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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花目带感激地看了春瑛一眼,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姐姐提醒。”春瑛笑笑:“快回去吧,四小姐想必有事让你做呢。平日闲了多跟银环说话。她在这些事上头,比你要老成些。我知道你进了东府,总透着一股心虚,其实你比别人不差什么,别想太多了,跟别的丫头多在一处玩耍,混熟了就好了。”小莲花抿着嘴点点头,便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春瑛松了口气,有些头疼。自从夏天以来,她在东府仿佛忽然成了大人物,二太太对她很是宠信,常叫了她到身边帮忙看账或挑选送人的礼物什么的,二老太太也没表示反对,甚至松颐院进新人,都让她一个人做主去挑。她心里有些警惕,担心自己风头太盛会招来是非,因此一直保持低调谦逊,从不受人请托办事,没想到反而因此更受信任了。
老实说,小莲花求的事,她不是办不到的,但她不想做。当初小莲花和银环的处境实在太糟,她又想在东府中添一两个熟悉的小丫头,好给自己打下手,才把她们弄了进来,也是因为信得过她俩的品行。没想到她们反而被二太太看中了,各派了一处差事。她现在已经教出了一批人,再把熟人招进来就没必要了,况且子规柳绿这两个,本来就有些墙头草,才能也平庸,若进了东府,做错了事,丢的是自己的脸。她必须克制住自己多管闲事的冲动,有时候,善良不是对每个人都适用的。
想到父亲还在西前院,她便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到了二门上,早有婆子笑吟吟地迎上来:“姑娘来啦?不必着急,前头还忙着呢,你爹要过一会儿才能得空。”
春瑛松了口气,向那婆子道了谢,又塞了几个钱过去,托她弄壶热茶。那婆子屁颠屁颠地去了,不但煮了茶,还弄来一小碟盐水蚕豆,给火盆加了炭,见路有贵往这边来了,又让出了自己避风的小屋子,还问要不要拿个手炉来,不等春瑛回答,便把自己用的半旧白铜手炉塞了过来。
春瑛过意不去,便给了几个钱,路大拄着拐杖往屋里一坐,又给了那婆子一小块碎银:“嫂子们打二两酒暖暖身子吧,我想跟闺女说说话。”那婆子笑得更欢了,忙不迭地应了去。
春瑛关上门,回头看父亲的腿:“爹,您一直在装?”路有贵满不在乎地丢开手杖:“没外人时就不装。没事!一点都不麻烦,我又不是瘸了,不过是得了腿风罢了,年纪大了,前几年去南边时,在船上受了湿气,加上乡下地方冬天里冷,才落下了毛病。”他朝女儿挤挤眼睛:“我这么一说,人人都信了!我每次去你姐姐家,就说是进城看大夫,他们也不知道我去没去。”
春瑛笑了,给父亲倒了杯热茶暖手:“这都装了三四个月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如今已是腊月,要不趁过年时上头高兴,让姐夫来求恩典?”
路有贵想了想,摇摇头:“还不是时候。老王调走了,庄上的事就一直是我管着,我怎么装病,姓曾那龟孙子都没肯接过去,一天到晚就知道盯着那档子买卖。其实如今附近的庄子做这个的人不少,咱们庄今年入夏以来,挣的钱才不过二百多两,跟从前比可是差远了。加上太太已经知道了实情,落到咱们手里的银子越来越少,我几次劝他收了,他都不肯。老曹如今丢开手不管了,老王和赵三去了别的庄子,若我把差事卸了,庄上就得换新管事,姓曾的肯定不乐意。若是逼急了,万一他把咱们几家的事抖落出来,够咱们喝一壶的!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才好。”
春瑛听得眉头大皱:“那该怎么办?我也不明白,太太为什么会点了您当庄头?明明曾家才是老资格不是么?如果您当副手,兴许早就脱身了!”
路有贵笑着喝了口热茶:“一样!只要剩了我跟老曾,他都不会放人的。老王倒是躲了过去,他跟赵老三都混得不错,我在前头见了他们,还说好了晚上去吃酒。我试着跟他们提一提,看有没有法子制住姓曾的。”
春瑛低头想了想,叹了口气,都到这份上了,临门一脚踢不出去,真叫人郁闷。忽然,她发现父亲脸颊下方有一道红色的伤痕,不由得大吃一惊:“您受伤了?!”凑过去一看,勃然大怒,“这是……鞭子抽的?谁抽的?!”
第二卷 公子 第二百九十七章 围魏救赵
第二百九十七章 围魏救赵
路有贵忙拉住女儿:“别嚷嚷!没事儿。不过是皮外伤,被鞭尾梢扫了一下,回头擦点药,过两天就好了。”
春瑛仔细看了看伤口,鼻头一酸:“是谁抽的?谁打我爹?!”
“还有谁?”路有贵倒是不大在乎,“不就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们?整个秋天,南苑就没歇下来过,那些贵人们嫌苑里闷气,就跑到外头来撒野。镇上算是遭殃了,离镇子近些的那几块地,都快到收成的时候了,还被糟蹋了不少去,好些人家都在悄悄哭呢。没人拦得住他们,不过是死忍罢了。虽说我们是大户人家的家奴,背后的主人都有来历的,他们也没放在眼里,一句话说不拢,鞭子就过来了。我这还是好的,只是稍稍挨上了鞭梢,老曾那小子,被人一鞭抽在背上。本来都走到镇上了,愣是被送回庄里休养去了!不然回城这样的大事,他怎么肯落下?!”
春瑛皱紧了眉头:“我也听说了,上回您来的时候,就提过那些公子哥儿跑到镇上找乐子,闹得乌烟瘴气!可那时候还是秋天!正是游猎的季节,倒也罢了。如今大冷天的,又是风又是雪,他们是太闲了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撒欢?”
路有贵道:“打我们的人并不是来游猎的,不过秋天时的确是常来,听说是那时候玩上了瘾,便在附近置办了产业,闲了就过来小住几日。”顿了顿,神色变得严肃,“他们一过来,周围的庄子就要遭殃!冬天里冷,他们不知从哪里找了些……粉头小唱的,在庄子里饮酒作乐,腻了就骑马在附近疯跑,撞着人是小事,一时兴致来了,还去拉扯人家女孩子。我们跟他们的庄子隔着七八里地,还能避开些,跟它相邻的两个庄子就惨了,前儿还听说邻庄有个小媳妇因为不肯跟他们走,被他们的马踢了一脚,两个月的身子没了。还好人救了回来,她家里人想要去告状,愣是被地保给劝了回去。没办法,来头太大了,即便要告,也没人敢接状子!”
春瑛睁大了眼:“不至于吧?是哪家的公子哥儿,来头这么大?!”
“说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亲眷,我也说不清。”路有贵想了想,“是了,常跟他在一处玩乐的几个官家少爷,其中有一人买下了咱们旁边的庄子,就是彭老汉家旁边的桑树林子过去的那一片,跟咱们庄上隔着一大块菜地,十来顷地的小庄子。他家管事的还来问我们,愿不愿意将庄子卖给他家呢,说是他家少爷嫌庄子太小,想要把两边都买下,建个大练武场,可以跑马的那种。我跟他们说了我们主家是谁,他才没再来。我手下一个后生跟他家的长随聊了一会儿,告诉我说他们家主人算起来也跟咱们东府是亲戚。他们老爷是西府二少奶奶的娘家舅舅。”
春瑛心中一动,紧张地上前两步:“爹是说……买下咱们邻庄的是……二少奶奶的娘家舅舅之子?!那就是梁太师夫人的娘家侄儿了?!还有用鞭子打你的人,跟他交好,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子弟?!”
路有贵点点头,叹道:“我们虽是身份卑微的奴仆,这些大人物的纠葛却也听说过些。二少奶奶娘家跟侯府几乎算是仇人了,这些公子哥儿说是亲戚,其实都是冤家!我早就交待了庄里的人,没事别往那几个庄子去,别招惹那些公子哥儿,见了他们出门来玩,便远远地避开,免得惹祸上身。我也想不到,不过是押送年货上京,居然会遇到他们来玩,马车让道略慢些,鞭子就过来了。还有一车货物被他们撞翻了呢,还好徐总管是明事理的,并不计较。”
春瑛低下头想了想:“为什么他们要在那里买庄子?大兴一带,良田也有,但他们买的都是一般的田地。若只是为了去南苑方便,在镇上买宅子就够了呀?居然还要修练武场?他们又不是将门子弟。”
她这么一说,路有贵也觉得奇怪起来:“说得也是,他们还特地派了管事,带了许多男女仆役过来打点。哪怕他们没来,那些人也在庄里忙活,秋末时为了修房子,还招了我们附近几个庄子的壮丁去帮忙呢,可惜只管一顿饭。一个钱也没有,我们不去他还不乐意!”
春瑛慢慢踱了个来回:“爹,若我想要打听他们去那里的用意,该找谁打听呢?”
“你打听他们做什么?避开些就是了。”
“不是这么说的。”春瑛斟酌了一下,“你和娘在庄里,跟他们当了邻居,若他们再继续为非作歹,迟早要欺负到你们头上。你是庄头,这种事是免不了的,咱们老爷……虽说要回来了,但论权势,还是差了一截。有些事还是应该早做准备比较好。”更何况……她刚刚想到了一个计划,打算来个围魏救赵,彻底让父母从这个差事上脱身出来。
路有贵虽然不知道春瑛想干什么,但这一年下来,对这个女儿是越来越放心了,便道:“你要打听事情,可以找门房的人。小丫头里,总有家里人是在门房里当差的。那里的人虽然长年困在门上,但每逢有外客来,那客人的跟班都要在门上等的,夏天里喝茶水,冬天里烤火。一来二去的,免不了要拉拉家常,许多小道消息都是这么传的。咱们府上因太太管得严,从不说主人家闲话,但对京中其他大户人家的闲事,就松泛多了。侯府那边的门房比咱们消息更灵通,两家的仆役常在一处说笑的,包管知道许多小道消息!”
春瑛将这件事暗暗记下,便改而问起了母亲与姐姐一家的情形,直到后来有人来催路有贵去吃酒,她才小声道:“出城时。跟姐夫打声招呼吧,若我这里送了信过去,他便要在三天之内来求恩典,接你和娘出府。别的事我会安排好。你和娘这些日子就扮作腿风犯了,尽量待在家里,等我的好消息!”
路有贵心中疑惑,但还是应了,嘱咐了好些话方才离去。
春瑛回到松颐院,翻出给父母做的几双棉鞋和给弟弟和小外甥缝的虎头帽,用块包袱皮包好了,叫来一个小丫头:“小鹊,我记得你爹是在门房里当差,是不是?能帮我一个忙么?”
小鹊忙道:“姐姐有话尽管吩咐,我一定办成!”
春瑛笑笑,将包袱递给她:“方才我爹来过,这会子又跟别的庄头出去了,这是我给我爹娘做的几件针线活,你替我捎到门上,请那里的人帮个忙,等我爹回来,就交给他,好不好?”
小鹊忙接过包袱道:“我这就去,包管妥妥当当的!”
春瑛又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拿出一个绛纹石戒指:“多谢你了,我记得上回你说喜欢这个,就送了你吧。”见小鹊迟疑,便笑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不爱戴这些,白放着可惜了,倒不如给你们玩儿。”
小鹊欢欢喜喜地接受了,抱着包袱离开,过了半个时辰回来,说:“已经送过去了,正巧,路管事在门房里跟人说话呢。”
“辛苦你了。”春瑛倒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