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侧眸看向了身旁张扬飞舞的柳丝。
那一刻,他眸底深处的情绪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不得不阖起了双眼。
“依六娘所见,可有化解之法?”良久后,他终是问道,声音里竟然带着几分嘶哑。
秦素微觉讶然。
她原以为这兄弟两人关系不大好,可今日所见,却完全颠覆了她此前的看法。
薛允衍对薛允衡,竟然极是疼爱。
这种骨肉间的亲情,秦素前世今生都缺乏得很,所以她的感知也格外地敏锐。
“六娘也当知晓,我二弟是个怎样的人。”薛允衍的语声再度传来,凉静如初,却不再淡然,而是带了几分回忆:“我不敢以君子自拟,是因为我自知做不到。但我二弟,实是当得起‘君子风骨’四字的。他也委实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他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身上居然流露出了几许温情。
这样的薛允衍,是秦素前世今生都不曾见过的。
只听他又温声续道:“从小到大,虽然我兄弟二人都是观点相左,南辕北辙,可这是因为我们走的路不同。我的身后背负着阖族老幼,所以,君子之道与我相悖。而我的二弟,他可以恣意纵情地去做他想做的事,不必违背本心,不必背负太多。他能长成如今这样,我其实……很欢喜。”
薛允衍的语声停了下来。
轻舞的柳丝触上他的衣衫,无声地昭示着他此刻的思绪,纷飞扬起,不知所踪。
薛允衍微有些出神地站着,似是已然忘记了接下去要说些什么。
良久后,他才像是回过了神,转首看向秦素,眸色如晶,却已是不复寒凉。
“如今我只想请问六娘子一声,二弟的命格,可有破解的法子?如果有,我愿倾所有而为之。”他说道,一只手抚向了苍翠的树干,神情十分平静。
看着这青衫如旧的男子孤立树下,向她请求一个办法,秦素的心底,忽然便有了种灰尘散尽、明镜初悬般的通透。
她终于明白,她想要薛允衍怎样帮她了。
或者说,她是终于搞懂了,此前他为什么会对薛允衍如此执着。
原来,在潜意识里,她早就有了一个念头。
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疯狂而又大胆的念头。
在薛允衍不曾问她这些话之前,这个念头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不显山不露水地影响着她的每个举动。而此刻,当她望向眼前这冷峻的男子之时,这念头才终于变得强烈明晰,让她在某个瞬间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唯有那个念头,在心底里野草般地疯长。
秦素举眸看向薛允衍,良久不曾移开视线。
那一刻,她的眸中不再有春烟氤氲,而是光华清亮,如夜空中的星子一般璀璨。
“我很抱歉,这个答案,我没办法给郎君。因为当今的大陈,是容不下一位真正的君子的。”秦素说道,看向薛允衍的眼神里,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意味。
薛允衍亦深深地凝视着她。
两个人的眼神胶着不下,似是皆要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时间蓦然停滞,一切似都被冻结。
那是极为玄妙的一刹,无声无息,唯眸光四溅,仿若飞瀑迸于山石,激起了无数尘烟。
在那数息之间,秦素觉得,她从对方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晦暗的阴霾。
而当又一阵大风掠过她的发鬓时,薛允衍已经重又变回了那个温润淡然的郎君。
“今日无路,便看明日罢。”他掸了掸袍袖,唇角轻勾。
如果今日的大陈容不下一个真正的君子,那么,又何妨寄望于明日?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旧交替,才是这世间万事万物运转的法则。
积弊已久的大陈,或许,也该换一位新君。
唯有拨乱反正、破陈出新,方能重得生机,而到了那时,或许,这个国家才能够真正容得下一位君子,让他能够正直地、纯粹地活下去。
看着这样的薛允衍,秦素的后心又冒出了一层潮汗。
那寒鸦般的音色,似带着残秋的萧索,一点一点刮过她的耳畔。
她居然觉得冷。
强忍住瑟缩起来的冲动,秦素回了薛允衍一个笑:“郎君的话我可不懂。”
薛允衍扫了她一眼,神情不动,清寥的语声若西风拂鬓:“我觉得,你懂。”
语罢,他便拂袖往来路而去。
“且慢。”秦素出声唤住了他。
薛允衍停步回首,却见她一脸的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事情委决不下。
“何事?”他问道。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秦素看他的眼神,有点叫人发毛。
他倒是不怕她使手段,他只是深深地觉得,以这一位惯会出幺蛾子的脾性,万一她真整出什么事情来,也很叫人头疼。
薛允衍不由自主地抬手抚住了额角。
一个薛允衡已然叫人头疼不过来了,如今看来,好像还要再加一个秦六娘。
双倍的头疼,也不知他能不能扛得住。
薛允衍的眉尖动了动,所幸以手掩额,秦素并看不见,而她也更不知道,她在薛允衍的心目中,已经是堪比薛二的恐怖存在了。
此时的秦素,正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薛允衍。
他高挑的身形便停在离她不远的石桥之下,身上的气息么……倒也还算温和。
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秦素心里有了底。
第535章 水中影
提着裙摆上前几步,秦素踩上了薛允衍身旁一块略高的小石,待与他身高平齐之后,方才在对方冷冷的注视下,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在他背上轻拍了一下。
“你会有个好夫人的。”
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秦素便自石头上跳了下来,飞快地退回原处,一脸戒备地看向薛允衍。
薛允衍有些哭笑不得,看了她一会,蓦地一笑。
平素难得一笑的人,如今忽然启唇而笑,刹时间,秦素只觉得眼前阳光明丽,那暖意直直蕴上心尖。
“如此,多谢六娘赠言。”他含笑语道,揖了个手,旋即转身前行。
看着那一袭青衫踏上石桥,在水中映下修长的身影,秦素终于忍不住抱着胳膊打了个抖。
太人了。
薛允衍身上方才渗出的寒意,几乎把她给冻僵了。
这般想着,秦素不由又有些发急。
这还什么都没说呢,才开了个头,这人就又走了,这是怎么个意思?
她的条件呢?她的交易呢?
她一个人在这里瞎琢磨了半天,人家根本就不理她,直接撂下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你叫她怎么办?
“大郎君请等一等。”秦素心下焦灼,大着胆子追出去两步,跟在薛允衍的身后道:“大郎君,您也不能就这样走啊,这还什么都没说定呢?您总要问问我的计划,也总要把您的计划给说一说吧是不是?”
薛允衍脚步微顿,回首看向一脸急切的秦素。
不知何故,他在那个瞬间忽然有种感觉:往后的日子,只怕不得消停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薛允衍淡然地道:“到时自可知晓,如今不过白废口舌尔。”语罢,他立刻头也不回地下了石桥,那高挑的身影转过了石板路,青衫随风,很快便隐入了廊柱之外。
望着空无一人的后花园,秦素不由撇了撇嘴。
“多说一句又不会死。”低声嘟囔了一句,到底她也没敢再追上去,只得狠踩了几脚树下的野草出气。
罢了,聪明人都是这个毛病,凡事总爱搞得神神秘秘,想当初她不也这样做过?
不过,她方才那一句多余的话,也的确算是附加的赠言。
这世上的聪明人何其多,薛家尤其不少。只可惜,上苍却好似对薛家不大厚爱,薛允衡的早逝是一桩,薛允衍的婚事……便是另一桩了。
秦素暗自摇了摇头。
那件事她一直都没提过,而她留给薛家的几番赠言,也始终在避免提及此事,如今想来,这应该便是那个隐约的念头在作祟了。
原来,早在那么久之前,她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秦素怅然地望向远处。
柳丝如醉,在风里折腰轻舞,池塘上起了一圈涟漪,有红鲤窜上水面,吐出一串水泡。
看起来,她还真就像丽妃当年说的那样,是个“记仇远胜于记恩之人。”
上辈子的仇,她到今天都没忘记。而且目前看来,她还很有前仇后恨一并报还的架势。
秦素移开视线,垂眸看着脚下丛生的碧草。
算算日子,那件事此时应当已经发生了,薛允衍就算想要补救也为时已晚,这也是秦素直到此刻才赠言予他的原因之一。
最初时,这消息被封得极严,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几方面都不愿将之摆上明面儿。直到明年春时,临华殿举办了一场盛大的上巳宫宴,宴会上突生变故,这事情才终于瞒不住了,变得举世皆知。
这件当年轰动大都贵族圈的艳色(和)情(谐)事,在这一世,秦素有八成把握将之压下去。如此一来,她也算对得起薛氏,且亦不会打乱原先的步骤了。
就让一切该发生的,都应时而生吧。
秦素最后想道,终是按下了心底的情绪。
“女郎原来在此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迅速将她的心神拉转到了此刻。
秦素循声看去,却见青石路上转出来两个人,正是阿忍与阿臻,而出声唤她的,则是阿臻。
秦素不由苦笑。
薛允衍倒也真不客气,直接就把她的使女叫过来了,不必说,这就是在逐客。
薛允衡方才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怎么听着都有点吓人。如果秦素是薛允衍,也一定会把这个弟弟看牢了,再不许别的小娘子勾引他。
呀呀个呸!什么勾引?
秦素立刻呸了自己一声。
她这是被薛大给吓傻了么,居然还自己给自己抹起黑来了。她哪里勾引薛二了?分明是这厮自己脑袋坏掉了,居然主动说要来纳她。
在这件事上,她秦素可以用妖妃的名义起誓,她可绝对是清清白白地。
在心底里将薛大薛二轮番骂了几遍,秦素的眼睛才又弯了起来。
今天的事情能有此结局,可谓收获颇丰,她是极为满意的。至于和薛允衍打的那两句哑谜,只能留待来日再解。
只要将谜底熟记于心,秦素相信,解谜之日也在不远处了。
她笑眯眯地迎着阿忍她们走去,主仆几个说笑了几句,便自寻了路径离开后花园不提。
却说薛允衍,几乎便在秦素等人离开的同时,他也跨进了退思园的院门儿。
青竹帘内,仍旧维持着方才他离开时的模样,棋枰上残局未了,一张空的短榻打横放在门边,而薛允衡则盘膝坐在另一张榻上,看着眼前的棋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允衍便摇了摇头。
他这个弟弟真是越发傻了,今天好不好地跑去人家跟前说要纳了人家,结果被人家当耳旁风,简直是丢人丢到了家。
许是听到了薛允衍故意加重的脚步声,薛允衡忽有所感,抬起了头,却见薛允衍已经踏上了石阶,正自跨过屋门。
薛允衡便在榻上换了个姿势歪着,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