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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侯夫妇和男方的亲友们已经被接进了公主府,和三皇子一起,暂且被安置在前院的偏厅里。可是,原本早就应该等在那儿的新郎新娘却双双不见人影。
得知凤辇压根就没按原计划驾临前院,王侍郎立马慌了神,暗中吩咐几个脑瓜子灵泛的属下暂且稳住一屋子人,自己带了人马偷偷溜出来探查原因。
礼部的大小官员们立刻散开,分头查访。凤辇的去向很快就探明了——竟是去了内院!原因是,礼部的红地毯莫名的改了向。王侍郎被惊得差点中风。
从地方调进京都后,足足在礼部摸爬滚打了近二十年,他才从正六品的主事混到正三品的侍郎。期间,亲历的皇室宗亲婚事不下百件,却没有哪一桩象三公主大婚这般邪乎。纵然是大伙儿打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还是纰漏百出。红地毯和围幔的设置,他是亲自验收滴。生怕再出什么差池,昨天下午清场后,他又仔细的排查了一遍。活儿明明做的很完美,挑不出一点毛病。怎么到了今天,红地毯和围幔就莫名其妙的改了向,直通二门呢?
难道那些工部私下里的秘密流言都是真的——这府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圣上才下令用红色的围幔限制活动区域?想到这里,王侍郎只觉得象是掉进了冰窖里,四周阴森森滴,寒气刺骨。他抱着膀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冷战。
一个绿袍弱弱的建议道:“大人,不如先去请公主殿下移驾吧。”
“就是,就是。”另一个连声附议。公主那边才是大头。小小的驸马算得了什么!
“也只能如此了。”王侍郎定下心神,吩咐其中一个绿袍寸步不离的去跟着高进,他自己则带了另外一个,急急的赶去二门,求见三公主。距赐婚宴开席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了,在开席之前,他一定要把这两尊神都请进前院里。
一路上,王侍郎暗地里求遍了天上地下的各路菩萨、神灵:只要能顺利办完这件差事,他一交了旨便立刻请长假,带着一家老小去城外的灵云寺礼佛、捐香油钱,外加吃半个月的斋。
兴许是他的诚意感动了某些神灵。总之,事态并没有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派去贴身侍候的小绿袍很快就松了一口气:不用他开口,三驸马很自觉的去了正厅,并且主动对亲友们做了解释。
“车马劳顿,三公主略感不适,所以汪太医建议公主殿下先去内院稍作休整。”对着三皇子和高成等人,高进如是说。
小绿袍一字一句的全记在了心里,赶紧溜出去找王侍郎对词。
三皇子很关心自家妹妹,特意把高进请到跟前,询问具体情况。
高进拱手答道:“回禀殿下,听公主殿下身边的容嬷嬷说,公主殿下刚刚服过药,已经好多了。”
三皇子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起身向男方亲友团长揖致歉:“诸位,实在是对不住。三妹身体不适,如有怠慢,请多多包涵。”
众人纷纷起身还礼,“微臣惶恐”的回答声此起彼伏。
高成总算是放心了,先恭敬的把三皇子请回上座,然后再亲自招呼众亲友喝茶吃点心。
林大舅坐在下首,随口说了些关外的婚礼习俗趣闻,很快便成功的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高进眉眼含笑,很本分的退到高成坐着的朱红漆雕花楠木太师椅后边,垂手侍立着,似乎听得最认真,心里却飞快的盘算着如何才能溜出偏厅。
刚刚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暗地里看清了偏厅的方位。偏厅只有一道镂刻着梅、竹、兰、菊图纹的四扇黑漆隔扇门。此门正对着正厅,那里就是皇帝呆会儿赐宴的地方。房门紧闭,门口守着四名执剑的银铠禁林军卫。时不时传来许多细碎的脚步声,估计是宫女内侍们在紧张的做着开宴前的准备工作。
而偏厅的后面全被红色围幔遮住了,在外面根本就察看不出任何情况。
怎么才能出去呢?高进把目光落在了左手边的六扇秋猎绣屏上。屏风上人影绰约。林夫人等女眷都被安排在屏风后面就坐。
欠身在高成耳边悄声禀报了一声,高进拐到了屏风的后面。她惊喜的发现,屏风后面竟然有道雕花黑油小门,心中立马有了主意。
林夫人坐在糊着银红色霞影纱的黑漆木格窗下,最先看到她,拍着身边的朱红色楠木交椅笑道:“累了吧,快过来坐下。”屏风后也摆了三张和偏厅里一样的楠木椅子,铺着桃红撒花的椅垫。林夫人坐在最里边的那一张上,外边的两张却空着。王氏和林蓉都坐着楠木圆杌,围坐在林夫人身后。旁边侍立着两个粉衣宫女。
见她过来了,王氏等人纷纷站了起来。
“是。”高进见了礼,大大方方的走过去,坐了下来。
林夫人端起梅花小几上的十格锦盒,送到她身边:“要不要吃块点心先垫着点?”
“早上吃得太饱,孩儿还不饿呢。”高进接过来摆回小几上,“只是有些口渴。”
话音刚落,林夫人就把手边的粉彩盖碗端给了她:“刚泡上的,我还没喝过。”
高进接过来,掀开盖子,拨了拨茶叶,一连喝了好几口,放下茶碗笑道:“喝了茶水,就是麻烦。”
林蓉脸上飞红,低头从锦盒内拣了一块金桔饼,佯装没听见,吃点心。
旁边侍立的一名宫女站了出来,屈膝行礼,轻语:“驸马爷,请随奴婢去内室更衣。”
高进嘿嘿一笑,摆手道:“不用,我自个儿去就成。你们好生侍候老夫人就是。”
娶了儿媳,林夫人是多年媳妇熬成婆,自动升级为老夫人。听她这样说,林夫人笑眯了眼,连声吩咐她快去快回,别误了开席。
于是,高进便大摇大摆的从小门出了偏厅。
门外也有两名禁林军守卫。
不等他们询问,高进主动问道:“你们知道净房在哪里吗?”
知道她就是驸马爷,俩军士齐齐的指着后边露出的一角红漆雕栏:“禀驸马爷,就在那边的拐角里。”
高进微微颌首,提起袍角,匆匆走了过去,当着他们俩的面,翻跨过红漆雕栏,消失在拐角里。
大约十来分钟后,她便悠哉乐哉的踱着方步回来了。
俩军士很热情的把她让进偏厅里。
厅里比先前又热闹了许多。屏风后空着的两张椅子上分别坐着穿着宝蓝色吉服和紫红色吉服的盛妆命妇。头上的赤金凤钗都是七尾滴。不用说,这两人肯定是大公主和二公主了。
见高进从小门闯了进来,两人显然感到很意外,不约而同的挑眉打量着她。
林夫人赶紧介绍道:“大公主,二公主,这便是犬子。”
高进躬身拱手行礼:“微臣高进见过两位公主殿下。”
两位公主虽然不认识她,但早就从服饰上认出了她的身份。两人相视一笑,齐齐颌首还礼。
大公主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她脸上,掩嘴轻笑:“玉娥那丫头是个心气高的,居然愿意当小星陪三妹妹一道出嫁。本宫当初还以为是讹传,今儿见了三驸马,总算明白那丫头是怎么想的了。”
二公主转过身子,笑嘻嘻的跟林夫人道喜:“要本宫说,还是侯夫人最有福气。父皇那样宠爱三驸马,一门心思的为三驸马打算,真真的难得。”
林夫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生硬了。
高进咧嘴笑道:“二公主过奖了。其实,家母的福气哪能比过陈老夫人。上个月,陈老夫人两天内得了仨金孙,那才是真正的福气呢。”成婚五载无所出,二公主府里草木皆兵,长期处于一级戒备状备,防火防盗防二驸马被爬床。谁知,年初陈老夫人身体染恙,二驸马才回陈家老宅侍了一晚疾,几个月后,她便成了三个娃的便宜娘。二驸马威武——这句话是眼下京城里最当红的流行语。
“扑哧”,王氏素来反应快,不禁破功。
二公主闻言,眼里闪过一道戾色。
“三公主驾到!”外头响起了司仪的声音。
四扇黑漆隔扇门顿开,一缕似有似无的清香飘然入室。
众人不由全伸长了脖子往门口望去。只见大红罗纱飞扬,两列粉衣宫女轻举罗红云烟纱围幛,簇拥着四名精壮的内侍抬了一张铺着大红金钱蟒褥子的花梨美人榻,涌入正厅。
透过罗纱帐,隐约可见三公主头戴赤金七尾珍珠凤冠,身着大红七凤朝阳长尾吉服,慵懒的斜倚在榻上。珠光宝气,如梦似幻,有如九天仙子下凡。
偏厅内,鸦雀无声。
高进只觉得窒息。nnd,简直是……妖孽!
二公主回过神来,眉头紧锁,扶了宫女,习惯性的在男人堆里找寻二驸马,只见他张着嘴站在那儿,嘴边挂了一串哈喇子,两眼亮晶晶,满脸潮红。满屋的男子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花痴。
“哼,母女俩一个德性,骚狐媚子。”她咬牙悄声咒骂了一句,涂得鲜红的长指甲险些掐进宫女的肉里。
可怜的宫女眼里莹光闪烁,慌忙低下头。
第二十三章 竟然是她
郁闷,定时发布因为忘记选所在卷,失效了。幸好,某峰上来看文……嘿嘿,抱歉得很。下不为例。
王侍郎跟尊笑面佛一样的挤进了偏厅,找到高进,悄声耳语道:“三驸马,请借一步说话。”
但凡笑成这样打商量滴,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是好事。高进不动声色的跟他走到偏厅的一角。
“三驸马,三公主殿下身体不适……”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高进似笑非笑的负着双手立在自己跟前,王侍郎冷汗如瀑布狂下。
不敢直视她那双似乎洞悉一切的透亮眸子,他从袖袋里掏出皱巴巴的手帕,借着揩汗挡住她的视线,陪着小心继续说道:“汪太医说,虽然三公主服了药,能硬撑着过来……可是,最多只能撑小半个时辰……三驸马,您看,下官也很为难。大婚的礼仪是要讲滴,但是,三公主的凤体安康也很重要……”
好好的一方月白色雪丝帕子竟变得如把腌菜一般,也不知道老王筒子在三公主那边淌了多少冷汗,哦,他的眼圈还有些微微发红,兴许这帕子上还沾了泪渍。高进心头一软,顺着他的意思问道:“当然是三公主的凤体更为重要。请问王大人有何良策?”
“圣上看人的眼光真准。三驸马的胸襟、气度,实乃超凡脱俗,非常人可比。”王侍郎感激的双手翘起大拇指,高帽奉上,连连哈腰,“下官斗胆请三驸马帮忙跟侯爷和侯夫人商量商量,是否能稍稍改变一下大婚的进程?”
宾果!就是酱紫!高进没有吭声,挑眉迎上他充满期盼的目光。
王侍郎连忙错开目光:“下官以为,是否就在赐婚宴里,把接下来的同食之礼和认亲礼一并完成?”
在大陈,只有同食之礼和认亲礼完成了,这婚礼才算真正完成了。这桩匆匆举行的婚事不知生了多少变故,高进很理解王侍郎急于交差的心情,略作迟疑,点头应道:“事关重大,只能由家父定夺。王大人稍等。我这就禀明家父”
王侍郎的神色顿时轻松了许多,笑道:“这是自然。”
这一小会儿功夫,原本济济一堂的偏厅内只剩下三三两两宫女垂手侍立。众人都去了正厅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