世代代为柔然打造铁制兵器。由于金山形状象个兜鍪,所以阿史那部落改名为兜鍪部落,时间长了,谐音就称之为突厥。
突厥人世代受着柔然的欺压与侮辱,每隔三年柔然派兵来收铁制兵器时,都会顺带抢劫他们的财产,侮辱他们的妇女。
但他们象狼一样狡猾与隐忍,知道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挑战强大的柔然,所以一直在忍着,等待着机会。
终于,柔然后来败于北魏,草原上的下属部落纷纷反叛。这时候突厥也出了一个英雄人物,叫阿史那土门,他趁着为柔然平叛的机会,大肆扩充自己的势力,打败铁弗部时一下子收编了五万余户,实力大增。
土门趁机向柔然可汗阿那瑰求亲,要娶柔然公主,阿那瑰只轻蔑地说了个“滚”字,他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些昔日的奴隶,还派使者去当面骂土门。结果土门一怒之下,斩杀使者,打出反旗,攻击柔然,经过多年的拉锯,最终大败阿那瑰。
阿那瑰死后,柔然余部拥立其叔叔邓叔子继续与突厥对抗,又被打败,邓叔子投奔当时的西魏,西魏太师宇文泰乃是当时的权臣,邓叔子前脚刚来,突厥使者后脚就跟到,最后逼得宇文泰把邓叔子等三千多柔然王族交给了突厥来使。
突厥使者就在这大兴城外,把这三千多人全部斩尽杀绝一个不留,然后才扬长而去。
阿史那土门后来自号伊利可汗,突厥的可汗号不是象汉朝那样死后才封,而是生前就加,伊利是尊号,姓阿史那,名土门,类似于我们的汉高祖刘邦,高祖是皇帝号,姓刘名邦。
他就跟古代匈奴的大单于一样,他的妻子被称为可敦,一如单于的焉支,我们汉族的皇后。
伊利可汗在打败柔然以后,还分出一半的部众给他的弟弟室点密,让他向西发展,经略西域,从此突厥就分为东西两部,与我朝接壤的主要是**。
突厥人跟鲜卑人有点象,皮肤很白,眼睛是绿色的,就象草原上的饿狼一样,他们和所有游牧的蛮族一样,被发左衽,住帐蓬,逐水草而居,以畜牧业为生。吃肉,喝马奶,一生中有大半的时间是在马背上度过,无论男女都会骑马射箭。
他们的习俗也如古之匈奴,轻贱老人,看重青壮,没有礼义,寡廉鲜耻,跟野兽没两样。比你强时就会把你往死里整,弱小的时候又能忍气吞声恭顺得象绵羊。
今天的突厥,东自辽海,西至西海,万里;南自沙漠以北,北至北海,五六千里。可汗之下,大官有叶护,次设,次特勤,次俟利发,次吐屯发,及余小官,凡二十八等,都是累世相传,与汉家风俗不同,他们的每个官都掌握着一个大小不等的部落。
突厥现在控弦之士有五六十万,兵器有角弓、鸣镝、甲、槊、刀、剑、佩饰则兼有伏突。旗纛之上,施金狼头。作战方式还是以骑射为主,来去如风。
他们的可汗初立的时候,大家围着可汗的马,蒙上他的眼让他在太阳下转几个圈,然后用帛勒他的脖子,直到他口吐白沫将死未死。这时松开可汗脖子上的帛,问他能做几年可汗,可汗这时候说的年数会被认为是神的旨意,到了这个时间,他必须得退位。
可汗死的时候,突厥人会围在一起,一边唱一边用刀在自己的脸上划,为的是流血不流泪。
王华强一口气地把他从史书上看到的对突厥的记载都一古脑儿地说了出来,高熲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也是看不出任何他内心的变化。
等到王华强说完后,高熲开口问道:“王参军,请问你对突厥现在的情况,尤其是他们的军制和作战方式,还有对我朝的态度,又了解多少?”
王华强在《北史》上看到的突厥历史也就截止到东西突厥分裂为止,对今天的突厥并没有多少说明,但是突厥人的作战方式,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于是王华强想了想,开口说道:“突厥人打仗是标准的游牧民族的作战,可汗并不象我们中原的皇帝,他只能掌管自己的本部族,而叶护,设这种级别的部落,与其关系更象是盟友,而非属下。
可汗每次要去作战的时候,都会派使者联络草原上的各个部落,威逼利诱,许以好处,对于不听话,不肯出兵的部落则会率众围攻,所以当可汗的威望高,各部都听话的时候,突厥的军力就会变得很强大,拉出十几万人的大军很轻松。
再就是他们作战是以纯骑兵为主,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骑马射箭,但游牧民族作战缺乏纪律性,往往作战胜利时则争先恐后,而陷入苦战时则会一哄而散,连可汗也很难节制他们。
突厥人作战,往往是整个部族迁移,赶着牛羊,边走边吃,离战地百余里处则留下妇孺老弱和牛羊,而精锐战士则一人双马,发挥骑兵的高机动性,他们很少会冲击坚固的城防和严阵以待的汉军步阵,而会不停地跟你绕圈子,直到我们露出疲态或者后勤不济时,才跟我们决战。
总的来说,这是一帮贪婪,狡猾的草原饿狼,不打无便宜可占的仗,想要彻底消灭他们非常困难,从北周到我朝,对付他们,在正面战场上往往能击溃,但不能伤其根本,其飘忽不定的作战方式是主要原因。”
第八十七章 北方苍狼(二)
高熲的嘴角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王参军,看来你对突厥人的战术还是挺了解的。那么依你所见,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一劳永逸地解决突厥问题?”
王华强摇了摇头:“以末将的愚见,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长城隔开了中原王朝和突厥汗国,也隔开了农耕和游牧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我汉家子民,不可能到草原上骑马放羊,而突厥人的草原,能生出牛羊骏马,却也生不出丝绸铜器,连个饭碗都需要通过和我朝交易来获得。
加上草原之上,强者为王,弱肉强食的法则深入人心,没有任何道义可讲,依附强者,欺凌弱小,就是他们的道德准则,从东胡到匈奴,再到鲜卑,柔然,现在轮到突厥,强大的不过是盟主而已,就算我们打垮了突厥本部,也不可能收服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