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说完了这些话,她像是极倦,眼睛又闭了起来,喘气声也加重了好些。
三皇子脸的往下一沉,站起身来在地下走了几步,不耐烦地抬手去扯衣领:“你怎么又说这种话?医的话你不信,却偏要自己乱猜,说起来你自己难道就没错么?你若是仔细些,又何至于会发生这种事?你怨天怨地,却不知自省。此事最大的错处,便在于你自己不小心。”
“小心?”谢氏陡然张开了眼睛,身子半支起来,死死地看着他:“我在我自己家里住着,也要千防万防地防着人么?我若是不小心,便是这三个月我也保不住……”
她说着终是落了泪,却也不去擦,由得那泪水滑过脸庞,落上衣襟:“我就是怕有事儿,这才叫人替我瞒着,女作司那里我也没报备,我难道还不够小心?这屋里人多眼杂,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我就是……我就是怕……怕我的孩儿出事……我才……我才……”
她说不下去了,眼中涌出巨大的悲伤,泪水一串串地往下落,然而她的唇角却依旧勾着,那一抹苍凉而凄厉的笑意,也始终挂在她的面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总揪着这点儿事不放?”三皇子立起了眉眼,扯衣领的手向上张了张,仿佛要从半空里扯下点什么来:“你防着谁?这屋里还有什么人要害你不成?莫不是你在防着我?我是这孩子的父亲,你连我都要防着是不是?”
谢氏咧开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她的面上布满了泪水,衣裳的前襟已然湿了一大片,可她的笑容却不见悲伤,唯有刻骨的讥嘲:“就因为有殿下在,所以我才不得不防。我若不防着,我连骨头都要给人啃光了。”
她流着泪说着这些,那一抹苍凉的笑意已然被泪水掩去,面上神情木然,像是一具哭泣的木偶。
这样的谢氏,哭得叫人生怜,只可惜三皇子却根本不为所动,反倒怒极而笑。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整张脸陡然变得铁青,桃花眼中柔情不再,唯剩厌恶与不耐:“我知道,我知道,你谢氏也算曾经的望族,毕竟要比我这个寒门子来得好。我这一身的毛病,你早就瞧不上眼了。”
他说着又笑了起来,铁青的脸上满是冷意:“我就不在这儿碍你的眼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语声未尽,他的人已然大步踏出了殿门。
“哐”,一声巨响,却是那殿门被他反手一推,门扇撞在门框上,巨响之后,却又“咿咿呀呀”地荡了开去。
谢氏怔怔地看着那扇殿门,面上仍旧一派木然,眼泪却是停了。
偏殿中一片安静,冰鉴里的冰块“嘶嘶”地冒着烟,却是此处唯一的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轻轻响了起来,旋即殿门便被人推开了,一个穿着深绿色宫装的小宫人,迈着碎步走了进来。
“夫人,该喝药了。”那宫人说道,将手里的托盘搁在了案上。
谢氏木然的视线向她身上一转,复又移开,涩声问:“阿茵呢?她可好?”
阿茵是她从母家带来的使女,向来便是她的心腹。
那宫人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色,轻声道:“回夫人的话,阿茵……不,是华夫人……华夫人正在柳烟阁里……合香……”
“合香么……”谢氏点了点头,那种木然的神情自她的面上弥散开来,像是漾起了一圈冰冷的涟漪。
“我的骨头,终是叫人给啃了啊。”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细若轻烟,在殿宇中回荡着,完全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声音。
那小宫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颤声道:“夫人,您该……该吃药了。”
谢氏再度“呵呵”地笑了起来。
“吃药么?可不是。”她在笑声中喃喃地说道,视线转向了案上的药碗。
那碗中盛着黑黄的药汤,正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苦味。
“这碗药,果然该我来吃的。”谢氏说道,失神的眼睛里,一点一点地积起了怨毒的光,“我若不吃了这碗药,我又该如何去收拾我的骨、我的血、我的肉?”
她“呵呵”地笑着,殿宇中回荡着她阴森的笑声,如同鬼语一般人。
那小宫人吓得面色惨白,掩了口后退了两步,身子簌簌而颤。
谢氏却是放声大笑了起来,将手向四周一指,大笑道:“这些……这些东西,皆是拿我的骨、我的肉、我的血换来的。还有那里!”
她猛地将手往屋门处一指,眸中射出了怨毒的寒光:“那煊赫耀眼的前程,亦是拿着我的骨血……换来的……”
她的语声阴冷而低沉,然目中却又汩汩流下了眼泪,一脸的凄绝,形容极为惨然。
那小宫人吓得掩住了耳朵,再不敢站着,跌跌撞撞地推门跑了出去。
谢氏却在殿中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最贴心的使女,果然……果然是……太贴心了……”她笑出了眼泪,用力地捶着榻,那放肆得近乎疯狂的大笑声,自深邃的大殿中传出去,却也只是在这高墙之下发出沉闷的回响,很快便散去了风里。
第786章 烟霞红
夏日的风旋过宫墙,将一切声息拂得无影无踪。而那些在深宫中被压抑的哭喊与呻吟,亦在这风中消失了去。
当这一阵阵的热风掠过皇城,自那富贵金粉之地,落入寻常百姓家时,便又兀自明快了起来,拂几行柳树、乱几缕发鬓,如顽皮的孩童,自大街小巷中穿梭来去。
位于大都城水井坊的钟氏宅院中,此时正有好风阵阵,拂过满院花树。
刘氏立在廊檐之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摆。
她穿了一身新裁的夏衫,月白绣银莲叶阔边大袖衣、石绿折枝芍药八幅裙,皆是大都最新的款式,倒将她衬得年轻了好几岁。
几个小鬟正围在窗边糊窗纱,刘氏便在一旁指点:“……你们慢些,将那有花样儿的一面朝外,别弄反了。裁的时候仔细着些,莫从那竹枝纹儿的中间裁去,叶子不整了便不好看,若有人来作客,那是要被笑话儿的……”
她絮絮地说着这些,面上带着轻松的笑,神情间尽是惬意。
那新糊的窗纱是俏丽的烟霞红,映着窗外高大的木樨树,越显得幽窗寂静、枕簟生凉。
小鬟们便齐声应是,将那大大的窗纱迎风抖平,倒好似携了一片云霞,又有小鬟拿了银剪子,仔细地从那竹叶纹的边缘裁开。
“二娘且瞧瞧,这颜色你可喜欢?”刘氏左右端详着窗纱,便向屋中招了招手。
正坐在案边看书的秦彦婉闻言,便将手里的书搁下,起身行至窗旁看了看,便笑道:“这颜色好生鲜亮,钟舅母果然会挑得很。依我瞧就很好。”
刘氏便笑了起来:“我也觉得这颜色不错,你们姐妹三人住在这院子里,那梨月青的窗纱就显老成了些,不合你们这些年轻女郎们用。”
秦彦婉笑而不语,而坐在一旁的秦彦贞则面色淡然,垂眸盯着眼前棋枰,好似对身边之事全没放在心上。
秦彦棠看了她一眼,抬手将枚黑子落在棋枰上,一面便端起茶盅喝茶,语带笑意地道:“钟舅母就是这样爱操心,若依我看,原先的窗纱颜色还更凉快些。”
这话说得刘氏一阵笑,弯着眉毛看了看眼前的三个女郎,眼底的笑意几乎藏不住。
秦家此番来京,一共来了两位郎君、三位女郎,钟家的这所宅子恰好四进,塞下这么些人也不嫌挤。
旁的不说,只说秦家这三个女郎,头一个便叫刘氏欢喜。
秦彦婉清丽绝伦、秦彦贞淡雅从容、秦彦贞秀丽安静。三个女郎各有各的好,又皆生得漂亮,简直能把人的眼睛看花。
每每瞧见她们,刘氏便总觉得心满意足。
钟大郎的年纪也不小了,依她的意思,她是很想从这三个女郎里择一人为子妇的。再不济便择一庶女为妾,亦是美事。
若换了以往,秦家的女郎他钟家还够不上,这念想她也不敢有,当年除了一个外室女秦素外,旁人刘氏是从未肖想过的。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秦家在江阳郡的地位,如今却是有些不尴不尬的。往好处说,他们家出了个晋陵公主,这是意外之喜,更是阖族的荣耀;可往坏处说,晋陵公主到底也不姓秦,且秦家待这位公主也委实不大好。
郡中有传闻说,林氏当年对这个外室女极为严苛,甚至可以说是虐待,公主回宫时身子极弱,小小年纪甚至还落下了骨疾,这皆是拜林氏所赐。
有了这些传闻,秦家内宅不治、家风不严的说法,便渐渐传了开去。
此外,秦家大娘子秦彦雅被送进家庙清修,明面儿上说是要为母兄祈福,但这种事情,又怎么瞒得过旁人?若非秦彦雅做下了什么有违族规之事,年纪轻轻、正当婚龄的女郎,又怎么会被安排去家庙静修?
还有,秦彦昭与秦彦梨兄妹双双惨死,据说死前还背上了杀人的罪名,秦彦梨更是被范大郎当众斩杀,死得可谓惨烈。
秦家出了这么多的事儿,那名声怎么可能会好?就算出了个晋陵公主,可公主殿下待秦家也不过如此,明眼人看在眼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今,秦太夫人与两院老夫人皆闭门不出,秦氏重担皆落在了秦彦昭这个没满十八岁的儿郎身上,秦家往后会如何,实在不好说。
而反观钟家,钟家在上京本就颇有贤名,最近在漕运上也闯出了点名声,两下里此消彼长,在秦家人的面前,钟家的人已经再不像以前那样总矮了一个头了,刘氏亦有了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如此情形之下,择一秦氏嫡女为钟大郎正妻,或纳一秦氏庶女为钟大郎之妾,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当然,这只是私下里的一点小心思,刘氏还没明着和秦太夫人提过,她还想再等等。
一年前的教训,刘氏到现在都还没忘。而在秦素那里踢到的铁板,直到现在也还膈应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永远也想不明白,当初她怎么就能猪油蒙了心,居然妄想将大陈最尊贵的公主殿下,纳入府中为钟大郎之妾?
她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公主殿下那样出色的行止风度、那样绝美的容颜相貌,就凭秦世章,他生得出这样的女儿来么?
每回思及此事,刘氏就会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得紧,一张面皮更是疼得厉害。
当年她在秦素面前摆了多大的谱儿,如今她这脸面就疼得有多厉害。
好在人家公主殿下大人大量,并没与她计较这些,甚至还赏了东西下来。这让刘氏在庆幸之余,越发不敢操之过急,只将心思按捺下去不提。
“钟舅母也别总站着,坐下歇一歇吧。”耳畔传来了秦彦婉柔和的语声,刘氏立时回过了神。
她转首看着秦彦婉,又看了看在一旁对弈的秦彦贞与秦彦棠,只觉得这秦家的女郎们真是得天独厚,个顶个儿地漂亮讨喜。
“还是阿婉好,记得我这个舅母。”刘氏笑着拍了拍秦彦婉的手,拣了个海棠鼓凳儿坐了,又将纱罗巾子取出来拭着唇角,佯嗔道:“总好过那两个,就知道自己顽,也不来理一理舅母。”
第787章 棋子落
刘氏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