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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还没抓到呢,公子你可别先把话说得那么满哟。”小环说道。
段飞笑道:“是啊,人还没捉到,不过……你不觉得我是故意给凶手点时间,好让他熬过三天之后再被捉吗?”
管箫寒提着水壶走过来,笑道:“公子你可不许耍赖啊,否则小寒就算输了也不服的。”
段飞含笑不语,倒是李玉英仗义执言道:“小寒姐姐,哪有你那样下赌注的,你赌公子三天之后还无法破案就差不多了。”
“谁叫我对公子信心十足呢?对不对啊,公子?”管箫寒冲段飞嫣然一笑。
段飞的心跳霍然加快,他嘿笑道:“这可难说,现在案子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不多能否顺利抓到凶手结案可不是我控制得了的,十天半月都抓不到凶手也很正常。”
管箫寒却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公子一定能顺利抓住凶手的。”
段飞和她双目交汇,互不相让地凝望了一会,段飞终于败下阵来,在管箫寒银铃般的笑声中段飞叹道:“算我怕了你了,明日一早我们就赶去鲁山县,希望顺利抓住凶手父子吧。”
大家都点了点头,段飞摸摸肚子,问道:“你们吃饭了吗?我快要饿死了。”
三个丫鬟正要答话,突然外头传来了杨森的声音:“飞哥回来了吗?我有大发现,飞哥,飞哥……”
杨森兴冲冲地闯进来,不顾一身的臭味,他两眼放光地说道:“飞哥,我发现有些枯骨曾被煮熟,上边有啃食的痕迹,很像是人的牙印,我想凶手有可能把死者煮熟来吃了!”
段飞一阵反胃,怕啥还来啥,这下子还吃得下晚餐才怪,大家也纷纷露出恶心的神色,李玉英更是毫不客地弯下腰,哇地一声呕吐起来。
这下大家更受不了了,纷纷退到了远处,段飞也捂住鼻子,喝道:“杨森!你看你闹的,今晚罚你不许吃饭!快去洗干净你身上的怪味再回来!”
杨森兴冲冲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他哭丧着脸转头就跑,管箫寒搀扶着李玉英,在她胸前背后揉了几下,安慰道:“玉英妹子,别听那家伙胡说,喝口水漱漱口,休息一下,姐姐我给你讲个笑话听。”
好在除了李玉英外大家的神经已经被锻炼得很大条了,小环指挥着石斌把地上弄干净了,酒菜摆上,大家似乎就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杨森没有回来,段飞叫李玉英给他留了些吃的,等大家都吃饱了,段飞才提着盛饭菜的小篮,在村子南边的河岸旁找到了他。
杨森闷闷地坐在那里,往水里扔着石块,段飞叫了他一声,他也没理会,段飞来到他身旁坐下,说道:“阿森,你生我的气了?”
杨森赌气道:“我哪敢啊。”
段飞笑道:“既然没生气,那就快吃晚餐吧,没有你在饭桌上,大家都觉得很不开心呢。”
杨森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才说道:“那是因为你们都把我当笑话了吧。”
段飞道:“你可别胡说,大家都很佩服你的,只不过因为你工作的缘故,大家不是那么敢接近你,假如你随时都记住这一点,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都一声清爽干干净净的,谁还管你是否一盏茶前还在拨弄尸体啊?”
杨森哦地一声,段飞又道:“这次回京我就给你去宝瑞坊定制一件皮水靠,连头都蒙住的,面前是一块透明的玻璃,到时候你就可以穿着那水靠来验尸,验完了用水一冲就干干净净,连澡都不用洗,你说好不好?”
杨森沉默了一下,说道:“飞哥,我不想做仵作了。”
段飞心一沉,看来这小子的心理问题很严重啊,段飞说道:“倘若你真的不想做仵作,这也很简单啊,你那么聪明,又有一身本事,做什么不行呢?不过你问心自问,这真的是你内心深处的想法吗?”
杨森沉默下来,段飞说道:“你知道一个好仵作对破案有多大的帮助吗?若是没有你一路相伴,我遇到的那些案子根本没办法破案,何况若是没有你暗中救我,我在海安镇已经被倭寇杀死了,阿森,假如你觉得我的态度不对,我可以向你道歉,不管怎么样,你先把饭给吃了,然后再告诉我你的发现,有志成为天下第一仵作的人,至少做什么事都得有始有终吧?”
杨森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他说道:“我真的有这么重要么?”
段飞笑着给了他一巴掌,说道:“爱之深责之切,我对你可是抱有极大的期望的呢,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杨森振奋起精神,说道:“飞哥,我明白了,都是我不对,我今后一定不会再乱发脾气了。”
段飞把菜篮提到他面前,说的哦啊:“那你就把我给你留的饭菜吃了再说。”
“嗯。”杨森答应着,取出饭菜大口吃了起来,三五下就把饭菜风卷残云般吃光了,他打了个饱嗝,急不可耐地对段飞说道:“飞哥,我在那些枯骨上发现了更多的线索,有些骨头曾被人煮熟吃过,这只是其中之一。”
“你说吧,我听着呢。”段飞说道。
杨森道:“我和段玉首先将死者的尸骨整理了一遍,先按照骨头新旧排序,再找出一家三口,整理了半天总算整理好了,按时间排序成了五十五组,然后我们开始验骨,发现了许多线索,其中被煮过啃过的骨头排在第二十九组,按年来算,大约是在二八至三二年前,约莫是弘治初吧。”
段飞问道:“就这一组的骨头被煮熟啃过么?”
杨森道:“对啊,我猜想是不是那年发生了大饥荒,凶手实在饿得不行,把捉来的人都给吃了。”
段飞颔首道:“有此可能,回头找人查一下,你继续说。”
杨森道:“我发现这些尸骨身上的伤痕前后不一,可能是前后两任凶手的习惯爱好不一致所导致,而且正好以第三十组为界,之前骨头上伤痕都比较少,之后的情况前后变化比较大,其中第三十组的孩童年纪较大,约有十五岁,他身上的骨骼断裂情况很严重,浑身骨头没几根完整的,我怀疑他是被活活打死的,这一组的成人颅骨上都有重击裂痕,显然他们也是被打死的,这与其他骸骨舌骨断裂被吊死截然不同。”
杨森停了一下,见段飞在认真听着,他有些得意地继续说道:“从第三十一组骸骨到第三十五组骸骨的情况又可以划归为一类,这些骸骨手脚和肋骨多处曾被打断,而且成年男性的手脚骨骼上偶尔还出现有尖利的牙印,照我想应该是凶手豢养的狗留下的。”
“此前都没有发现吗?”段飞问道。
杨森肯定地说道:“嗯,此前都没有,此后也没有,就这几年里凶手放狗咬过受害者。”
“你的意思是……”段飞停了下来,向杨森望去。
“凶手是不得已为之。”杨森说道:“据我猜想,在第三十组骸骨那一年发生了什么变故,极有可能那个老凶手死了,或是受了重伤,现今这个凶手当时可能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他人小力弱,一个人不可能对付一家三口,所以才会借助猛犬之力,制服了一家之主的成年男性,剩下的妇孺就好对付了。”
段飞说道:“你说的有理,说不定就是这其中的一两年凶手没有出手伤人。”
杨森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从此之后凶手虐待的对象从成年男性转为未成年的孩子,孩子身上虽然断骨不多,但是肌肉受到的伤害也可以间接在骨骼上体现出来,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段飞说道:“嗯,一般来说父亲的习惯都会被儿子继承去,现任凶手喜欢虐待孩子,习惯的改变极有可能也是在发生变故的那一年造成,说不定前任凶手正是因为疏于防范被他捉来的孩子重伤或是杀死的,所以现任凶手才会特别仇恨孩子,你不是说那个全身被打得没几根好骨头的孩子年纪较大吗?十五岁,拿到合用的工具要打死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杨森说道:“我猜他用的可能是一把铁钎,因为我发现他的手指骨多处有开裂又长合的迹象,像是曾经不止一次被锤子砸到,我就想啊,凶手一个人造那么大的工程似乎不太可能,他每年捉回来的人会不会成为廉价的帮手呢?一般情况下凶手会在老窝里拘禁妇孺,只带那成年人上山,不过这一年他捉回来的孩子年纪较大,可以上山帮忙,况且他自己年纪也不小了,眼看工程遥遥无期,说不定有些心急,就给了那孩子一个机会,被一下打死了。”
段飞赞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看来我们又可以缩小需要抓捕的目标年纪了,还有别的发现吗?”
杨森道:“基本就这么多了,对了,我还验过周聪和小飏的尸体,周聪被一刀断头没啥好说,小飏裤腿上发现了喷溅状血迹,他死的时候应该是是跪着的,所以血会喷到裤脚上。”
段飞点头道:“为了嫁祸周聪,凶手没有把小飏吊死,不过他采取的依旧是另一种处决方式,小飏的年纪正好相当,这从另一方面证明凶手仇恨孩子。”
杨森道:“嗯,没错。”
段飞又问:“今天我从山上带回一具尸体,你检查过了吗?”
杨森道:“检查过了,那尸体被石头砸坏之前早已经死了,她身上伤痕累累,应该是被拘禁虐待多年了的,至死原因是脖子上的咬伤,狗咬的,从齿痕上可以断定这是一只很大的狗,嘴巴足有五寸宽。”
段飞叹道:“是我害死了她……据我估计她应该就是现任凶手抢回来传宗接代用的,昨晚与我对话的是一个孩子,他被我一吓,回家就把亲生母亲杀了,又启动了陷阱,放下山上巨石,想把我们全部砸死,可惜功亏一篑。”
杨森啧啧道:“杀死亲生母亲,这孩子还真够狠的,若不把他尽早抓住,日后只怕比他爹更加狠毒。”
段飞摇头道:“也未必尽然,说不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他的父亲在家中绝对强势,他完全被父亲所控制,这些都是他父亲的吩咐也不一定。”
杨森笑道:“飞哥,好像你对年幼的杀人犯特别宽容啊。”
段飞苦笑道:“有什么办法呢?孩子毕竟是孩子啊,唉……还有什么别的要说么?要不然我就要回去找村长聊聊了。”
杨森摇头道:“没了,飞哥你找村长做什么?我也跟你一块儿去吧。”
段飞点点头,两人肩并肩地回到村里,很快就找到了村长和里正陆康。
段飞问道:“村长,有件事我想问你,你可记得大约三十年前,附近发生过大饥荒么?”
村长答道:“三十年前?那是成化末……弘治初……嗯,有啊,弘治二年(1489)五月,开封府黄河多处决堤,淹了好多地方,多处州县粮仓被冲毁,饿死的人比被淹死的人还要多呐。”
段飞和杨森交换了个眼神,段飞说道:“当时鲁山县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发生人吃人的事?”
村长回忆道:“鲁山没有被淹,不过许多逃难过来的人涌入县城,县里的粮仓很快就被吃光,县衙的人四处搜刮米粮,咱们村子比较偏僻,大家都把粮食藏了起来,官府的人也没奈何,所以村子里还好,别的地方听说树皮都吃光了,吃观音土梗死的人多啦,传说是有人把死人煮来吃了,不过我未曾亲眼见到,所以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