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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隐隐有些发白。
钟天政身上衣裳湿透,冻得脸色泛青,道:“你莫小看谭五先生,也别小看了董涛,他二人应是传到别处去了,说不定这会儿也正急着到处找咱们。”
文笙叹了口气:“那自是谢天谢地。”
钟天政道:“必是这样。”
文笙也觉着附近都找遍了,除非奇迹出现,在这里找着董涛和谭五先生的可能性很小,不如歇息一会儿,想办法出湖去,到出发的地方南湖道镇妖塔看看能不能会合。
钟天政硬撑着上了岛,找了个干燥的地方生起火堆,脱了外袍烘干,里衣也湿了,他不惯赤身露体,坐在火堆旁边运转内息,将一套衣裳蒸了个半干,他也又累又困,歪靠在石头上睡了过去。
文笙也很累,大约是因为心里有事,又对钟天政怀着戒心,一直没什么困意。
董涛和谭五先生不知如何了?
自己前后失踪有一个月,十三应该急坏了吧。
文笙往火堆里丢了几块柴火,拿木棍拨了拨,以前这种露宿荒野,点个火堆过夜,都是十三陪着她。
一切有十三忙活,她安心得很。
钟天政鼻息沉沉,睡得正熟,他到是不担心自己将他绑起来,系了石头沉湖。
文笙叹了口气,看钟天政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翘着,双唇犹自抿得紧紧的,仿佛睡梦中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按对方做的事情,真是恶贯满盈,死不足惜,可真到了她伸手就能置他于死地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想起那些过往,想起他不但是鬼公子,还曾是阿政。
文笙没来由一阵心乱如麻。
且行且看吧。
反正现在也不能杀他,谭容华和谭令蕙还在他手里呢。
看钟天政这么从容,也不知是不是笃定手里有人质,自己不会真下狠手。
文笙丢下此节,在远离火堆处找了块平坦的大石,在上面躺下来略作休息,不敢真睡,瞪着两眼看天上的星星。
文笙没有白在地下背那些天文历法,这会儿再看繁星,一个个名字不经意间划过脑海。
以前文笙只从书上知道参商是天上的两颗星星,不会同时出现,经过这次,她才知道,原来参是指的西方白虎七宿中的参宿,商是指的东方苍龙七宿中的心宿,一西一东,此出彼没,才有了参商的说法。
偌大的星空,美丽又无情,有时候,人生亦是如此。
钟天政睡得不舒服,只是打了个盹,起来没在火堆旁见着文笙,四顾寻找,最终发现她头枕着手臂,躺在离他十余丈开外,两眼望着天空,好似雕像动也不动。
他抬头看天,这会儿天早已大白,天空蔚蓝,万里无云,显然又是一个晴天,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瞧的。
钟天政没有过去自讨没趣,穿好衣裳,上到高处四望。
此时看湖上比昨天夜里自是清楚多了,就见碧波茫茫,连一艘过往的船只都不见。
也不知道这座岛位于天女湖什么方位,离岸还有多远。
钟天政叫一声苦,熄了脚底抹油的念头,回去离远好声好气同文笙道:“饿不饿?要不我去捉几条鱼来烤着吃吧。”
文笙口中嘲道:“你此时还有力气捉鱼?算了,别被鱼捉了去。”
钟天政心道不用正好,笑道:“那你有办法?总不能饿肚子。”
文笙坐了起来,将乌黑过腰的秀发都拢到一旁,漫不经心拿修长的手指梳理几下,道:“我有什么办法?饿一顿两顿又饿不死。”
她站起来,将长发甩到身后:“准备准备,扎上筏子,我们回去。”
钟天政人在矮墙下,识趣闭上了嘴。
她说扎筏子,动手的还不是自己。
不过就像赶车一样,他之前还真没亲手做过这活计,少不得又被文笙冷嘲热讽一番。
等到筏子下水不会沉,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与文笙同行,唯一的好处就是省得他亲自撑篙了,只需文笙弹起《行船》,借着水的反推之后,筏子在湖面上进退如意,漂起来飞快。
“你这是往哪去?”
“看不出来么,东南方向。”文笙口里回答,手中弹琴,一心二用两不耽误。
钟天政不解:“你熟悉这水路?好歹找着交通便利的水道,拦艘船问问。”
文笙嘴角微翘了翘:“那到不必,只要一直往东南去,自然会到南湖道。我和谭五先生在那里上得船,谭家诸人和十三想来都还等着,望眼欲穿。”
钟天政激灵了一下,瞥见文笙不怀好意的表情,心道这时候开溜不知来不来得及。
“你真的和那王十三……”他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
在钟天政眼里,连王光济都不过是只跳梁小丑,何况是他手下的一名家将。
论出身,论谈吐,论眼下的地位身家,如何能得文笙相配。
文笙手下弹着琴,没有多作解释,只是冲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对,就是那样。”
“……”
过了半晌,钟天政才艰难地道:“你与谭家又是怎么回事?你要不要见谭容华?”(未完待续。)
ps: 先发。
我再顺顺。
第四百六十九章 住宿的烦恼(二合一)
文笙听钟天政主动提起谭容华,嘴角不由地勾了勾。
这是听说要去南湖道,担心落到谭家人手里,被群起报复吧。
其实凭心而论,文笙也不想就这么把钟天政交给谭家人。
别看他眼下装乖扮弱,那也不过是在自己面前。二人熟悉已久,彼此知悉根底,没必要死撑着面子,再者,他十有**还指望着自己能再用《连枝》帮他调理一下身体。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钟天政也不会是只没牙老虎,绝不可能任人折辱,逼得狠了,谁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是她,谭家是谭家,眼下时局动荡,李承运下一步与谭老国师是敌是友还不好说,文笙自也不想掏心挖肺,最后却为别人做了嫁衣。
最好是能避开谭家人,单独把十三找来。
“谭容华怎么了?”文笙明知故问。
钟天政斜乜她:“少装糊涂,你不是早便知道谭家有两个人落在我手里么?”
文笙下意识便想拍一下额头,可不是嘛,她、谭五先生还有钟天政在白云坞呆了将近一个月,其间谭五先生当着两人的面提了好几回,经过地底这昏天黑地的半个月,她竟然把这节给忽略了。
文笙有意轻嗤一声:“加个‘曾经’,曾经落在你手里,现在就不敢保了。”
咦?钟天政诧异地望向她。
文笙淡淡地道:“想来董大哥没有告诉你,咱们来到白云坞之后。十三和谭家人故意闹了点不愉快,叫钱平找着机会逃了。大伙顺藤摸瓜找去阳沽,把人都救了出来。到是你的亲信手下,死的死,降的降,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她说得煞有其事,看上去真得不能再真。
钟天政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突然“噗”地一声笑:“少来骗我。没想到,你也会这么不动声色地说瞎话了。”
文笙有些意外。
钟天政眉宇间颇有几分得意:“王十三和谭家的人跟着钱平找去。可没占着什么便宜吧,哼,我的人岂是那么好捉。”
文笙不禁一默。明白了。
原来钟天政早料到谭家人不舍得杀钱平,才设下这样一环扣一环的连环计,明是弃子,实为诱饵。
想到这里。她微微冷笑:“钱平不好捉。可你到是挺好捉的。”
钟天政欲言又止。
文笙追问道:“你提谭容华做什么,莫不是想以谭容华和谭令蕙来换你自由?”
钟天政叹了口气,感慨道:“你也看到了,是谭家人追着我不放,我如今兵败如山倒,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抓了谭家人,不过是为求自保罢了。谭容华和谭令蕙是师兄的堂弟堂妹。我已经对不起师兄了,又怎么会害他亲人性命。”
文笙盯着钟天政。判断不出来他这话是真是假。
“既然如此,你便痛快将他二人放了,否则说再多也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钟天政还真得点了点头:“好,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做你俘虏也就罢了,你绝不能将我交给谭家。”
文笙心里已经答应了,却偏要吊他胃口:“看你表现。”
钟天政表现得很好,一直老实站在筏子上,不大会儿工夫南湖道镇妖塔在望,他除了间或咳嗽几声,并没有别的动作。
文笙坐在筏子上弹琴,眼见距离九层高的镇妖塔越来越近,青天白日的,湖面上却不见有别的船只,文笙多了个心眼,将筏子“划”进芦苇荡,停了下来。
在她印象里,这一带虽然不是码头,没有往来渡船,但附近几艘打渔采菱角的船还是有的。
钟天政眼神要好过文笙,手搭凉棚观察半晌,突道:“不大对劲儿,你若是不想惹来麻烦,还是换个地方靠岸吧。”
依文笙现在所掌握《希声谱》的程度,有琴在手,岸上就算涌出再多的敌人,也不过是“麻烦”罢了,绝称不上危险。
文笙从善如流,调头往东去。
一直走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的水程,找了个周围没什么人烟的地方靠了岸。
双脚踏上实地,钟天政神色便是一松,笑道:“这里离南湖道和阳沽都不算远,咱们先去哪里,你来安排吧,我都听你的。”
去南湖道,是看看谭五先生和董涛有没有安全返回,顺便查一下两人离开的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谭家诸人和王十三是否无恙。
而去阳沽,自是放出谭容华和谭令蕙。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文笙既挂念董涛,也惦记王十三。
何况钟天政虽然看着老实,内里有多狡猾文笙早有体会,没有个自己人在身边,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连睡觉都得睁只眼,想想都觉着累。
“先去南湖道吧。”
钟天政笑应:“好。我就知道,你其实并不怎么想见谭家的人。谭容华出言不逊,很是烦人,对吧?”
文笙没有理他。
谭容华落到钟天政手里已经有些日子了,他若说话还是那么自以为是讨人嫌,钟天政可不会客气。
前往南湖道,钟天政配合得很,既不嫌累,也不在乎有损身份,主动提议:“你我还是先换身装束,弄辆马车吧,我来赶车,你路上还可以歇一歇。”
来自钟天政的殷勤,不定又藏着什么花招,文笙点头答应,心中却没有半点感动。
往东南方向跋涉数里,终于找着人烟。
几户都是临湖的渔民,靠打渔种庄稼为生。
钟天政出面,使了点碎银子。换来两身干净衣裳,粗粮野菜虽然难以下咽,但两人实在是饿得狠了。将就吃了个半饱。
没买着马车,钟天政问明了附近集市的方向,和文笙两个去赶集。
等两人到了地方已经是下午,因为战乱,集市上做买卖的不多,看上去颇为萧条,文笙不愿太招摇。做主买了辆驴车。
拉车的是头老驴,好在看车里布帘坐垫什么的尚算干净。
买完驴车,钟天政说是太累。要住店休息。
附近只有一家客栈,条件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