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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述还是忠于先皇的,所以才会跟着杨勇一起倒霉。若不是看在大局已定,兰陵公主又苦苦求情的份上,柳述早就没命了。”
杨玄感本来一直很想知道仁寿宫当时发生了些什么,但既然杨素这样说,他也知道杨素不会透露更多的事了,只好问道:“君命难违。只怕夫妻情深也抵不过残酷的现实,现在兰陵公主只能和柳述离婚了吧。”
杨素摇了摇头:“你错了。兰陵公主这次抵死不从,上书皇上,宁可去除掉自己公主的名籍,也要跟随柳述一起去那惠州。”
杨玄感倒吸一口冷气,道:“她疯了吗?那惠州是在岭南的最南边,蛮荒之地,瘴气横行,正常中原人过去呆不了几年就会染病身亡,常人避之惟恐不及,她怎么还敢主动过去?”
杨素叹道:“这就是伟大的爱情,伟大的妻子。玄感,换了是你娘的话,如果为父去了那地方,她也一定会跟去的。”
杨玄感听得一阵心酸,再一看杨素,也是虎目含泪,说到自己的伤心往事,杨玄感连忙岔开了话题,道:“那皇上准了吗?”
杨素摇了摇头:“皇上当时看到公主的上表后就勃然大怒,大骂道难道天下就没有别的男人了吗,就非要跟柳述一起被流放?!”
“可是兰陵公主听说后又接着上表,说是先帝以前把她许配给了柳述,现在柳述犯了罪,按大隋的法度她也应该连坐才是,还请陛下不要为她法外开恩。”
“到最后皇上也没有准奏,还是逼着柳述上路了,于是兰陵公主日夜啼哭,以泪洗面,没一个月就郁郁而终了,死的时候只有三十二岁。兰陵公主临死前还给皇上上表,说想作为柳家的媳妇,葬到柳家的祖坟里。”
杨玄感长叹一声:“真是红颜薄命啊,听了都让人伤心,皇上面对这样的要求肯定准了吧。”
杨素的表情忽然变得可怕起来,眼睛里跳动着怒火,厉声道:“没有,皇上听到这消息后连哭也没哭一声,把兰陵公主放进薄木棺材里,草草地就埋到了洪渎川的边上,不立墓碑,连葬礼也没办。”
杨玄感闻言大怒,狠狠地一拳捶在桌子上:“怎么能这样?!太无情了吧!那可是他亲妹妹,也没威胁到他什么。就算违了他的意,死者为大,还需要这样连表面工夫也不做吗?”
杨素沉重地摇了摇头:“玄感,我担心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从此事上,能看出我们的新皇上不会允许任何人挑战和蔑视他的权威。对以前得罪过他的人,跟他有仇的人更是不会放过,即使是至亲,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杨玄感听得半晌无语,只听杨素继续道:“所以现在皇上正是在气头上,这种时候再看到那封周罗睺写给萧摩诃的回信,你觉得他会怎么想怎么做?”
杨玄感无言以对,只好一声叹息。
杨素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悲怆,缓缓地说道:“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早先的设想再好,碰到这种突发情况也是没有办法的,其实原来那王頍提前把书信拿去曝光,这已经算是一处意外了,只是这件事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而皇上的心情不好就不是你我可以控制控制得了啦。”
杨玄感急忙道:“那现在怎么办,还要按计划行事吗?”
杨素点了点头:“事到如今,跟周家也不可能断绝关系了,那只会激得他们咬出我们来,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周罗睺是忠义之人,不会牵扯到我们的。”
杨玄感心中一沉,低声道:“可是周老将军的两个儿子里,那周仲隐却不太象个好人,孩儿不担心周仲安,却怕这个周仲隐靠不住。”
杨素一声叹息:“就算此人靠不住,我们现在也对他无能为力了,此事我们杨家已经做到了仁致义尽,如果被反咬一口,也只能说是自己作的孽。”
杨玄感只好先不去想这烦心之事,道:“那我们还要继续表奏让周老将军领军平叛吗?”
杨素长出一口气,道:“这是必须的,为父在众将面前已经这样说了,就没有了退路,不然反而会让皇上起疑心。”
杨玄感道:“大兴城中只有这件大事吗?”
杨素道:“别急,为父正要说到这第二件大事,就是皇上开始下令剥夺各地总管的职务,就是不想再让杨谅这种拥兵自重的情况出现,听说他跟宇文述等几个重臣心腹暗议,准备裁撤每个州郡的车骑将军府和骠骑将军府。”
杨玄感惊道:“皇上是想对府兵制开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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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三章 改革府兵制
杨素点了点头:“可能是有这方面的意思了,地方州郡如果都能拥兵自重,那相对来说皇上的中央禁军兵力就薄弱了,以前先皇是通过让各州郡的府兵轮流上京番上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可是从上次先皇驾崩后大兴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看,这恐怕也并不保险。”
杨玄感想到了当时跟长孙晟打交道的情况,仍然是不寒而栗,甚至头上开始微微沁出些汗珠子来,他心有余悸地说道:“不错,如果这些府兵落到心术不正,不忠于朝廷的人手里,确实是太危险了。”
杨素叹了口气:“可是在此事上,皇上最大的用意恐怕并不在此,而是想通过裁撤和改编府兵,对地方的领兵之将作一次重新的清洗,把以前在先皇时期提拔起来的那些地方实力派最好清洗掉,换一批他的亲信去掌控。”
杨玄感一下子急了,叫了起来:“什么?就是说象梁师都和薛举这样的人也要给撸掉吗?那岂不是我们这多年来的经营和心血就白废了?”
杨素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他沉重地点了点头:“这事现在还不太好说啊,我觉得可能他想得有些太简单了,低估了这些地方实力派的能量,以为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些人就会乖乖地听他话,交出官位,从此臣服于他。”
杨素的嘴边隐隐地现出了一丝微笑,他看了杨玄感一眼,道:“就好比你刚才所说的,象梁师都和薛举这样的人已经在地方上经营了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几乎成了一个独立的王国。连上面派下来的刺史也被其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甘心交权呢?”
杨玄感摇了摇头:“可是不甘心也没办法呀,这次杨谅也不甘心扔下并州,匹马进京,而是选择了起兵反抗。可是就连手握几十万雄兵的杨谅也是失败了,别人想起事不更是以卵击石吗?”
杨素笑道:“杨谅的失败就在于天下无人响应,之所以天下无人响应是因为这些地方豪强的利益没有被侵犯,人性就是这样,没有动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往往都是对他人的遭遇兴灾乐祸的,但如果皇上真想象汉武帝那样剪除天下豪强,强行中央集权的话,只怕天下大乱就为时不晚了。”
杨玄感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是啊,到时候就会有王世充这样的野心家牵头挑事,串联这些地方豪强一起起兵,那声势就会遍及全国,不止是一个并州这么简单了。”
杨素正色道:“不错,正是如此,这次镇压杨谅的起事。一方面是天下人心向着朝廷,多数人是出于对先皇的感恩而选择了站在朝廷一方的。尤其是上次为父和你所说的关陇军功贵族,这次几乎是一边倒地选择了支持朝廷,柱国家族为首的武将世家此次大多随军出征,你也看到了。”
杨玄感笑了笑:“恐怕这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文武百官的家属都在大兴吧,不要说关陇军功贵族了,就是您说的山东士族出身的文官,也绝大多数是忠于朝廷的啊,裴文安和王頍这样跟随杨谅造反的不得志世家子弟毕竟是少数吧。”
杨素道:“可是你自己也说了,之所以许多人忠于朝廷,无非是因为家属都在关中罢了,象我们上次在蒲州抓的那个王聃,也是因为有人质扣在大兴,才会降得那么痛快,又好比长孙晟,如果要让他自由选择,他一定会忠于皇上吗?”
杨玄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良久,才强辩了一句:“可他们总是有家人扣在大兴了呀,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杨素叹了一声:“这第三件大事,恰恰与此有关。”
杨玄感奇道:“还有什么事能与此有关?难不成要迁都不成?”
杨素微微一笑,捻了捻自己的长髯,道:“不错,正是如此。”
杨玄感这一下给雷得外焦里嫩的,彻底哑巴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做梦,开口道:“怎么会这样?”
杨素一声叹息,道:“你还记得王世充的那个道士师父,章仇太翼了吗?”
杨玄感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道:“怎么会不记得,就是这厮害的母亲,上次这厮不是给先皇乱算命给关进大牢了吗?还是先皇在弥留之际才下令饶他一命的。”
杨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他冷冷地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章仇太翼那个配置春药的本事很快就讨了皇上的欢心,皇上吃了他的那些小药丸,一下子威风八面,加上给先皇和文献皇后压抑了这么多年,更是疯狂地发泄。所以章仇太翼一下子又成了他的宠臣了。”
杨玄感恨恨地道:“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把这狗贼弄死在大牢里。”
杨素长叹道:“算了,他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一个工具而已。不过为父要说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迁都之事。”
杨玄感回过了神来,连忙道:“对对对,这才是首要之事,这章仇太翼顶天了也就是个江湖术士罢了,这迁都大事什么时候能由他,而不是父亲您这位当朝宰相所决定了?”
杨素苦笑两声,道:“那章仇太翼向皇上进言,说是大兴所在的雍州,是破木之冲,而皇上又是木命,如果继续以大兴为都城,会招致灾难。”
“这一段以来大兴的街市上又流行着童谣,说是修治洛阳还晋家。皇上在最早是被封为晋王的,正好又应了这童谣,所以皇上就决定要迁都洛阳。”
杨玄感听得目瞪口呆,他咽了一口唾沫,道:“就因为一个可笑的童谣吗?明眼人都知道这种童谣都是野心家的道具罢了。孩儿敢百分之百地肯定那是王世充这家伙在搞鬼。虽然孩儿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用意。可是皇上应该也知道王世充和章仇太翼的关系啊,他就想不到这一点?”
杨素摆了摆手:“你可能有点低估皇上了,他虚伪、好色不假,但绝对不笨,更不会相信任何人,你说就连为父率军出征他都不忘要那王世充在暗中监视,又怎么可能去相信王世充的师父所说的话呢?”
杨玄感不解地问道:“那他怎么就不开朝会,也不跟您这样的重臣商量一下。一下子就决定了迁都这样的大事呢?这可是要动国之根本的啊。远的不说,就说百年前的北魏,就是因为把都城从晋北平城迁到了洛阳,才酿成了六镇官兵大起事,几乎毁掉了整个国家啊。”
杨素笑了笑:“你说的还真是没错,皇上想的恐怕真就是这个动摇国之根本。”
杨玄感微微一愣,道:“这又作何解释?”
杨素正色道:“你要知道,先皇为何要定都在大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