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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把眼睛一瞪,“这叫什么话?朝廷册封衍圣公,也不过是让孔家子弟负责祭祀先人而已,可从来没让他们狐假虎威,到处兼并田地,甚至还敢阻挠国策,简直可恶透顶!辱没了圣贤!”
王安石气得大拍桌子,惹来不少异样的目光。
虽然身处江湖,但是拗相公可是消息灵通,不管是朝廷的事情,还是宫里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没有办法,谁让他是皇帝的准岳父呢!
赵曙很多事情是不瞒着王青的,王青当然会把消息传给老爹,因此王安石知道的甚至比许多重臣还要多。
王宁安在政事堂一锤定音,确定了日后煤铁钢厂的发展方向。
对于这个方略,拗相公举双手赞成!
煤矿和铁矿本就是属于皇家的财产,历代如此。
只是大宋疏于管理,落到了地方士绅手里。
现在收回去,一点问题没有,而且蒸汽机也在朝廷手里,如果换成了王安石掌权,他甚至不会答应地方参股的,也不会把中小煤矿下放。
可以说,王宁安已经释放了足够的利益,给了地方士绅大族的面子。偏偏就有人给脸不要脸!
朝中的诸公不敢明着反对,暗中却是议论纷纷。
整个国策推得并不顺利。
因为文彦博的倒戈,三晋之地的煤矿很快实现了国有,一些大的矿区已经开工了,不得不说,文彦博这老家伙的确有办事能力,他决定把宝押在王宁安身上,就不会迟疑,虽然朝廷拿的多了一点,但是有得赚总比没有好。
除了三晋之外,王家掌控的幽州等地,也顺利推行……只是除了这两个地方之外,包括河北,西北,京畿,都出了问题。
其中河北主要是韩家,他们阳奉阴违,磨磨蹭蹭,不愿意配合征地,西北的情况更复杂一些,还牵涉到了军中的争端,包括庞籍、吕公著、孙固,甚至还有曾公亮,张方平等人都牵连其中,水很深很深。
但是相比之下,最棘手的就是兖州,就是孔家!
因为最初就是孔家抵制,朝中的大臣也跟着闹腾,才逼得王宁安回京,一锤定音,制定了新的国策。
按理说朝廷已经核准了,成为了国家的大政,孔家如果识相,就不该对抗,老老实实选择合作,还能捞到不少的实惠,可是也不知道孔家人怎么想的,非要和朝廷过不去。
章衡代表朝廷,和孔家谈了三次,许诺给他们百分之45的股权,而且还答应承销所有产品,这个条件已经比文彦博的还要划算了!
可孔家并不满足,他们认为兖州的煤矿还不够大,应该定义为中小煤矿,属于孔家可以自营的范围。
章衡都吐血了,你们还要不要脸,兖州煤矿要是算小煤矿,整个京东路就没有大煤矿了!
而且章衡也清楚,一切的事情,都是因孔家而起,如果不摆平他们,老师的国策就没法推行。
另外还有一点,前面提到过,地方财政困窘,其中京东东路就是重灾区。
章衡,还有很多地方官吏,都盘算着赶快把煤矿开发出来,最好再争取首批的钢铁厂,落户兖州。
别看煤矿的大头儿归了朝廷,可是往外转运产品,他们能分到一些过路税,另外,煤矿需要多少工人,又会吸引多少的商人过来?
这些人又能带动多少消费,增加多少税收?
作为地方,其实要求不多,只要人气有了,金流有了,他们也就有了税收,有了政绩,足以向朝廷交代了。
“孔家是吃定了朝廷不敢拿他们如何,地方衙门又急需开发煤矿,有求于他们,所以待价而沽!”王安石下了断言。
王旁立刻点头,“父亲英明,听说有人已经上书了,认为兖州临近圣人埋骨之地,因此不宜开放煤矿,以免惊动圣贤,伤损国本!”
“荒唐!”王安礼冷笑道:“不惊动孔圣人,那他们再干什么?当别人是傻子吗?”
王旁轻笑道:“也就是那么一说呗,无非还是想掣肘朝廷。”
王安礼不客气道:“我倒是真想看看,如果真的按照他们所说,把矿区全都给封起来,一点不让他们动,再派几千禁军,替孔夫子守陵,孔家这帮人还会怎么说?”
王旁拍手大笑,“叔父的主意好,我敢打赌,如果真的这么干了,他们肯定会哭的!”
“闭嘴!”
王安石一拍桌子,“小孩子瞎说什么,国家大事,其实能儿戏的!如果孔家这个刺头儿不能拔了,韩家呢?河北的那些士族呢?另外西北呢,还有庞籍,曾公亮,张方平这三个军头儿,他们是等闲之辈吗?如果不能快速打开僵局,我看文彦博那个老货也会变脸的,反正他这个人,是彻底不要脸了!”
远在西京的文宽夫打了一个喷嚏,娘的,这天下人都怎么了?我文彦博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都看不惯我!
唉,这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世众必毁之无他,太优秀了而已!
王安石发觉,其实王宁安和自己的处境,居然十分相似。
他当初为了理财,力推青苗法,推方田均税,结果呢,满朝上下,包括昔日的朋友,全都翻脸了。
也幸亏有王宁安撑着,他才勉强把两法落实下来。
现在轮到了王宁安柄国,他推煤矿铁矿收归朝廷,也是增加朝廷岁入的举措。拗相公很是赞同。
他这一路走下来,因为工商发展,老百姓纷纷离开家园,到外面打工,经商,人口不断流动,传统的农村受到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整个社会都在剧烈的变动之中,各种案件频发,治理的成本成倍增加,想管事情,就要有人,要增加官吏,就要多出钱!
这是最浅显的道理,如果朝廷不多拿一点,尤其是煤铁这种资源类的行业,只要把地下的矿石挖出来就能赚钱,多简单轻松啊!正好拿来扩充官吏差役,甚至对外打仗,开疆拓土,朝廷不吃一口,都给了地方的世家大族,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虽然在野了,没法直接帮王宁安什么,但是王安石还是决定,要给大儿子王写封信,让他把自己的观察,告诉皇帝。别看赵曙信任王宁安远胜过王安石,但是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有王安石背书,也省得赵曙被忽悠了。
王安石决定,回到客栈,立刻就写。
正在他们起身要走,突然有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有的骑着马,有的骑着驴子,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
直奔矿山,不多一时,他们就拉着上千人,直奔城里而去,结果走到了半路,就和朝廷的差役撞上了,这帮人二话不说,抡起手里的锹镐木棒,对着官差就是一顿乱打。
王安石亲眼看着,有一个中年的差役倒在地上,他不停挣扎,结果孔家的打手还是把他按在地上,一顿毒打,打得都吐了血!
这帮打手打人还不过瘾,一边打,一边骂!
“嫩娘笔,你们吃谁家的饭?给谁家当差?没有衍圣公,你们算什么东西!忘恩负义,该死!”
说着,那个官差的脑袋就被狠狠踢了一脚,眼珠子流了出来,活不成了……
第847章 庞相公的脸很疼
收煤矿和铁矿,办钢铁厂,同时又伴随着税制改革,按理说这两样都是得罪人的事情,最好是分开做,事缓则圆。
可问题是不改税制,没有税收调解,就没法引导资本进入重工业领域。而且王宁安太清楚了,一旦重工业发展起来,动辄几万工人的企业,该是何等强大。
没有事先把税制确定好,真怕到时候推不下去。
没法子,谁让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不管有多大的阻力,就是硬着头皮冲吧!
王宁安真的挺佩服王安石的,他的地位,实力,远胜王安石无数倍,可是他推变法,也感到阻力重重,非常困难。拗相公当初该承受何等压力,真是难以想象啊!
王宁安甩了甩头,想去休息,突然陈顺之赶来了,他现在是王府主簿,换句话说,就是王宁安的家臣兼谋士,最心腹的那种,他脸色不好,不用问,一定是出了大事情。
“王爷,还是兖州那边!”
王宁安哼了一声,“还是孔家吗?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是一定要和我对着干了!”
陈顺之苦笑道:“刚刚咱们的人传来消息,差役和孔家的家丁发生了冲突,具体什么原因还不清楚,但至少死了几十个人!”
王宁安惊呼,“这么多?”
“嗯,只多不少,据说孔府的家丁死了不少,现在孔家上下都在闹呢,还有人要上京告御状,请求圣人给个说法!”
王宁安瞬间脸黑了。
他也想过,要怎么对付孔家,说句实话,真的很麻烦。
毕竟衍圣公是赵祯封的,赵大叔尸骨未寒,就对孔家下手,好说不好听。而且虽然旧派瓦解了,但是大多数读书人,还都以孔孟门徒自居,动了孔家,就打了天下读书人的脸,这一巴掌不好下手啊!
“老陈,你给我分析一下,孔家能不能说动,买通?”
陈顺之沉吟一下,摇了摇头,“王爷,孔家敢有恃无恐,一定是背后有人撑腰,毕竟你做的事情太招人恨了!如果向孔家低头,背后的人就会看破手脚,再也不会把王爷当回事,所以,为了变法计,为了大局计,王爷决不能妥协,至少当头炮要得一个全胜!”
王宁安思索了一下,长叹道:“我退不了,也一定有人逼着孔家,不让他们退,看起来是一定要分出个胜负了!”
“我相信王爷,一定会赢的!”
王宁安没有否认,的确,他有把握干掉孔家,只是要怎么处置这个圣人之家,还真是伤脑筋……
兖州出了事情,王宁安知道的快,别人也不慢!
韩绛连夜造访了庞籍的府邸。
“老前辈,那边出了人命案了!”韩绛努力压制心中的喜悦,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把心情透露出来。
他又立刻解释道:“晚生不是幸灾乐祸,只是王宁安又要收矿区土地,又要增加企业税,而且把纺织厂,酒厂,糖寮,全都纳进去……他的胃口也太大了,简直不给百姓活路,压榨这么狠,肯定会出事情的!”
庞籍挑了挑寿眉,暗暗冷笑,说的好听,实则还是你们韩家的生意受影响了!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哪怕像韩绛这样的高富帅,也免不了俗。
其实何止是他,就连老庞籍也被卷了进去,这些日子不知道多少人登门,请求老相公出面主持公道呢!
官越来越大,权越来越重,结果牵制也就越多。
也不知道是当官,还是给人家当仆人!
“子华,凡事要讲究分寸,王宁安和天子师徒情深,如果越了雷池,只会惹恼天子,反为不美。”
“前辈教训的是,只是晚生以为,王宁安强推法令,弄出了人命官司,千载难逢的良机,如果不想办法逼着王宁安让步,一旦税法落实下去,就没法回头了。”
“其实还是可以阳奉阴违的,老夫寻思着,那个蒸汽机就那么厉害,你们韩家也有那么多工匠,难道就做不出来?”
不愧是老狐狸,连山寨的主意都想出来了。
韩绛满脸苦笑,“庞相公,我们家是有很多工匠,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