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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对面就坐着她。
依旧秀美恬静,依旧怡然自得,只是似乎削瘦了些,脸色也没离开蓝骑营前那般红润喜人。
白青亭终于泡好了茶,她倒了两杯,一杯端起放到他跟前几上去。
没有言语,连眼神也没给他一个,她端起自已跟前的那一杯茶,慢慢品尝着。
似乎知道他的存在,又似乎忽视了他的存在。
君子恒一直盯着这样的白青亭,优雅自信如同往日,就像她还是代诏女官之首那会,那样耀眼夺目,令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再靠近。
可她已在他与她之间筑起了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高墙!
君子恒端起眼前的茶杯轻呷了一口,光闻着香味,他便知道这不是大红袍,可他还是喝下了。
白青亭意外地瞧了眼他。
君子恒浅浅笑着:“碧螺春?”
白青亭更加意外了,他居然除了大红袍之外,还能品出旁的茶香来?
她的惊诧并不明显,至少脸上未显现出来,可他还是察觉出来了。
就像是一种本能。
他本能地知道她的情绪起伏。
君子恒轻轻搁下茶杯。
白青亭往他茶杯里瞧,居然喝光了,她终于开了口:
“明明不喜欢,为何还要喝了它?”
她这话带着几未可闻的试探。
君子恒伸手拿过高几上的茶壶,他提起给自已又续了一杯: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绝对的事情,即便不是最爱,却也非是厌恶。”
是了。
是她太极端了,是么?
他倒完自已的,也想为她续满,但白青亭避开了:
“还没完呢,总要真正喝完了它,才好有新的开始。”
她意有所指,他心神领会。
君子恒正色地看着她,开始言归正传:
“青亭,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导致你认为你并非晴晴,可是青亭,你就是晴晴,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白青亭霍然站起,神色冰冷:
“我不是!我说过我不是!!!”
君子恒仰着头看她,努力地想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
“青亭……不,晴晴,你身上有赤色圆阳胎记,右脚丫上也有朱砂痣……”
白青亭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冰冻,她僵硬着站在高几旁。
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君子恒很担心这样的她,他站起身,轻声唤她:
“晴晴?”
有什么湿了她的眼,然后滑落。
她抬眼往天空瞧了瞧,没有下雨。
她伸手往脸上抹了抹,指腹有着晶莹透明的液体。
哭了?
她居然哭了?
白青亭笑了,看着他笑了。
浅浅淡淡的,就像盛开的雏菊,清新美丽。
她轻轻问着:“胎记……就因着这身子上独一无二的胎记?”
听着她呢喃似的低声问话,君子恒迈开脚步绕过高几,他想靠近她,却让她避开了。
他突然有些慌了:“晴晴……”(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十三章分房睡
她居然流泪了,还无声无息的,这不像她。
她铁石心肠的,什么时候泪点变得这样低了?
当她再次听着他唤“晴晴”,心里想着她确实非是明天晴。
可她一再否决,他却一再地不相信,就因着她身上那无法造假的胎记。
不想再重提这样的恶性循环,白青亭没有应声。
她转过身去,看着小池塘下的那些鱼儿,自由自在地在水下游动,色彩斑澜。
君子恒被她绕过避开之后,他不再敢轻易地去触碰她。
无可否认的,他慌了,怕了……
她看着那些鲤鱼,看得那样专注入神,可他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妙的感觉自他脚底心爬,直窜上他的脑门。
君子恒再次迈开步伐,脚步声几近无地靠近她身侧,他担心地看着她,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水面下色彩缤纷的锦鲤。
过了会,白青亭突然开了口:
“这些鱼儿今日下午我方认认真真地看了它们,闲着无聊之际,我在心里又暗暗给它们取了名字……”
她指着那条黑色的锦鲤道:“那一条全身乌黑,我给它取了个‘小黑’的名字,传神吧?”
君子恒不知她其意地轻嗯了声。
白青亭继续道:“那一条全身金色的,我叫它小金,那一条红黑相间的,我叫它乌红……你瞧,我取名字是不是很简单?”
君子恒觉得她话中有话。但还是点了下头。
白青亭突然笑开了:“表面上的事物总能轻易地蒙蔽人的双眼,无论是颜色还是……其他,总是很容易的,你说,是不是?”
君子恒明白了,她始终在与他说,身子确实是明天晴的,可内在的灵魂不是。
可这样怪力乱神的言语,他从来不信。
他记得小时候,她也是不信的。
什么时候她居然信了。还拿她自已来说……
无论怎么想。无论怎么猜,他还是坚持着她一定发生了他所不知的事情,这才令她一再地强调这样荒缪的事情。
可白青亭却没有给君子恒回答的机会,她似是自言自语。根本无需他来作答。
君子恒心中所想所晃过的情绪不过尽在两息之间。他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或者简单地给她个否定或肯定的答案,她已转身走向寝居。
他唤住了她:“青亭……”
真好,他又唤回她“青亭”了。
是不是他总算察觉了。每回当他唤她“晴晴”的时候,她总有一种难以察觉的不快?
却不管是不是,她已无意再让他回答。
白青亭头也没回,脚步也没停下,她回道:
“我累了,想要歇一会……”
似是想到什么,她停顿下步伐,又补了一句:
“你也去歇息吧,这主院大得很,东厢那边便有可住人的房间。”
这是在拒绝他。
拒绝他的亲近,拒绝与他同床共枕,拒绝与他现在一处!
白青亭这话无疑深深伤了君子恒的心。
他有些不可置信。
本以为她自蓝骑营不告而别,不过是她一时的气愤,经过这些时日的沉淀,她总会消了气,他与她两人总能回到从前。
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白青亭见身后君子恒半晌未有动静,她也未回身,只将脚尖转了个方向,向院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确定守在院门口的小字辈们能听到她的话时,白青亭停住脚步往外喊了句:
“小七!”
守在院门口的小字辈们早听到了有脚步声往院门口靠近,早在白青亭喊人前便时刻准备着。
个个摆好了姿势,更做好了全神的准备。
突然被点到名的小七在白青亭唤她的同时,便如一阵风般旋进了院子中,站到白青亭跟前去:
“少夫人!什么事?”
随后小二、小三、小四也进了院子。
不同于小二走到白青亭身侧去,小三与小四皆悄悄移步到君子恒那边去。
他们却也不敢靠得太近,只在离君子恒还有几步之外停了下来。
连平日随侍于左右寸步不离不离的小三,也在心里掂量再三,最终也没彻底靠近脸色变幻莫测的君子恒身边去。
白青亭丝毫不理会君子恒那状似随时狂风暴雨的神色,她径自对小七吩咐道:
“去东厢给公子拾掇一间房出来,缺什么只管到前院支去……哦,我倒忘了,这些你应该比我熟,去吧,若有需要帮忙的,叫上小三一起便可。”
小七听得呆呆的。
小三与小四听得结目瞠舌。
小二一脸漠然,可心里却早已掀起了千层浪!
四人心里同时在想着就这么没两刻钟的时间,自家公子与少夫人到底谈了什么,怎么居然到了分房而卧的程度了?
他们同守在院门口,武功都不带弱的,虽听不到自家公子与少夫人的谈话内容,可也没听到什么类似打架的声音啊?
他们听不到,那么隐于暗处的小一呢?
他有听到么?
四人暗中决定,一会忙完找个机会找小一好好说道说道,这回再不能似先前在蓝骑营那般,任小一摇着头说不能说就不能说了!
小七瞅了眼阴沉沉的君子恒,便低首垂眸地往东厢走去。
边走着手边还暗自示意小三跟上,小三看到小七的手势,自然明白了她的信号,于是轻声轻气、小心翼翼地向君子恒请示道:
“公子,小的去……”
等了半晌,也不见君子恒理会他。倒是白青亭开口了:
“小七需要帮忙,你自然得去。”
这话她是对小三说的,可明耳人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她说给君子恒听的!
君子恒也终于有了反应,他有些木然地朝她点了点头。
白青亭见他点了头,便看向小三。
小三自然也看到了君子恒的首肯,又接到白青亭的视线,他打了个激灵,即刻道:
“是!小的这就是!”
这话嚷得跟军队里的士兵似的,恭敬得不敢有半点懈怠。
放在平常。小四定然要笑上一笑这样难得这般挽拘束的小三。可他再没眼力劲,也不会在这会出棒捶。
何况,他向来很有眼力劲。
小七与小三因着要去拾掇东厢房,已一一退下。
院子里只余下小二与小四。小二倒也还好。没看出她有什么压力。可小四觉得他快要撑不住了。
转眼一瞧依旧淡漠如常的小二,他心中的爱意顿时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小四异样的目光,小二不是没接收到。
自白青亭旁敲侧击与她说道“其实小四这个人也不错”的话。还有小七直言不讳与她说道“小四倾慕你许久了,你知不知道啊”之类的明言,她便开始莫名奇妙地接收到小四的各种暗中情愫。
以前都未曾,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小二垂了垂眼帘,不再去这个纠结的问题,她看向白青亭。
白青亭似乎也察觉了,见小二看向她,居然对小二笑了笑:
“我要歇会,小二,你若没旁的事,便与小四一块去帮小七、小三的忙吧。”
小四喜到一半,小二道:
“不必,小七与小三能拾掇好的,奴婢还是侍候少夫人歇下之后,在外室守着的好。”
白青亭看了眼小四,那眼神有种“你自已努力,我最多帮到这了”的感觉。
小四欲哭无泪。
君子恒倒是让这一幕给松了松,原本阴沉如墨的脸色在看到白青亭还有心思操心小二与小四的事情,而渐渐散去了些许阴霾。
白青亭与小二进寝居内室里去了,君子恒反而在小池塘旁的圈椅中坐了下来。
泥炉子上的水壶没水了,他让小四去重新打了一壶来。
小四打完一整壶来之后,便在泥炉子上烧了起来。
君子恒看着高几上的茶具一会,又看了茶壶里的碧螺春一会,他忽而唤了一声:
“小一。”
隐在暗处的小一听到唤声,立刻出现在君子恒跟前。
小四老实地在君子恒身侧站好,眼睛像粘在水壶上一样,连移半分都没有,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