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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元朴默了一默,心神放松下来,方觉身上疼得厉害,明知不可能,还是咂巴了一下嘴,憧憬道:“要是能有酒喝就好了。”
“等回到离水,你养好了伤,想喝多少我都陪着你。”
说了这半天话,文笙见他面现疲惫,道:“杜先生你睡一会儿吧。”
杜元朴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也想睡,可他娘的太疼了,睡不着啊。”他一个文人,在牢里关了这么多天,也学会了随口骂娘。
文笙伸手出去,拨动身旁的古琴:“这好办,我给你弹支曲子听。”
众人心知一旦事发京里多半会派兵来追,不顾颠簸全力赶路,半日之后临近靖定边界,再往东去就是雄淮关了。
朝廷在雄淮关驻有重兵,若是恰逢京里追兵赶到,前后一包抄,那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所以文笙只是一犹豫便决定改走丽松崖,到邺州去。
这条山路虽然崎岖难行,但也意味着一旦追兵杀至,还能凭借地势周旋一番。
事实证明文笙的这个决定极其正确。
因为突然改道,事先没什么预兆,在他们离开官道不过半个时辰,便有大队追兵衔尾追过去,直扑雄淮关方向。
文笙等人由此多出来两个时辰。
打了几年的仗,丽松崖到山枣坡的这条山路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沉华岭那边一直有纪家军派兵驻守,而丽松崖附近也有朝廷的兵马驻扎。
付兰诚倒戈的消息还没传到丽松崖,一行人轻松骗开关卡,行不多远,就听着后面山道上人仰马嘶。
大队追兵到了。
厉俊驰叫声快走,催着马车前行,他带了几人打算留下来断后。
文笙怀里抱着琴,撩帘子下了车,道:“厉兄,你照顾杜先生他们去,再往前山路难行,需要你们背着伤者赶路,我留下来抵挡一阵。”
厉俊驰还待推让,突听远远传来一声铮鸣。
山下太乱,一时没听出是什么乐器,但他知道有乐师来了。
文笙也听到了,催道:“你们快走!”(未完待续。)
ps: 为什么老是吞我感言啊啊啊。
谢谢段箬和史药蔹送了心渔和氏璧。大大破费了,两位美人么么哒。
第四百八十七章 当关(二合一)
厉俊驰知晓利害,没有再坚持。
他看看身后跟着的几个兄弟,虽然陆汾在其中身手不是最高的,但考虑到文笙用着顺手,还是点了他的名字。
“陆汾,你留下来,保护好顾乐师。”
陆汾忙不迭答应。
只听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追兵何止千人。
厉俊驰几个追上己方马车,和付兰诚父女的亲信们一起,将十来个伤者由车中扶出来,背到身上。
走山路,再神骏的战马也快不过这些江湖汉子。
陆汾跟着文笙落在后面,既觉激动又有些忐忑。
文笙无暇理会他,抓紧时间先打量周围的地势,想要找个适合的地方据守。
后面太吵了,以厉俊驰的耳力只能听出追兵中有乐师,文笙却可分辨来的乐师至少有两人,一个击鼓,另一个用的是琵琶。
水平还都不弱。
陆汾觑着她的脸色小心问道:“顾姑娘,你在找什么?”
文笙回答他:“找个易守难攻的路段,越险要越好。”
陆汾“唔”了一声。
文笙突道:“咱们往回迎一迎,看能不能把他们尽数堵在丽松崖。”
她想到就立刻付诸于行动,抱着琴迎着追兵往回走,陆汾连忙跟上。
丽松崖乃是一座孤峰,山并不如何高,却颇陡峭,离远看着像一整块数丈高的大石头。
它与旁边的荒山中间夹着一条崎岖山路,马车堪堪可以通过。文笙由这山路上走过好几回。深知这里是前后十余里最狭窄的一段。
她人未到,琴声先至。
泠泠琴声沿着山路直飘过去,冲在最前面的官兵只觉撞上了一堵无形之墙。不由停了下来。
数十名兵丁挤成一团,率队的军官连忙令手下列队,高喊一声:“弓箭手准备,全部都有,射!”
弓箭同样受阻,半空里响起一阵气爆声,疾如骤雨。十分突兀,而后那箭雨便当着众人的面“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别慌,这是乐师的手段!”追兵里有明白人高声而叫。
不用那军官向后面求助。众官兵已在山道上如潮水般向两旁分开,让出路来,好让行动缓慢的乐师能够上前。
队中两位乐师原先是坐着马车追来的,这会儿山道上已经够拥挤了。坐着马车显然不现实。两人弃车步行,后头两位军中壮汉抬了一面大鼓。
“怎么回事?”
“怎么停下不走了?”
两人一齐询问。
带队的军官过去把情况说了说,手提鼓槌的乐师闻言眉头一皱,脱口而出:“《希声谱》?前面难道是顾文笙?”
另一人与他长相酷似,手里握了一把琵琶,跟着啧啧两声:“怎么是这个小怪物呢,这可糟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他虽如此说。神情却显得颇为洒脱。
琴声既然能传至,说明人离得不远。他抬手示意周围安静,冲着前方提高了声音道:“顾文笙,你人既然在,何妨出来一见,见到玄音阁中师长,总不会连这点礼道都没有吧。”
他出言激文笙露面,拿鼓槌的乐师却点手叫过几个官兵来,悄悄吩咐几句。
那几个官兵领命往回飞奔而去。
他们要把顾文笙现身丽松崖的消息赶紧送出去。
文笙的声音隔着山崖飘来,听不甚真切:“原来是两位易前辈驾到,两位前辈,许久未见,别来无恙?此番由奉京赶来,穷追不舍,不知有什么见教?谭老国师是决意要倾玄音阁之力支持杨昊御了么?”
追来的这两位乐师不是旁人,正是文笙曾在团战决战时与之交过手的易氏兄弟。
易星河擅鼓,易星波擅琵琶,两人技艺都达到了妙音八法六重,同属北院,是谭三先生的好友。
按说这二人好歹是师长,不会如此重视文笙,甚至未战先怯,可谁叫文笙不久前才斗乐战胜了谭大先生。
易星波往日里口才便给,却叫文笙一下子问住。
什么倾玄音阁之力支持杨昊御?
怎么可能。
只是今天满朝文武加上玄音阁的乐师们都在谭家吊唁,连杨昊御都一早到场,够分量的只缺了一个付兰诚。
杨昊御没察觉有问题,还是谭大先生先发现不对。
谭大先生早便拿下了梁承二人,亲眼目睹他们俩是如何受那丹药控制,心惊之余,担心谭令蕙也同样中招,硬着心肠将她关了几日。
结果令谭大先生颇为疑惑。
谭令蕙毫无异常,哭得肝肠寸断,一口咬定之前所言句句属实。
到底是相信敌友未明的顾文笙,还是相信自己的亲骨肉,谭大先生找了大儿子来商量。
谭锦华单独找了老七谭容华详细盘问,回来冷笑一声,道:“我看爹你还是将令蕙赶紧嫁了吧。”
谭大先生未作表态,将此事按下不提,紧接着谭老夫人病重,全家为此而忙乱,连派到关中的谭三先生、谭四先生也全叫了回来,到把他要擒下付兰诚的计划给耽误了。
今天本是机会,可以找个理由把人留下来。
付兰诚没来,难道是机事不密,他有所察觉?
再一核查,才发现付兰诚一大早便在府衙大牢提走了杜元朴等人,跟着假传摄政王杨昊御之命,出了东门。
这是叛逃啊。
杨昊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勃然大怒,立刻派兵去追。
谭大先生为母守灵离不开,又不甘心走了付兰诚,托易氏兄弟跟来瞧瞧。
他可没想到付兰诚是被挟持着投奔离水去了。还当白云坞的大周余孽意识到付兰诚已经暴露,叫他带走杜元朴等人另有安排,怕易氏兄弟不知前因后果。还特意给二人交了几句底。
易星波迟疑了一下,直接要人:“没想到付兰诚竟然投靠了你们,劫囚,假传圣旨,哪一样不是死罪,你把他交给我们带回去,阻止官兵追敌的事可以既往不咎。你回你的离水去。说实在的,冲着过去的渊源,我们兄弟也不想就此撕破脸。”
“付兰诚我有大用。请恕晚辈无法从命。”
事已至此,文笙怎么也不可能把付兰诚交出去。
易氏兄弟互望一眼,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可商量的了。越耽误时间。付兰诚逃得越远。
“那顾姑娘留下来也是一样,到时候端看程国公舍不舍得拿付兰诚换你。”
易星波口里撂下狠话,示意带队的将领下令众人往前冲。
《希声谱》厉害不假,但顾文笙终是血肉之躯,她以琴声竖起无形屏障阻住三五人还属正常,要堵着上千官兵不让出去,众人每冲锋一次都将对她的精神造成极大的负担。
她一个年轻的姑娘家,怎么经受得住。时间稍长,疯了傻了都有可能。
再说还有他哥俩呢。再不济他们也是妙音八法六重之境。比起谭大先生也不过稍逊一筹。
易星河手里鼓槌轰然落下,鼓声在两侧山峰间回响,气浪搅动了草木乃至飞沙走石,向着前路喷涌而去。
他扬声笑道:“程国公舍得又如何,还要看谭老国师舍不舍得!”
易星波抱起琵琶,上手一记“轮拂”,一声巨响铿锵有力,这武曲之音混着马鸣风萧萧,直直冲着文笙所在的方向扑去,誓要将她一举撕个粉碎。
与此同时,上千官兵得到命令,大喝一声“杀”,奔着前头压了上去。
对方只有一个人,势必顾此失彼,名气再大又有什么好怕?
陆汾听到对面声势骇人,不禁脸上变色,上前一步,便要挡在文笙身前。
文笙沉声道:“退后!”
陆汾反应稍迟了些,就见眼前黄沙漫卷,跟着脑袋里一阵锐痛,身上如受重击,向后直直摔了出去,沿着山道滚落。
文笙没有分神去看陆汾,手上“叮咚”一通疾响。
《行船》的无形屏障挡住一众官兵的奋力冲撞,却漏过了易氏兄弟的乐声攻击。
两股音浪正中目标,文笙所受到的冲击比陆汾更强大数倍,何况她同时还承受着来自《行船》的巨大压力与反噬。
就在她幻觉将生摇摇欲坠之际,文笙硬是以左手按弦,右手抢出一记勾剔,这是《连枝》,还是一次大范围的“祸福与共”,可惜旁边没有知音人能目睹这一神乎其技。
像个倒地葫芦一样的陆汾突然挺身跃起,他都没搞清楚状况,只知道自己突然缓过劲儿来,几个纵跃,急着赶回来助文笙一臂之力。
挤在山路上的追兵太多了,只这一下,文笙便几乎是回到了巅峰状况。
但是没有完,官兵虽然不曾冲破屏障,易氏兄弟却也不曾停手。
接下来文笙的情况便如风中烛火,忽高忽低。
她只是要凭一己之力,阻住追兵而已。
而她也当真凭着《行船》和《连枝》这两支曲子做到了。
易氏兄弟开始尚觉这一战打得轻松惬意,局面一边倒,顾文笙连还手都不曾,他们大可以尽情发挥,全力施为之下暗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