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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贼-第5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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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虏侯请看此物!”

    直到此时,米琰才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包了几层的油纸包,只不过包的潦草,显然是拆开后又草草包上的。却见他一层层解开油纸,半遮半掩间竟赫出了一缕皇绫,等油纸包被彻底拨开,李信看的清清楚楚,竟是一道圣旨。

    李信疑惑了,他指着圣旨,又指着桌子上的字迹,问道:“是他送来的?”

    米琰重重的点头,并没有出声,一双眸子里迸射着灼人的火焰,看着李信。

    圣旨被缓缓展开,随着奉天承运皇帝往后每字每句都看的李信心惊肉跳。朝廷最终还是以凤阳之事对他做了处置,降镇虏侯为蒙阴男,夺去一切军职,责令居住济南府……

    这等匪夷所思的圣旨李信不相信是出自皇帝的同意,否则皇帝也不会让他领兵南下了。

    “镇虏侯可是在怀疑此物的真实性?”

    李信只沉吟着,并没有作答。而米琰似乎也没打算得到李信的答复,继续说道:

    “张阁老请镇虏侯赶赴江都议事,又当作何解释?难道是巧合吗?”

    这句话触动了李信的心弦,经历了如许多如许险恶的斗争后,他才不会相信什么巧合,也许一切看似巧合的东西就是一张暗地里编织的无形大网,只是他有能力抗拒吗?

    李信的目光又落到了那一卷圣旨之上,这道圣旨的来历实在可疑,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伪造呢?况且这等军国重物又岂能轻易落入贼寇之手?

    “送来这油纸包的人还带来一个消息。”米琰一样指着桌上的圣旨。“三日前他们袭击了济宁,传旨的天使正好过境济宁,随行一千于人悉数被俘被杀,济宁知府严丙烈闭门不敢出战,见死不救……”

    李信心头一凛,先前只听了军报,说山东遭受流贼袭扰,却不想已经恶化到这种地步!

    虽然米琰所说言之凿凿,但兹事体大,李信又如何能够轻信?不过,米琰并没有将所有的事实说完,他继续在李信的心头加着码。

    “传旨的天使镇虏侯也认得,是司礼监随堂太监高铿!对方把他也带来了!”

    李信眉头紧皱,将生俘的传旨太监带来龙潭大营,这不是摆明着陷害自己吗?但事已至此,总不能坐视不管,当初刚入京师时,高铿其人对他也算照顾有加,总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这一点李信自问做不到。

    他只好硬着头皮让米琰去传那神秘的送信人,同时把高铿也带过来。米琰看着一向果敢决断的镇虏侯事到临头竟然婆妈起来,也不再多说,躬身施礼出去了片刻功夫,就领来了一个黑瘦汉子。

    那黑瘦汉子手中提着个斗大的木盒,只见他将木盒顿在地上,居然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给李信磕了个头。

    “小人岳广见过将军!”

    此人一张口竟是北直隶口音,不过李信的目光却全被那木盒所吸引了,岳广将木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以石灰浸过的首级,仔细辨认依稀就是高铿的模样。直到此时,李信才恍然,米琰口中对方讲他带来了,不过是带来了高铿的首级。

    “闯将大头领怕将军有所怀疑,命小人带了这阉人的狗头一齐过来,那皇绫圣旨乃是千真万确!闯将大头领素来仰慕将军威名,不忍坐看将军为官府奸臣昏君所害,这才仗义提醒。小人如今事情已了,若将军不欲处置小人,小人这就北上返回军中了!”

    说罢,岳广长身而立,面目坚毅,竟是没有半分畏惧之意。都说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今日一见,此言果然不虚,只可惜这等人物不能建功立业,驱敌御侮,却做了内战的急先锋。

    在李信看来,流贼造反,官军镇压,与后世的政府军与**军对峙也没甚区别,结果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西风。可这东西二风可曾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头来两家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便宜了虎视眈眈的满清鞑子。

    李信当然不会处置了这岳广,但高铿的首级又是个棘手的大麻烦,如果任由岳广将其带走,岂非坐看故人尸骨无存么?若将其留下来,早早晚晚都是个定时炸弹。

    最终,李信还是留下了高铿的首级,放了那岳广安然离去。

    平白得了百万石稻米的喜悦就此被一扫而空。李信当即召集了张石头、陆九、牛金松一干心腹召开紧急会议,出人意料的是,龙潭县令陈文柄居然也赫然在列。

    李信疑惑的看了身侧的米琰一眼,米琰则倾身过来低声道:“是时候让他入伙了,今日之后此人于镇虏侯将会如臂使指!”

    陈文柄的出席果然是米琰安排的。米琰自在盛京脱险后,性情与心志似乎都发生了改变,这个读者圣贤书的当代士子,想法做派比李信这个穿越者还要反动。入伙,入伙……李信默默念叨着,倒将三卫军说的好像占山为王的土匪山贼一般。

    坐在末席的陈文柄满脸的欢喜,满心的得意。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能有幸参与三卫军的机密会议,如此岂非说明镇虏侯已经将他视作心腹了?这个念头在脑袋里冒出来,他更有心花怒放之感,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突然的让他都没做好准备。

    “诸位看看吧,闯贼密探送来的!”

    李信低沉的声音让陈文柄略显压抑,他抬起头偷眼看去,只见一卷皇绫物什被几个目不识丁的军将传看着。皇绫物什几经转手,被塞到了陈文柄的手中,他这才醒转过来,仔细看去。

    才看了几个字,陈文柄顿觉脑中一片空白,紧接着脑门上便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滚落,而后被衣裳已经被冷汗打的湿透。他端着那皇绫物什,好似端着一块烫手的火炭,双手颤抖不已,整张脸已经抽搐的变了形。

    这,这分明是圣旨啊!还是从闯贼那送来的?缓过神的陈文柄就算再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今次的秘密会议若被传扬出去,在座诸位的下场必然是凌迟,诛族,抄家。

    只听李信的声音再度响起。“都看到了吧?”

    “皇帝老儿敢卸磨杀驴,咱兄弟就反了他娘的,大不了回太行山去!”李信曾禁止陆九说回太行山这等话,但今日既然皇帝不仁在先,陆九便又破戒了。

    “陆兄弟说的是,谁敢对不住大将军,咱们兄弟就和谁拼命。只是,此物从闯贼那送来,只怕也是居心叵测,真伪难辨!”

    张石头低声分析,竟是鞭辟入里。李信暗道,张石头所言正是他所担心的,闯贼送来了圣旨,不管自己信与不信,都达到了目的,一颗疑心的种子就此在自己的心里落地生根。

    一向甚少发言的李达附和着:“张将军所言极是,以在下之见,圣旨的真假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会怎么看待传旨天使被杀这件事!”

    此言一出众人皆沉默不语,李达此言才真正切入要害,如果圣旨是真的,天使被杀,圣旨被劫,最大的得益人就是李信,那么李信的情形便如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退一万步讲,就算圣旨是闯贼伪造的,李信又如何证明呢?难道真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大摇大摆的去江都赴会?

    须知世间事容不得半分侥幸,万一之数一旦成了现实,便是百分百。李信冒不得这个险,三卫军上上下下万余将士也冒不得这个险。

    李达清了清嗓子又缓缓道:“昔年南宋狱吏曾对岳武穆说,‘君臣不可疑,疑则为乱,故君疑臣则诛,臣疑君则反。若臣疑于君而不反,复为君疑而诛之;若君疑于臣而不诛,则复疑于君而必反。’今日镇虏侯之处境,与岳武穆何其相似?”

    这一段话形迹昭昭,彻底将陈文柄的心防击毁,手中的圣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心中大呼:上了贼船,我命休矣!

    只是众人哪里还有心情理会陈文柄,听了李达的话均如五雷轰顶,尽管他们潜意识里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真被如此明目张胆的说了出来,还是被震撼的张口结舌。米琰眼中满是玩味的看着李达。

    李达身为满清降人,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动机和目的就一定那么单纯吗?可随即又一阵气馁,此人不过是说出了他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镇虏侯即要做岳武穆,就得做活着的岳武穆!”

    一句话如炸雷当空,将众人炸的回了神,纷纷看向声音的主人。却见陈文柄半倾着身子,面色苍白僵硬,双手紧握成拳,没了血色的口唇还兀自的颤抖着。

第六百六十八章 君疑于臣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望着浑身仍旧战栗不止的陈文柄,包括李信在内都有些难以置信,刚才那个极具爆发力的声音是从他的口中发出。

    “陈文柄你刚才说的甚?再说一遍!”

    回过神的陆九,拍着桌子质问。

    也正是这一巴掌,使陈文柄的身子弹了起来,整个人又恢复了那个唯唯诺诺的德行。

    “下官,下官,小小愚见,说的,说的不,不对,别,别见怪!”

    此刻,陈文柄贴身中衣已经被汗水打的透湿,一双手一会放在身前,一会又想挪到身后,两只眼睛也是涣散不已,目光不知落到何处才安心。他的确被三卫军的秘密会议吓坏了,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安于现状的芝麻小官,一向也没什么大志向,只要安安稳稳的熬到致仕,能荣休返乡就能得偿所愿了。

    本以为巴结上了镇虏侯,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哪成想欢快了还不到两个月就一脚踏进了万丈深渊。在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又纠正了自己,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踏进了深渊而不自知呢。如果当初知道要身涉如此境地,就算辞官不做也不能踩这浑水啊。

    什么“君疑臣则诛,臣疑君则反”,这是要密谋造反的节奏啊!陈文柄曾下意识的想到了举发,可随即就将这个刚刚燃起的念头按灭了。南京山高皇帝远,谁又能制住这能征善战的镇虏侯。

    陈文柄虽然行事有些后知后觉,但这等大事上却绝不糊涂,自己今日与闻了三卫军的绝顶机密,如果不表明态,只怕今日能否走出这龙潭军营都在两可之间了。

    因此,这才做奋力一搏,以明心志。李信当然立即就明白此人如此语出惊人的目的,但却不急于表态,只是上下不断的审视着此人。他有些觉得,米琰今日强拉陈文柄入坑的行为,做的有些孟浪。

    “陈县尊,在下有一事不解,还请指教一二!”

    米琰同样是面带审视,不阴不阳的问了一句。陈文柄闻言当即振奋精神,试图排解一下紧张颤栗的情绪,可仍旧无济于事,说起话来还是结结巴巴。

    “指,指教,教不敢。下官但有所知,无一不答。”

    “好!在下且问,岳武穆如果不死还是岳武穆吗?”

    “是!”

    米琰本以为陈文柄肯定要说不是,那么他接下来就会质问,既然岳武穆死了就不是岳武穆,你让镇虏侯做不死的岳武穆不就是撺掇镇虏侯造反吗……以此逼迫其说出所为的谋逆之言,以彻底明其心志。

    只是陈文柄竟没按照米琰编排好的步骤走,竟然答了一句是,一时间有些卡壳。屋中原本紧张的气氛竟也因此有些缓和,牛金松横了米琰一眼,心道,这穷酸居然也有词穷的时候,真是稀罕事。

    牛金松决定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给米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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