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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表点了点头,他对刘璟的诚实很满意,作为上位者,无论下面人做什么勾当,只要不过分,他都可以容忍,惟独不能容忍就是下面人对自己的欺骗。
所谓有‘欺君之罪’就是这个道理,刘璟是他的侄儿,他交结陶家,暗中和游缴所往来,托蒯越帮忙,这些都是小问题,关键是侄儿不能欺骗自己,刘表尤其看重‘诚信’二字。
相比刘璟的诚实,张允对自己欺骗就显得格外的刺眼,他甚至可以容忍张允对陶家的栽赃陷害,容忍他对陶家的勒索,但绝不能容忍他对自己的欺骗。
这已经触犯到了他刘表的底线,不管是什么人,就算是自己的儿子,只要触犯到他的底线,谁都不会饶恕。
刘表心中的怒火之堤终于溃决了,泛滥的怒火如洪水般肆虐,他一声厉喝,“来人!”
一名侍卫走进,单膝跪下:“请州牧吩咐!”
“立刻去把张允给我找来。”
“遵命!”侍卫快步出去了。
刘表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步伐急促,显示出他内心的焦躁,这时刘表想起了蔡瑁,想起了蔡瑁对张允的种种辩护。
恐怕这件事蔡瑁也有参与,甚至就是他的一手策划,刘表的拳头时而捏紧,时而放开,沉思了良久,最终把蔡瑁关进他心中尚有理智的一角,他还不想把事情闹大,蔡瑁就暂时放一放。
其实刘表对张允动怒,并非是张允勒索陶家这么简单,也不仅仅是张允对他的欺骗,使他有一种被愚弄的愤怒,真正的原因,是张允和蔡瑁结盟,早就令他忍无可忍了。
是的,忍无可忍,自从他得知张允暗中和蔡瑁结盟,不满就在他心中生了根。
刘表又瞥了一眼刘璟,这个侄儿沉寂三个月,可是一出头便令人刮目相看,张允苦心设计的栽赃计,看似滴水不漏,连自己都骗过了,却被侄儿轻而易举地攻破了,这种能力让刘表不得不赞叹。
而且刘璟在新野在新野之战中表现卓著,这一点尤其让刘表满意,中午听黄忠汇报,刘璟已经开始跟随黄忠学武,这就是好的开端。
刘表暗中夸赞刘璟,他却不知道,在这次陶家案件中,真正扭转局面的幕后者并不是刘璟的能力或者运气,而是曹操安插在荆州的势力。
但不管怎么样,刘表已逐渐对自己的侄儿开始寄予厚望,现在荆襄势力格局不明,他要大力培育刘氏子弟,如果璟儿能在两年内脱颖而出,或许能成为自己最得力的子弟兵。
刘表心中暗忖:‘这件事结束后,倒有必要让侄儿去一趟柴桑,替自己安抚陶家,毕竟陶家每年进奉大量钱粮,是一个重要的财源,不可失去了。’
刘璟垂手而立,外表平静,心中却也在迅速思索,看刘表的态度,恐怕张允这一次要吃不了兜着走,如果张允被打压下去,那么谁来接任水军校尉之职,难道会是王威。
刘璟已经渐渐看出刘表的用意,不管是谁接任水军校尉,刘表肯定会利用这次机会去除荆州世家在军队中的影响。
刘璟忽然有一种明悟,张允此番被贬,恐怕就是因为他和蔡瑁结盟惹恼了刘表,确实,张允是刘表外甥,本该是值得他信赖之人,得以手握水军大权。
他应该忠心于刘表,少和世家交往过深,但他却被门夹了脑袋,跑去和蔡瑁结盟,如此,刘表还放心让他掌管水军吗?
或许刘表还一时找不到他的把柄,现在他却自己送上门了,只能说张允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张允的声音,“甥儿张允,求见舅父!”
“进来!”
刘表的声音很平和,令张允略略放心,他正在军营中寻思如何尽快结束这次陶家贩运兵器案,也就是尽快从陶家弄到钱财。
他虽然暂时稳住了舅父,但蒯越已经插手此事,时间拖得越长,也就越对他不利。
尤其是陶家,很可能会因为蒯越的插手而不肯交付钱财,其实张允已经想到了最快解决陶家案件的办法,那就是抓到陶利的侄女,也就是陶胜的女儿,只要她落到自己手中,那陶利就会立刻屈服。
他已经派人去四处寻找陶家之女,却一无所获,但就在刚才,从一个姓李的管事口中得知,陶氏之女和刘璟交往密切,那她会不会藏在刘璟那里?
张允同时又得到消息,刘璟派了百余士兵守卫他的家宅,这其实就等于告诉自己,陶氏之女极可能就藏在刘璟家中。
就在张允准备采取行动之时,舅父刘表却派人把他找来。
张允走进刘表书房,却和刘璟双目相视,他心中砰地一跳,刘璟怎么在这里?
张允的心中有一种不妙之感,或许上一次游缴所事情令他刻骨铭心,他对刘璟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惧怕,尽量不去招惹这个灾星。
而这次陶家案件,按理应该和他无关,但现在张允知道了,陶家案件还是和刘璟有关,陶家女儿很可能就被刘璟藏匿了。
张允在路上还担心,搞不好这次又把刘璟卷进来了,可眼前的情形却告诉他,刘璟极可能已经卷进来了。
张允不及多想,跪下磕头,“甥儿张允拜见舅父!”
“起来吧!”
刘表脸色平淡,看不出任何喜怒,张允有些不安地站起身,在他低头的刹那,目光迅速瞥了一眼刘璟。
不过刘璟也仿佛一尊泥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招呼都没有和他打一个。
张允口舌干燥地咽了口唾沫,等待刘表的问话,半晌,刘表才不紧不慢问道:“陶家之事处理得如何了?陶利放回去了吗?”
陶利当然没有放,还关在水寨牢狱中,张允想拖延两三天,等陶家屈服了再放他,可这会儿刘表居然又问起来了。
张允心念急转,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低声道:“甥儿已经吩咐下去了,具体放了没有,甥儿也不清楚,回去后再督促一下。”
刘表点点头,也没有追问此时,他又淡淡道:“璟儿刚才告诉我,说陶家之案是你陷害栽赃,目的是从陶家身上捞钱,是这么回事吗?”
这是刘表给张允的最后的一次机会,张允心中惊得一阵狂乱跳,难道自己露马脚了吗?被刘璟抓到什么漏洞,不可能,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全,该灭口之人,也全部灭口,刘璟抓不到什么把柄,他只是在猜测。
张允立刻回头盯住刘璟,色厉胆薄地喝道:“璟公子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忠心护卫荆州,绝不给任何宵小有机可趁,怎么会陷害栽赃,璟公子,你还是在怀恨上次之事吧!”
刘璟笑了笑,“现在是伯父在问你,你对我吼什么?”
刘表注视着张允,眼中露出无尽的失望,他一摆手,吩咐左右侍卫,“把人抬上来!”
第1卷第105章大恩于陶
几名侍卫从外面抬进一幅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受伤严重的男子,他的气息似乎已快断绝,但看到张允的瞬间,他眼睛里迸射出一种耀眼的仇恨,死死盯着张允。
受伤男子的出现,使张允被吓得魂飞魄散,此人不是已经被自己下令灭口了吗?怎么会还活着。
他慢慢回头看了一眼刘璟,只见刘璟斜睨着他,眼睛里充满了嘲讽,张允蓦地明白了,他遭到了刘璟致命的一刀。
“甥儿。。甥儿。。”
张允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已经败露,一种从心底涌出的绝望攫住他的身心,这个关键人物出现,俨如晴天霹雳。
他浑身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从大腿抖到胸膛,再抖到脑盖骨,接着,他就像一棵被大风吹动的树,摇摇晃晃,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全身骨头咯咯作响。
“你现在还要继续咬定你没有栽赃陷害吗?”
刘表语气变得极为冷淡,眼神中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厌恶,一个满口谎言,心怀卑鄙之人,一个连自己也敢欺骗之人,这样的人,居然掌管两万水军,一但他得到机遇,他会不会推翻自己,自立为主?
张允惊得六神无主,他忽然大喊起来,“舅父,这是蔡瑁教唆我,一切都是他主谋,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策划,是他看中了陶家的钱财,甥儿是被他蒙骗!”
这时,连刘璟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张允不提蔡瑁,或许他还有一线希望,可是把蔡瑁扯出来,他真的就完蛋了,刘璟暗暗摇头,愚蠢的人啊!
刘表注视着张允,最后他长叹一声,真是枉费了自己多年对他的栽培,竟种出一棵如此丑陋的歪瓜,他吩咐旁边侍卫,“把他带去去,暂时关押起来!”
几名侍卫上前将张允捉住,张允急得声音都变了,带着哭腔哀求,“舅父,饶甥儿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上次已经说过了,你若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你认为我是说着玩吗?”
刘表冷笑一声,一挥手,“带下去!”
几名侍卫将张允拖了下去,远远听见张允大喊:“舅父,看在母亲的份上,饶了我吧!”
担架也抬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刘表和刘璟二人,刘表疲惫地坐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身心憔悴。
半晌,他看了一眼刘璟,自嘲地笑了笑,“璟儿,你是不是觉得伯父很可怜,连自己的外甥都要背叛。”
刘璟摇摇头,“还谈不上背叛,只能说是欺骗,或许张允认为这个欺骗无关紧要。”
“是啊!他或许认为不是什么大事,那你呢?”
刘表注视着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看透刘璟的内心,“你觉得我是在小题大作吗?”
刘璟还是摇了摇头,“事情本来不大,但张允却把它弄大了。”
刘表瞪大了眼睛,盯着刘璟,他不相信刘璟看透了真相,可他这句话,分明就是一个明白人,过了好一会儿,刘表的脸上才露出欣慰的笑意,“璟儿,你总是让我吃惊!”
沉吟一下,刘表又问他,“那你觉得张允该怎么处置?”
“侄儿不敢妄言。”
刘表摆摆手,“你尽管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侄儿觉得。。。。。”
刘璟略略沉吟道:“就算伯父以后还要用他,但至少眼下也要让蔡家感到疼痛。”
。。。。。。
当天晚上,刘表下令免去张允在军中的一切职务,贬为夷陵县尉,同时将参与陷害陶家的游缴所督曹蒋忠革职拿问,追查他滥用职权之罪(当然晚上,蒋忠便在狱中蹊跷地自缢而亡)。
随后,刘表又任命文聘兼任水军校尉,并责令水军释放陶家所有人。
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一场来势汹汹的私运兵器案竟在一天之内发生逆转,最后却是张允倒了大楣。
荆州官场盛赞刘表铁面无私,对自己外甥也毫不留情,无形中使刘表名声威望大为提高,但也有少数人心里明白,张允被贬,打击的却是蔡家的势力。
。。。。。。。
陶氏商行的内房,被释放回来的陶利半躺在垫着软褥的坐榻上,他没有遭受酷刑,不过水军士兵的用粗索捆绑,还是使他经脉受了伤,浑身疼痛。
此时,陶利心中唯有对刘璟的感激,如果没有他对侄女的保护,没有他力挽狂澜,逆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