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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相和应声转了一个圈。赵氏离逝后,陈将达常待在大姨娘屋里,陈相和算是所有儿女里最得宠的一个,可一朝变故,大姨娘被送往庵堂,他亦成了这家里最受冷落的人。
老夫人轻声道:“略有些肥了。”
陈相和瞧着比陈相富兄弟看似要壮实些,老夫人缝制冬褙时就略做得肥大些,此刻一穿上身,才发现显得太过肥大了。
赵婆子知道就是这么一件,老夫人也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人上了年轻,眼睛也受不住,忙宽慰道:“到了冬天,大爷身上穿的厚,这个套在外头正好。”
老夫人目光扫过大妮,见她目露羡慕,“原说做五件的,这回又要多做一件,妮儿也得做一件。”
大妮知老夫人对她有好感,笑道:“孙女明儿开始来陪祖母,祖母做针线,我就给祖母穿针。”
老夫人立时就笑了。她似乎明白,陈湘如要给二姨娘过继庶女的原因,一则是为了陪陪老夫人,孩子年纪小又懂事,这样一来老夫人就不会寂寞。再则,也给二姨娘的余生一个交代。
陈相和在心里骂了句“马屁精”,这小丫头讨得老夫人欢心,正是这份机敏劲儿。
老夫人道:“今儿你们几个就在我屋里用饭。”顿了一下,笑道:“上回兴国公府送来的礼物,也让二小姐给妮儿备一份。”
陈相富心里不大乐意,可又想陈相和也在呢,只不知他二姐是不是也克扣了陈相和的东西,就算真克扣了,陈相和也不敢去闹。
陈相和今儿很欢喜,老夫人给他做了新冬褙,虽不如绣娘们做的好,可一针一线都是老夫人做的,这说明在祖母的心里,是有他这个大孙儿的。
临开饭的时候,陈湘娟与陈湘如来了。
姐妹二人像是约好似的,陈湘如一回府就往上房来,陈湘娟则是走到上房外头才偶尔遇到陈湘如的。
陈相富兄弟三个用了饭要回屋读书,先告退离去。
陈湘如姐妹则留下陪老夫人说话解闷。
大妮乖巧懂事地替老夫人按摩、敲打着。
陈湘娟搁下茶盏,道:“祖母,大妮做了我们的庶妹,得有个正经名字,我瞧不如就加个‘湘’字,唤作湘妮,往后就唤她妮儿。”
在过来的路上,陈湘娟就与陈湘如提过这事,陈湘如第一个想到的是“娥”,陈湘娟道:“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哪配用这个字。”陈湘如又问“湘婷呢?”“婷字也不成,我瞧就叫湘妮好了。”
妮、妞,许多乡下女孩子常用的名字,在陈湘娟看来,这个妮字正合了大妮的名字。
第045章 炽烈的情书
大妮此刻听说她要有正经名字,喜道:“祖母,那我往后就叫陈湘妮了?”
老夫人道:“是,往后就叫陈湘妮,我还唤你妮儿。”
跟前有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乖巧、还知哄她高兴,这原就是陈湘如的用意,想找个小丫头多陪陪老夫人。
陈湘如道:“你虽是女孩子,不用认真读书,可该会的读书识字还是要学的,我素日管外头的事多些,先跟你二姐姐读书认字。得了空儿,祖母也可以教三妹妹认字。”
湘妮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正经的名字,还能读书认字,立时那挥舞敲打的小手就动得更快了,脸上乐成了一朵花。
老夫人忙道:“轻些,轻些,你这丫头,瞧着人不大,手劲不小,快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敲散了。”
陈湘妮面露堪色,忙道:“祖母,我轻些。”挥舞的小手便放缓了许多,动作也改得轻柔起来。
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才是她想要的。陈湘妮在心里暗暗拿定主意:一定要讨姨娘欢心,更要讨好老夫人,甚至还要讨好大小姐。
孝顺二姨娘,只因她寄在二姨娘名下。
讨好老夫人,这可是整个陈家大院最能说得上话话。
对大小姐好也是因为大小姐是这家里家外当家作主之人。
老夫人道:“妮儿这里,也得挑个服侍丫头。”
陈湘娟想到这事儿就心烦,“今儿已经让陈二婶子物色了,在乡下庄子里挑,挑个和妮儿大小差不多的来。妮儿还小,让她与二姨娘同住一院。”
乡下来的,就算成了小姐,那也只是庶女,与她们比不得,就与二姨娘同住也没甚不好,要不是陈家的人丁单薄,哪容得二姨娘独住一院。
夜浓如墨泼,五步之外便难瞧清物体。
东院后门,有人鬼鬼祟祟地出了门,一路离了陈家大院,到了绸缎庄的仓库里。
而此刻,陈湘如正坐在闺房里,启开自己的首饰盒子,家里多了个幼妹,瞧这丫头什么也没有,头上戴的只是一对大红色的绒花,再就是一对银耳坠,就连个像样的钗子、簪子都没有。
刘奶娘进了屋,轻声道:“大小姐这几日都没睡好,今晚早些睡。”
陈湘如道:“我想挑几样首饰送给妮儿。”
刘奶娘看着锦盒,“大小姐的东西,不是老夫人赏的,就是夫人留下的,你若要送,奴婢明儿给三小姐另置备一些。”
陈湘如拿了几样,看看这件,瞧瞧那件,却是一件都没舍得。
刘奶娘转身从衣橱里取了斗篷,小心地给陈湘如披上,“别熬太久,早些歇下,今晚是绿叶值夜,若是夜里饿了,就让绿叶在小厨房做些吃食。”
陈湘如将自己的首饰一件件都取了出来,寻着记忆回想着每一件的来历,兴国公府周家还真有意思,竟花高价替她们姐妹赎回了首饰,与周家送来的东西一并搁在大箱子里。
她想过周家会单送一份丰厚的谢礼,却没想到却是这等的丰厚,也至把她们姐妹的首饰赎出来做谢礼。
她再一抓,竟从里面抓出一件白玉兰钗子,奇了,她不记得自己有件这样的首饰,它是什么时候有的?
这白玉兰钗子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所雕琢而成,又嵌了最好的白银,式样别致,白玉兰雕刻栩栩如生,那薄薄的花片,仿佛真的会在风里摇曳生姿一般,含苞欲放的花朵更惹人怜。花开得太盛,便离凋零不远,唯有这白玉玉欲放不放时最是美丽,那花儿仿佛正散发出一股幽香。
她没有这样的首饰!
这从哪里来的。
她记得从箱子里取出这首饰盒时,上面可还贴着当铺的封条。
她抱过锦盒,把里面一件件的首饰尽数取出,最后却见下面有一封信,上面用刚劲有力的大字写着“陈湘如亲啟”,老天,这信是什么时候到这盒子里的?
她明明记得自己取出锦盒时,上面还有当铺的封条,是她亲手撕开的。
陈湘如取出信儿,只得两页,这竟是一封火辣辣的情书:
陈大小姐:见信如晤,偶在城外得遇小姐,一袭素衣惊为天人,不由让人心潮起伏,心如战鼓……
只看得陈湘如面红耳燥,就算是前世是风尘名伎,先是闽帝爱姬,再是石相妾,从来没人写过这样的书信。落款处,龙飞凤舞地署着“周玉鸣”三个大字。
周玉鸣,难道她们姐妹的首饰其实是他帮忙赎回来的。
在满满一页半的炽烈表白之后,是最关键的几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玉鸣约小姐于某月某日晌午,在江宁城茗香茶楼一见。”
他约她……
她去是不去?
还好是今晚发现了这信,若是过几日发现,她岂不是都不知道。
陈湘如只觉整个心都沸腾了,前世今生都没有任何的恋爱经历,突地平空冒出来一封热情洋溢地信。
这周玉鸣还真是特别,就这样把信藏在她的锦盒里,他就怎么肯定这锦盒是她的。
那么,这支不属于她的白玉钗其实是他搁在里面的?
东院,传来一阵狗吠声。
陈湘如走到窗前张望。
绿叶啐骂道:“东院的狗怕是疯了,每晚这个时候都要哄叫一场,也不晓得东院的人是怎么睡着的。”
陈湘如又忆起前几日突地撞见陈湘娟给马庆送礼物的事,借的不是她的名,而是老夫人的名。
马庆住在东院,而她住在西院,很少见面。
马庆的院子里使的丫头、唤的小厮,皆是陈湘娟给挑选送去的。
前身记忆里的马庭,便是这样与陈湘娟一来二往中动情心系。
马庆面对一点点长大的陈湘娟,是亲近的、喜欢的。
周玉鸣约她明儿去茗香茶楼,她是去?还是不去?因着她掌管陈家生意,倒有许多出门的机会。
陈湘如反而为难了。
她不想去,人言可谓,她抛头露面原是不得已。
她又想去,周玉鸣替她赎回了锦盒、首饰,好歹感谢一番。
只是,她却有些怕了。
她不相信爱情,甚至不相信男人,总觉得他们都会无情地伤她。
可就算是受过伤,这世间总还有几个好男人。
但她的运气会这么好么?能遇到好人?
陈湘如这夜失眠了,辗转难眠,脑海里有前世的柳明诚、孙术、石丞相,甚至还有今生得遇的马庆、周玉鸣……那一张张熟悉的、陌生的面孔无休止地出现在脑海里。
睡不着,她索性不再强迫自己睡觉,整衣起来,伏案绘起《荷花仕女图》,荷花,前世今生皆是她最喜欢的花,出淤泥而染,濯青莲而不夭,世人喜欢荷花,爱的是她的品性。
看着记忆里那张美丽的面容,那是她前世的容颜,有着倾国倾城之姿,可最后也只能沦为男子的玩物。
拿着画影,坐在铜镜前,比对着自己现世的容貌,相较之下,她更下现在的自己。
第046章 新式帔子
前世的她太美,陈银欢也太美,而她原像足了亲娘,都是天生的美人。
看着画,连陈湘如自己都快要痴迷起来了,在前世,她更多的自怜自艾,但今生却多了对前世的欣赏。
陈湘如看了一阵,转身回到案前,继续绘《荷花仕女图》,像是在绘自己,又像在绘前世的母亲,是的,她要记住前世的教训,她也要放下前世的无奈,前世的怨恨,握住当下,好好的活下去,活得无怨无悔,活着求得一份善终。
当刘奶娘次晨醒来时,一进闺阁,看到的就是扒在桌案前已经睡熟的陈湘如,轻叹了一声,“怎又没睡,这般下去,身子可如何受得。”
桌案上放着两幅画,第一幅瞧着与上回设计的仕女帔子图案差不多,而另一幅则更为细腻,连发丝一根根都清晰可见,穿着一袭粉色的衣裙,正坐在荷塘里采莲蓬,那女子长着一张美丽绝伦的容颜,惊鸿一瞥,虽同为女子,都会被她的美给怔住。
陈湘如被吵,睡意朦胧一抬头:“奶娘,你起得真早。”
“是小姐睡得太晚了。”刘奶娘面含宠溺,“回床上睡会儿吧。”扶了陈湘如回床上,她一躺下就睡熟了。
刘奶娘不懂画,可拿着手里,只觉得绘得很好,尤其是那幅彩色的,上面的女子似在含笑点头,瞧得正入神,绿枝、绿叶进来收拾闺房,刘奶娘忙道:“先别收了,大小姐昨儿又一宿没睡,在设计帔子花式呢。”
绣床上罩着内粉外绯的双层床纱,床帘静垂,隐隐绰绰能看到内里侧躺的女子。
几人轻手轻脚地退出闺房。
近晌午时分,陈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