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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安二人此去不过七八天,便已是商定好了细节,拖无可拖。这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斗乐定于冬月十七。在密州的顺金山进行。
密州位于开州以北,远离战火,一直由朝廷控制。
州内多山岭,东边临海,有铁福港比较出名,当日王十三在冰刹岛做海盗头子,还曾向密州的地方官勒索过几艘大福舰,密州官员想起来便恨得牙根痒痒。这次全国诋毁王十三,数他们骂得欢。
这顺金山在密州以险峻出名。到是小有名气,文笙接到戚琴传信后便是一哂:“顺金?谭家这是吸取了平雄岭的教训,特意找人算过了吧?”
按五行之说,西方为金,奉京和离水相比,可不是位于西边么,谭梦州这是不管有用没用,先讨个吉兆,免得阴沟里翻船。
文笙一笑了之,并未在意。
此时才刚十月下旬,离冬月十七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准备的。
纪南棠叫文笙别管顺金那边,临阵磨枪练上半个月的琴,看能不能有所突破。
他命景杰亲带一队斥候,又捎上了厉俊驰等江湖好汉,偷偷潜入密州,把顺金山的地势地形侦查了个遍,再画成图册,好叫文笙人不必亲至便心中有数。
离水众人无不为文笙捏着把汗,此战赢了还好,她凭着一己之力改变格局,消除了一场大战,再为李承运立下奇功一件,可一旦输了,她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而对手是谭老国师,怎么看她获胜的希望都很渺茫。
这半个多月,众人不管与文笙交情有多么深厚,都不敢前来打扰她,好叫她安心练琴。
不过在一开始,文笙知道自己和谭梦州的赌约轰动大梁十二州的时候,私心里很希望能再次收到钟天政的信。
他应该知道这一战自己赢得可能微乎其微,所有谭家人退出战场,这不但对离水方面有利,对他也是大有好处。都到这时候了,他为什么还不肯将最后一篇《希声谱》交出来,好叫自己多几成胜算呢?
可是没有。
文笙只是等待了两日就不再奢望,求人不如求己,她现在掌握的《希声谱》足有八首,对方的技艺也不过是八法八重。
谭梦州技艺通神,叫她有高山仰止的感觉,这是她几年前在奉京求学时留下的印象,而如今,她早已不是吴下阿蒙。
奇门遁甲那么晦涩高深的学问,她只用了十五天便窥见门径,若这大半个月她将全部心神沉浸于《希声谱》,未必不能更上一层楼。
时间一晃,就到了冬月十三,文笙出关。
身体虽然疲惫之极,精神却很亢奋。
文笙很想再晚上两天,但决战之日不等人,冬月十七马上即到,她也该把事情交待一下,然后起程了。
这段时间文笙都住在师父家中,第一个拜别的人自然是王昔。
一转眼聂信厚的儿子已经能跑会叫人了,王昔很是喜欢他,准备等孩子大大就为他启蒙,小家伙围着他“爷爷 ”“爷爷”地叫,王昔脸上乐呵呵的,到不寂寞。
小家伙和文笙熟得很,看她进门,叫道:“顾姑姑,姑姑!”跑过去叫抱。
文笙同师父打过招呼,见他鼓着小脸,叫得像只欢快的小鸟,心下喜欢,弯了腰抱起他。
王昔很是担心文笙此去顺金,脸上却不敢露,道:“你准备好了?”
文笙点了点头:“徒儿今天就出发。”出发前,她还要回家一趟。再去见见李承运、纪南棠等人,还要给远在南崇的十三留封信,该交待的都需交待好。这么一算,时间也很紧张。
王昔欲言又止,文笙明白师父心里的感受,摸了摸聂家小子的头,将他放下,去到师父面前,跪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王昔忍不住长叹一声,老泪纵横。
文笙笑笑,起身张开双臂。拥抱住白发白须的老王昔,柔声道:“师父放心,笙儿会很快回来。”
打从师父那里出来,文笙想着接下来该去舅舅李荣家。跟一家人告个别。
走到大门口。把守大门的是一队纪家军精锐,兵士们看她露面,争先恐后地打招呼。
一旁门房里上了茶水待客,杨兰逸正捧着茶盏出神,闻声蓦然一醒,“腾”地站起来,几步到了文笙跟前,喜道:“顾。我可算是等着你了!”
文笙听这话莞尔道:“怎么,你在这里等我很久了?”
杨兰逸紧走这两步才发现坐得太久。腿都麻了,呲牙咧嘴:“可不是。”
旁边一位队长笑道:“杨乐师在这门房里一连喝了十天的茶,知道姑娘在练琴,没有进去打扰。”
杨兰逸瞪眼:“那不是你们说的么?”
文笙顿时有些过意不去:“我确实一直在练琴,不知道你在这里等着,可是有什么急事?”
杨兰逸支支吾吾:“没事,这不是怕你去顺金山之前见不着你吗?”
文笙只当他是来送行的,笑道:“今天下午走,我走前会将大家叫到一起,好好告个别,哪会见不上面?”
说话间两人出了家门。
等马车的工夫,杨兰逸凑上来,悄声道:“顾,我想和你一起去顺金,带上我吧,好不好?”
文笙计划只带着厉俊驰几个前往,其他人全都留下看家,以防万一。
她歪着头,将杨兰逸由头打量到脚。
杨兰逸还当文笙在估量他的实力,着意挺了挺胸,道:“我都想好了,你喜欢谁不喜欢谁,只要你觉着开心就好,别把它当成一种负担。”
文笙心中莫名,这话从何而起呀,她可从来没把男女之情当成负担。
不过杨兰逸平时说话就经常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文笙想说点儿别的,未等开口,听他又道:“这些日子我总听人在背后说十三哥的坏话,那都是些坏人,站着说话不腰疼,顾你别往心里去,我寻思着十三哥没在,不如由我替他送你去顺金。”
文笙又是好笑又是感动,道:“十三现在在做的也是要紧事,一时脱不开身,他要是在这里,我也不会叫他去顺金,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托付给他。不如你替他做这个吧。”
“好啊,你快说。”
“谭老国师此次非揪着我不放,怕是中了他人的设计,我一直觉着谭令蕙的死另有玄机,那人说不定就等着我们生死斗好趁火打劫,你和大家一起,一定要把家看好了。”
“这样,好,你尽管放心,包在我身上。”杨兰逸几乎要拍着胸脯跟文笙保证。
如此说定,剩下的半天时间他想一直陪着文笙,干脆等马车来了,也赖着上了车,与文笙一起到了李家。
这两年,文笙只要人在离水,便时不时回来看看,这次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她心里要说不惆怅怎么可能。
李家静悄悄的,老老小小明明都在家,气氛却有些压抑。
同以往回来时全家透着生疏客套不同,今天所有人看到文笙,脸上都明晃晃写着担心。
文笙安慰众人一番,特意留下吃了午饭,方从李家出来,驱车直奔国公府。
李承运这里就简单了,人手早已召集起来,该安排准备的都已备齐,只等文笙。
文笙带着杨兰逸通报之后进屋,见众多的乐师将领会聚一堂,气氛颇为凝重,笑道:“不急着出发,我还有封信未写,先借国公爷的地方一用。”
众人见她这当事之人谈笑自若,心弦齐齐一松。
李承运吩咐管事引她前去,道:“好,你且去慢慢写,我这里备了酒,写完了过来,大家都想要敬你一杯,以壮行色。”
文笙平时很少沾酒,不过这时候何妨破例,笑道:“那我先谢谢国公爷以及诸位了。”
她随管家去了东厢李承运的书房,书童上来伺候,管家将他打发了,亲自给文笙磨墨。
文笙提笔蘸了墨,对着空空一张花笺,一时沉吟没有落笔。
管家见状知机地将砚台放到一旁,垂手退了出去。
文笙到不是防着他,只是这封信是写给王十三的,文笙思来想去,区区几页纸,此时实难表达自己心情之万一。
这一去还能回来么?杨兰逸其实说得不错,走前不能同十三见上一面,实在遗憾。
《明日真经》想来还在困扰着他,这么久未用琴声帮着十三调理,也不知他身体怎么样了。
而文笙最想说的不是这些,若能得胜回来,以后有的是时间团圆相聚,到时再说也不晚,她想同十三说说,若是自己这一战输了,不要太难过。
按十三的性子,轻生虽不至于,怕是会颓废一阵,而且冲动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到时他再如何难过,自己也不会知道,这是她对不起十三的地方,只希望他能尽快调整过来,好好过这一辈子,她会在来生等着他再续前缘。
但这些叮嘱的话语一旦落到纸上,不说十三看到会是什么心情,也不会起到该有的效果,多半还会适得其反。
文笙对着空白信笺坐在那里的时间有些久,斟酌再三,苦笑着叹了口气,喃喃道:“算了,还是叫你开心一下吧。”
她笔走龙蛇,源源不断的思念从笔端落于纸上。
什么我若死了你去找别人,我们这么般配,天造地设的一双,谁想来拆散,都会遭天打雷劈,所以别担心,我会很快回来,等我回来,我们便禀明天地,凤凰于飞,结百年之好……
文笙带着笑意很快把信写完,拿起纸来对着墨迹轻轻吹了吹,心中变得轻松而坚定。
此战必须要胜,此行必须要从顺金山回来,还有十三在南崇等着她呢,那般真情意,如何可以辜负!
等墨干了,文笙小心将信折好,收在袖中,回到大堂,与李承运等人告别。
酒已备好,李承运亲自代众人敬了一杯,为文笙饯行。
而后纪南棠、米景阳一一上前。
三人敬过,络绎不绝还有人上前,却被李承运拦住。
文笙将给王十三的信拜托给了杜元朴,带着厉俊驰几人出发。
大家一直送到离水城外。
文笙催马走出很远,还听着后头传来杨兰逸的叫声:“顾姑娘,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四章 顺金(二合一)
文笙一行幸好早走了两日,冬月十五这天他们刚出开州,进入密州境,天空便飘起了雪花。
雪越下越大,到傍晚时变成鹅毛大雪,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寒风凛冽,掀起大片雪雾,奇怪的是天上却没有什么云,只见西边红彤彤一片。
厉俊驰见多识广,同文笙道:“顾姑娘,看样子明后两天怕有大风雪,咱们今晚别住宿了,连夜赶路,明天上午就差不多能到地方,只要顺利到了顺金山脚下,管它刮风还是下雪!”
文笙应了声“好”,众人冒着雪继续赶路。
果不其然,第二天天还未亮,下了一阵冰雹,风陡然间大得能将人刮走,不大会儿工夫,路上结了厚厚一层冰,马匹走在上面都打滑。
厉俊驰催马小心跟在车旁护送,扬声道:“兄弟们坚持一下,前面马上就见着顺金山了。”
文笙坐在车里,手里握着顺金山地形图册,古琴“太平”在出门之前经过了一番细致的保养,放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