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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漪也微笑着点头道:“我只听说周管事有个闺女,却不知道他会带着闺女出海。你当时也很害怕吧?”
那名唤瑶瞳的少女却笑着摇头道:“那算什么呀?见得多了,就不害怕了。我从小跟在爹身边,早就习惯了!”她见霍漪与青姨娘很是和气,便又说了几件在南洋遇到的趣事,逗得她们忍俊不禁,才松了口气,想要挪一挪屁股,舒缓一下僵直的肌肉,却留意到方才那上茶的侍女一直站在边上,还时不时偷看自己。她心中一动,心想莫非这就是未来的继母?瞧着面相倒和气,只是不知为人如何?她留了个心眼,悄悄打量对方。
但青姨娘却很快就引开了她的注意力:“听瑶瞳所说,你去过许多地方?我曾听说,南洋那边的人,长得比我们黑瘦,是不是真的?”
瑶瞳忙笑道:“这话倒不假,不过也不算什么,就象我晒多了太阳,也长得比别人黑。我听说南巫里(今印度)、忽鲁谟斯(今波斯湾口)、麻林(今非洲的东岸)那一带的人长得更黑,尤其是麻林人,简直就是黑炭一般!从前不是有过‘昆仑奴’么?听说也是长得极黑的,我还从南洋带了两个爪哇下女回来,懂得几句我们的话,温顺又勤快,小姐若是感兴趣,我下回带了她们来给你瞧?”
霍漪失笑:“这倒不必了,从前在南京时,我原也见过南洋人。只是没用过那边的下女。”
瑶瞳笑了笑,又去偷看南棋,心中隐隐有些失望,这位后母看起来还行,只可惜是个丫头出身……
南棋心中却紧张得很,她想要表现出自己很和善很友好很细心,想了想,便拿了两个点心匣子来,柔声道:“周姑娘吃些点心吧?离晚饭还有些时候呢。”
东儿在门外见了,冷笑一声,便进来回禀:“小姐,姨娘,饭菜都备好了,请到偏厅去用饭吧。”然后与南棋对视了一眼。
青姨娘忙劝霍漪与周瑶瞳去用饭,又叫南棋跟上。东儿送她们出了门,回身收拾茶具,忽地眼圈一红,便将茶盘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菊儿从门外急步走进来,拉了她一把,又迅速看了看门外:“你这是做什么?!有脾气到别处发去!叫小姐看见了,又要说你!”
东儿咬了咬唇,不甘心地道:“我就不明白了!小姐为什么就挑中了她两个?!南棋有什么本事?主子换了三个,就没见她有多得宠!成天摆着架子,只知道巴结小姐!春瑛就更不算什么了!论长相,论才干,论性情,论忠心,她哪一样比得上我?!还不知好歹!想想日后咱们要冲她们叫奶奶,我就恶心!”
菊儿急得要捂她的嘴:“我的姑奶奶,你怎么说出来了?!小声些儿!”
“这有什么好瞒人的?!”东儿挣开她的手,“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丑事!若是换了篱儿她们,我也服气,可为什么偏偏是春瑛和南棋?!”撇撇嘴,“春瑛方才还说她看不上人家呢!”
菊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声劝道:“我知道你在赌什么气,但这种事,也算不上肥差,你且看那周管事和蔡管事的样儿,扪心自问,若你是春瑛,你情愿嫁个能当你爹的男人么?南棋还好,周管事除了年纪大些,又娶过妻,其他一切都好,人品也端正,可那蔡管事……你甘心跟他过一辈子?”
“有什么不甘心的?”东儿冷笑,“男人罢了,嫁谁不是一样?咱们这样的身份,将来跟着小姐出嫁,不是嫁给姑爷家的管事或小子,就是给姑爷做小。若是留在这府里过好日子,我也看不上那种胖子,可如今……”顿了顿,咬牙道,“小姐昏了头,偏要过那苦日子!顾家家规严,又长年在外任,咱们日后还有什么盼头?!”
菊儿脸色一冷:“这话也是你说的?快住嘴!没脸没皮的,再让我听见,可别怪我告诉姨娘!”
东儿瞥她一眼:“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想法!我可不是青姨娘那样的人,她跟着太太,一辈子就想着太太,三十多了也不嫁人,老爷不好了,她担心太太小姐将来受欺负,怕自己身份低微帮不上忙,还特地求了个姨娘的名头好帮衬,其实老爷压根儿没碰过她一个指头!我不想象她那样活,我一家子都在京里呢,日后只要能一家团团圆圆地过好日子,哪怕是胖子我也肯嫁!”
菊儿又好气又好笑:“真真是个不知羞的丫头!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她再看一眼门外,“快闭嘴!休要再提起了!小姐和姨娘自有主张!”见东儿还是一脸不服气,才叹道:“周管事和蔡管事如今身份不一样,不能随便许人过去。你我是小姐身边得用的,将来必是陪嫁,你也断了别的想头吧,至于篱儿她们,小少爷身边还离不得,雪蝉蓝蜻又定了人家,别人则是身份不够。南棋娘家名声大,家资又丰厚,与周管事家算得上门当户对,春瑛虽差一层,却也有个做管事的老子。小姐和姨娘选中她们,自有道理,你……你还是安份些吧!”
东儿撅起嘴:“春瑛已经拒绝了……”
“她拒绝了,还有别人呢,不管是谁,都不会是咱们,快死心吧!”
东儿低头不说话,菊儿好声劝她,两人却都没看到,十儿在门外已听了半日,脸色铁青,恨恨地走了。
第二卷 公子 第一百八十三章 王家人的辛酸
第一百八十三章 王家人的辛酸
十儿冲进春瑛的房间。反手关上门,便抓着她问:“我二姐要订亲的那人,是不是很糟?不但年纪大,还是娶填房?!”
春瑛怔了怔,答道:“年纪大是真的,看起来有四十来岁了吧?听说老婆死了,有一个女儿,如今来作客的就是她。”见十儿脸色难看,便补充道:“不过除此之外,倒还不算糟。我匆匆见过一回,人挺和气的,长得也端正。方才我听小丫头路过时谈起,说他的女儿打扮得极富贵,看来家里挺有钱。”
十儿板着脸不说话,春瑛有些疑惑:“你是听谁说的?她们……不会现在就宣扬开了吧?!”
十儿冷哼一声,将方才听到的话都说了出来,道:“我觉得二姐似乎早就知道了,可我们家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凭她的人才长相,还有我叔爷爷的面子,嫁谁不行?!即便那人是个官,也不过是家生子出身。比不得人家正路子,还是个老鳏夫!从前向我二姐提亲的,有好几位都是家境殷实的秀才呢!叔爷爷当时没应,嫌人家门第低了,如今算什么?二姐这是自暴自弃了?!”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问:“春儿,方才东儿的话里,还提到要你嫁另一个管事,那人什么样儿?!也是个老家伙?”
春瑛听得有些好笑:“老家伙算不上,三十来岁吧,人很胖,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我觉得很讨厌。”她皱了皱眉头,“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十儿飞快地打断了她的话:“好春儿,千万不能答应!嫁个老头子就够可怕的了,居然还是个胖子!咱们还年轻呢,不图那些虚荣,看你姐姐的亲事,就知道你爹娘是疼女儿的,将来必会给你安排好姻缘!”
春瑛笑了,心里暖暖的:“放心吧,我当时就拒绝了,不管姨娘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
十儿松了口气,又犯起愁来:“可我二姐该怎么办……”
晚饭过后,周姑娘又陪着霍漪与青姨娘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离开了。临行前还说好过几天再把她在南洋收集的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带过来给霍漪看,后者则命南棋备好一份厚礼,让周姑娘带回家去。周姑娘嘴里虽然没说什么,但面上却隐隐带了些欢喜与兴奋。这回见面,双方都可算是宾主尽欢。
南棋回到房间时,已经是一更时分(晚上19至21点)了,她有些疲倦,正想好好休息,不料才进门,便看到春瑛与十儿坐在床上就着灯火做针线,闻声抬头望过来,后者立刻便跳下床,关上了她身后的门。
南棋有些不妙的预感,勉强扯了扯嘴角:“这是做什么?”
十儿没回答,拉着她到床边坐下,正色问道:“二姐姐,你答应了这桩婚事?你愿意嫁给那个老鳏夫?!为什么?!从前多少好人家,你都没看上,如今怎能随便结亲?!”
春瑛也道:“南棋姐姐,我知道你是担心自己的婚事受阻,那位周管事瞧着也还行。不过他年纪真的跟你差太远了,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南棋脸色一黯:“还有什么可考虑的?这就很好了。”说罢又抬眼望春瑛:“我听说你拒绝了?这是为何?咱们做家生子的,能嫁到外头的殷实人家做正室,便是天大的福份了,何况还是官家?你比不得我,我仗着爷爷的面子,或许还能再攀别的好人家,你……你未必能再遇上这样的姻缘。”
春瑛愣了愣,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我不知道什么叫好人家,但我不愿意糊里糊涂地被人嫁出去!那蔡管事一看就不像是好丈夫,他再有钱,我也不会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你若拿定了主意,我也不劝你,但你也别帮着人劝我!你想要的东西,别人未必想要!”
南棋一脸讪讪的,十儿却生气了:“二姐姐说的这叫什么话?!你肯自暴自弃,春儿可不会!那些又老又丑的男人,不过是有几个臭钱,亏得姐姐还把他们当宝贝!”
南棋脸上有些挂不住,带着几分气恼,瞪了十儿一眼,咬牙道:“你当我就甘心?!从前说亲的人家,好些比周家强的,我都没应,如今若嫁了周管事,就是打自己的嘴,你当我不要脸面么?可我又有什么办法?!但凡有别的出路,我也不会点这个头!”
春瑛心中一动:“你是担心太太拦着不让你出去嫁人?你年纪已经不小了,的确比较麻烦。不过你如今在小姐面前也有体面了吧?求小姐跟老太太开口,或者索性让青姨娘去找太太提,太太都不好再拦着的。说到底,咱们已经归小姐所有了,太太要再插手,便是失礼,光是老太太那边,她就不好解释。”
南棋苦笑:“你当我没想过么?可是小姐还未出阁,这种丫头配人的之事,她向来不会提的,除非做了少奶奶,才好给我们做主,如今即便想说点什么,也是青姨娘替她开口。她们顾忌着太太,有许多事都会让她三分,明知道太太不乐意让我出嫁,她们怎会冒险帮我,去得罪太太?但如今我要嫁霍家从前的管事,就成了小姐要指我去了,她是一定要开口的。”
十儿冷笑着插嘴道:“难道咱们不嫁霍家的管事,小姐就不顾我们的死活了?!服侍了她几年,咱们虽说不上效死命,却也是尽心尽力。她这样对我们,未免太叫人寒心了吧?!
春瑛也有同感,并且再一次醒悟到,不管外表有多美丽多有才华多可怜,小姐就是小姐,绝不会站在她一个丫头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南棋动了动嘴唇,低下头,有些为难地道:“这事儿……说起来倒不怪她,咱们既是她的丫头,将来也是……要陪着她出嫁的,那还不是一样么?”她把头垂得更低了些。“我的婚事,家里早就求过恩典,青姨娘也答应了不会插手,偏太太三番四次否了,才拖到今日。我那日在二老爷家听说有位周管事要进京,他早年丧妻,打算在京中娶一房妻室,正好锦绣那日对青姨娘说,最好给这位管事安排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