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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端午佳节。
老夫人特意让陈湘娟出了淑芳苑,到上房与家人一起过节。
陈湘娟一大早过来请安的时候,正巧陈湘如风寒刚愈,因病了大半月,人也越发清瘦了,家学放了假,陈将宏也回了乡下陪母亲、妻儿过节。
陈相富兄弟在上房见到陈湘如,便抢着在她身边坐下。
陈相富热情地问道:“大姐姐再不痊愈,我可都着急了,听刘奶娘说,又咳嗽又发烫,还闹了两日肚子?可真是急人。”
陈相贵则是一贯的温不火,轻声对绿叶道:“往后大小姐出门,你要细心些。”
陈相富则吩咐道:“绿叶,今年雨水多,虽然天暖了,出门多备件薄斗篷上,若是冷就给大小姐披上。还有,还有,大小姐事多,往后你出门就拎个食盒,糕儿、饼儿都装上,再放几个苹果,要是大小姐饿了,就取出来。”
陈相富的性子一向是贪玩,又有粗糙,如今能说出这番关心人的话,当真是奇了,按理,这样的话该是陈相贵说的才对。
老夫人见他们兄弟关心陈湘如,脸上浮现出笑容。“富儿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难得!难得!”
赵婆子道:“可不是呢,连老奴听了,都快要哭了呢。”
老夫人心情很好,所有人都瞧出来了,许是因为看到大小姐病好了,又或是因今儿过节的缘故。
陈湘妮坐在老夫人身边,也跟着道:“上回我二姨娘得了几盒上好的凝露,我回头送两盒给大姐姐。起风的时候抹上,就不怕被吹皲裂了。”
陈湘娟像块木头一样地坐在一边,冷眼瞧着他们,待他们说罢了话,这才道:“你们几个,大姐病了。你们就嘘寒问暖,我到乡下住了大半年,怎不见你们挂念我,难不成我就不是你们的姐姐?”
陈湘妮有些发怵,埋首道:“二姐姐,这不是……大姐姐病了么?”
“我也病过呀,还比她病得凶险。”
老夫人扫了一眼,“大过节的,谁要是说这不高兴的话。休怪我罚她。”
说到底,老夫人就不疼她,如今她连个过继来的庶女都不如。
陈湘娟心里暗暗地想着,却气愤地抓了一把红枣在手里,大口地咀嚼着。
大丫头来禀:“老夫人,马大公子求见!给老夫人送节礼了。”
陈湘娟的身子一颤,小心地睃了眼老夫人,祖孙的视线相撞。陈湘娟小心地移开,故作淡然。
装得太平静。可老夫人还是瞧出来了:放不下马庆呢!
江南之地,但凡是订亲的男子,是要给未来的岳家送端午节礼的,不仅有美酒,还有粽子、鸡鸭等物。
马庆领着五斤,五斤挑着个担儿。一边是酒,一边是买来的现成卤肉,颤微微的,寻常送节礼要用红纸包了,可因着陈家守孝。就这样挑了进来。
老夫人笑着招呼马庆坐下。
“庆儿,今儿河上可是热闹得很在赛龙舟呢。”
原来,这些事孩子们最喜欢的,可因为家中守孝,爱热闹的陈相富都不能去瞧一眼,只能待在家里,更不能到亲友家窜门,但早早地,陈家大院就送了节礼,就是陈家庄就送了一千个粽子,又五百个鸡蛋过去,每家每户都分了些。
马庆垂首,他也听说陈湘如病了事,病了一场,倒有两分娇俏模样,柔弱得让人心疼。
陈湘娟拽着帕子,自马庆进来,不敢大胆地瞧,却是小心地窥视着,又怕被老夫人瞧见,借着这事再罚她,真真是好不为难,偏生马庆就盯着陈湘如瞧,看得她想要骂人。
马庆问:“陈大妹妹都好利索了?”
“是。好不利索也不敢出门,担心过了病气给家人。”
马庆点了点头,“大妹妹这病都是给累的,可得保重了。”
“谢马大公子关心。”
老夫人乐呵呵地笑着,“看到你们兄弟姐妹和睦友好,这比什么礼物都好。庆儿啊,你来江宁府也有一年多了,现下可都习惯了?”
“都习惯了。”
“这就好。”
老夫人看着外头,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寒喧几来,而陈相富似乎要急切地想要证明,站在花厅上花拳袖腿地练习着自己新学的功夫。
陈湘如定定地看着,时不时拊掌而乐。
落在陈湘妮的眼里,她不由得嘴唇蠕动:幼稚,不就是学了三脚猫的招式,她还真的夸赞呢,也就陈相富这个傻子会当真。
她一年没与弟弟们亲近,现在两个弟弟都偏着陈湘如,陈湘如病了,他们就紧张得像什么似的,如今陈湘如病好出来,他们都争着讨好。
老夫人看在眼里,一见陈湘妮嘴唇蠕动而未出声,心里就是一沉,想到王婆子禀报说陈湘妮咒骂陈湘如的事,又在背里骂她是“老不死的”,许是知晓了太多,老夫人看着陈湘妮就多了几分厌烦,但又不得不强忍着,毕竟是她的亲孙女呀!就是这样,她才不得从强迫自己按捺住。
老夫人轻声道:“庆儿,今儿内务府该派人来查账目了吧?”
内务府查账!
马庆惊了一下,一脸茫然,这样的事怎么没人告诉他。
他支支吾吾地道:“这个……也是朝廷的惯例?”(未完待续。。)
第139章 夺良缘
老夫人笑了起来,“扬州织造府郎中为甚换得频繁,为甚这百余年来,只得苏州和江宁两家织造府无事?这都是一个账目不明,亏空银钱,一个却是行事得体,值得皇帝和皇后娘娘信任。
织造府虽然是受内务府和皇帝、皇后娘娘指导,但这账目每过几年就要查一回,这原就是惯例,办得好的会赏,办不好的自然是罚,若是重的,杀头抄家也是有的。”
敢亏空织造府银库的钱财,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斗不过这个小娃儿。
陈湘妮则是用心地听着,见马庆脸色变了又变,心下暗道:莫不是账目有岔子。
老夫人道:“你爹也是做这官的,难道他没告诉你,内务府短则三年,长则四年、五年就要查一回。如儿他爹在任上时就查过几回,最后一次是……是……”
赵婆子接过话,低腰道:“老夫人,正是三年前的秋天,内务府和户部来人查账,那回在江南待得最长,足足待了三个月。扬州织造府的上一任郎中就是那时候被抄的家。”
老夫人连声应“对”,听到马庆的耳里,却是胆颤心惊。
亏空了银两,重则杀头抄家,轻则剥夺官职,无论轻重,他这辈子都不能翻身。
“这么算起来,今年秋天不来,明年、后年就该来了。”老夫人轻叹了一声,“庆儿,你是个行事稳妥的,想必早就做好准备了。来了人,你也莫怕,他们就是例行公事,只要你行事正,他们寻不到错处就会离开。”
陈湘娟觉得一阵莫名。老夫人这个时候提账目的事到底什么意思,但是马庆却被吓得不轻,“祖母,内务府大总管爷爷可是我们自家人,要真是来人,他一定会通晓我们的。”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道:“就算通知又如何?还有户部的官员同行。当年你祖父在任上时,汪兄弟就说,他那人最是公道,帮理不帮亲,否则你祖父、你父亲也不会如此尽心尽力、兢兢业业。”
好一个帮理不帮亲!你马庆敢亏空银两,到时候别指望让我们来收拾这个残局。便是陈家老太爷、老爷在任上时,也不敢这般亏空的。上任一年多,就亏空一万两,上头要是查起来。马庆就有渎职之过。
老夫人那半真半假的一席话,让马庆顿时坐立难安。
在上房用了午饭,老夫人有些累了,摆手道:“你们兄弟姐妹几个玩闹吧,别太疯了,我得歇会儿。”
陈湘如退出上房,到了西院凉亭坐下,听陈相富兄弟俩近来的事。
马庆想着自己亏空银两的事。也没离开,而是跟着他们进了凉亭坐下。他没走,陈湘娟自然也跟着,陈湘妮则是孩子心性,想与哥哥姐姐们亲近一番。
陈湘如问道:“二弟、三弟可会下棋?”
陈相富道:“十三叔教过我们,但下得不好。”
“商场如战场,官场如是。人生如是,棋艺是不见血腥的战场,简单的棋艺却饱含了许多的道理,有时候乃至要用到兵法战略,二弟、三弟也该学些了。便是三妹也可以学些。
人间四大雅事:琴、棋、书、画,这琴、棋都是排前面的。”
老夫人没在,陈湘妮此刻也没了忌讳,不由得打趣两声,“哟,原来大姐还懂得琴棋书画,你会下棋我是知道,当年那个落难的老道姑教的嘛。”
相贵眼眸一跳,“大姐姐,什么老道姑?”
刘奶娘立在一边,笑着道:“大小姐小时候,救了一个贫病交加的老道姑,给她治病,还给她吃的,把月例也给她使,老道姑在我们西院住了三个月,闲下来的时候,便教了大小姐下棋,不仅是下棋,还教大小姐弹琴呢,只是大小姐对下棋倒感兴趣,而这琴艺只勉强会弹。”
这件事刘奶娘是知道的,陈湘如救了那老道姑,刘奶娘也奉侍过那老道姑几日。
陈湘如今儿也是来了兴致,在陈相富比划的时候,就想着让陈相富学些兵法棋艺也不错。
陈湘妮一脸倾慕,看着陈湘如时近乎崇拜,“那大姐姐会下棋,还会弹琴?大姐姐的字画我见过,连祖母都说是极好的呢。”
马庆此刻一听,深深一揖:“不知大妹妹可有兴趣与我对奕一局。”
陈湘如与刘奶娘使了个眼色,刘奶娘让跑腿丫头取了棋盘来。
马庆自认他在马家的棋艺不错,是众兄弟里学得最好的一个,不想才下二十三粒就败了,而且还是惨败。
陈相贵看着棋盘,“大姐姐教我吧!我想学。”
“好,这学棋是从下棋开始的,非一朝一夕之功,得长期练习,你先与我下棋,我边下边说。”
陈相富道:“大姐姐,我也要学。”
“二弟站在一边看,用心看就是。”
陈湘如执起棋子,落下一子,陈相贵再下一子……
陈湘娟可对这棋艺没有兴致,她只瞧着马庆,趁姐弟几人都关注着棋盘,她走近马庆,伸手轻拽了一下:“我们说说话吧。”
马庆连退两步,生怕被刘奶娘给瞧见。
陈湘娟见他避,越发气急:“你怕什么怕?说说话能要你的命。”索性大胆地拉住他的衣袖。
这一幕,正好落在陈湘妮眼里,她虽只得八岁,可老夫人言传身教,已懂得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这马庆还是与她大姐姐订亲的人。
她愣着眼看,一边的陈相富也发现,随着她的视线一瞧,立时怒火乱窜。
陈湘娟见马庆避,偏将他的手给扯了过来,死死地拽住,马庆拼命地想收回。
“懦夫!你现在避什么?想当初我们是如何亲近的,我送的那些个值钱的东西,你还不是每件都收下了,不就是与你说说话。你至于吓成这样吗?”
声音很低,可那样子却够吓人,仿佛马庆不跟她走,她就要把马庆给吃了。
“三弟,下棋之人,都是走一步看数步。不仅要设自己的棋局,还要看清对方的棋路风格……”
陈湘妮和陈相富,就看着陈湘娟和马庆在一边抓扯,一个想避,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