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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粟娘掩嘴笑道:“虽是如此,这时节有莲花还真是稀罕。”
连震云看了看她的神色,柔声道:“我在外头等着,你进去和她搭话儿,她必会给你看的。”
齐粟娘连连点头,陪笑道:“劳烦大当家等一会儿,我看了马上就出来。”说罢,向连震云福了一福,匆匆进了双面观音殿。
那满旗贵妇梳着两把头,扁方上缀满珠玉,想是出身不凡。齐粟娘持了一柱香,拂开脸上的面纱,挨到她身边,嗅着扑鼻的***粉香和莲香,轻声笑道:“这位姐姐……”
扁方上长长的红京丝璎珞晃了晃,那贵妇睁眼转过头来,“你是——”两人双目相对,贵妇惊呼一声,“齐姑娘!”
“双虹!”齐粟娘大吃一惊。
九爷送给太子的双虹,已是二十余岁的****,岁月让她的容貌脱去少女的纯净,眼角眉梢俱是妩媚。她怔怔看着齐粟娘,眼中的泪水慢慢泛了起来,“齐姑娘,打你救了我那一回后,我们再没有见过了。我娘到现在还念叨你……”
连震云负手站在阶下,看着齐粟娘与那满旗贵妇执着手,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到得最后那贵妇招了丫头进来,送了她一篮莲花儿,又拉着她上了一柱香,方依依不舍送她离去。
连震云伸手提过齐粟娘手中的花篮,笑着道:“是旧相识的?”
齐粟娘满脸欢喜,“她原是九爷府里的丫头,后来被太子爷要了过去。当时听着很不得宠。这回太子被废,圈在宫里,她一直尽心侍候。太子复位后抬了她做格格,时时带在身边。今日她是来还愿的,只说这双面观音灵验的很,非拉着我也拜拜。”一路走进南院门,叹道:“八年,她也总算熬出头了。”
齐粟娘推开内室门,奔到罗汉座榻上坐好,连震云跟着快步而入,笑着将莲花篮放在小方几上。他侧身坐下,看着齐粟娘伸手到花篮里拨弄莲花,“喜欢莲花?平日里也没见过你用……”
齐粟娘嘻嘻笑道:“不瞒大当家说,我不会绣花儿,只能绣几朵莲枝,平日里自然就要对它另眼相看些。”低头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连震云哈哈大笑,突地想起那夜江宁拨步大床上的红绸帐,尤记得昏暗中帐沿一圈莲枝纹,她在花篮中拨弄的纤手,那****也曾与他相亲相近,禁不住心头一热,慢慢伸手,“这莲香倒也罢了,这花确是……”
连大船急匆匆进了正房,见得内室门未掩上,一步跨入,“大当家,翁白——”一眼看到房内情景,立时低头,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光,缩到地缝里消失不见。
齐粟娘一惊,不由站起,“大船,翁白怎么了?他——他来了?”
连大船背上流着冷汗,结结巴巴说不清话。连震云慢慢收回伸到了花蓝边上的手,“夫人问话,你磨蹭什么?”
连大船立时答道:“回夫人的话,翁白进了隆福寺,好象是来看他爹娘。”顿了顿,突地想起,连忙又补上,“大河哥——大河哥正在布置……”
齐粟娘惊了一跳,“怎么办,大当家?若是让翁白看见大河——”
连震云走到她身边,笑道:“不用担心。夫人且坐,我去看看。”
连震云将忐忑不安的齐粟娘留在房里,走到院中,他看了连大船一眼,“说吧。”
连大船小心陪笑道:“大当家,翁白方才进小楼里,没找着人,立时就奔出寺去了。小的估摸着,他是回去找宋清。”
连震云冷笑一声,“行了,这是小事。皇上巡直隶北漕河,宋清必要马上赶回去。他现在忙不过来,再是宠翁白,也没得下大力气去寻的道理。再说,他也未必想寻。”顿了顿,“大河呢?”
连大船小声道:“在东厢房里坐着……”
连震云微微一笑,“你就该和大河再学学。”
太阳过了午,渐渐向西。齐粟娘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窗外一株海棠。那枝上挑到窗前的海棠花,虽是开得艳,梗枝却被昨晚的雨打残了,虽是还有几分京城的阳光照着,落到窗上的枝影也没了生气,早晚便要去了。
齐粟娘等得着急起来,“大当家……”
“夫人放心。大河会躲开翁白的。只是怕要再花些时辰。”
齐粟娘点了点头,“确是如此。”寻思了半会,“大当家,还烦你让大船去会馆里和比儿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连震云将齐粟娘面前的半空的茶盏斟满,提声叫道:“大船。”
脚步声响起,连大船站在紧闭的门外,“大当家。”
“进来。”
连震云看着推门而入的连大船,“去,到会馆知会一声比儿,就说夫人和我商量运私货的事儿——”看了齐粟娘一眼,齐粟娘微微一笑,“她自然知晓我何时回去。”
连大船退了出去,齐粟娘百无聊赖倚在小方几上,撑着脸,看着窗外午后的太阳,不自禁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坐在对面的连震云笑道:“夫人累了?对面房里可以……”
齐粟娘连忙摇头,“出来这么久已经是个麻烦事儿,哪还敢在外头睡?”看着连震云,“大当家可要歇息?”
连震云摇头,“我不累。”齐粟娘暗暗松了口气,连震云含笑看着她,“夫人可会下棋?或是抹骨牌?打双陆?”
齐粟娘一愣,面上微红,“不会……我只会叉麻雀牌……”
连震云眼中带笑,“猜拳、猜枚这些……是酒戏……现下不宜喝酒……” 齐粟娘连忙点头。
“夫人会不会联诗……”
齐粟娘瞪着连震云,半晌说不出话来。连震云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夫人放心。扬州那些调调儿我也受不住。官坤盐商还好,图个乐子就罢了。席上那些名士、士子个个眼高于顶,又酸又硬,实在是不好对付……”
连震云和齐粟娘慢慢说着闲话,忽听得连大船在外头咳了一声,连震云笑着站起,走了出去。
“大当家,我到江浙会馆门口,居然看见了翁白。”连大船又是笑又是惊异,“翁白领着七八个人在隆福寺搜寻了半会,实在找不到线索。只在江浙会馆门口站了一会,就走了。好似宋清今晚要带他回直隶。”
连震云慢慢点头道:“宋清没有儿子,嫡妻也死了。这翁白倒真是找得好……比儿若是我的丫头,十个都送给他了。”微微一叹,“海静的身子不好…我虽是为他谋划………”
太阳偏西,正是将落未落,齐粟娘看着连震云走了回来,他身后的连大船点起火折子,内室里掌上了十架五柱莲花烛台,五十根高燃的红烛把房里照得极是亮堂。
齐粟娘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方要说话,终是听到了连大河报门的声音,“大当家。”
齐粟娘立时从小方几上弹了起来,大喜道:“大当家,大河回来了。”
连震云只是笑着看她,“大河,进来罢。”
连大河推门走入,齐粟娘急急问道:“怎么样?把他们抓住了?没让翁白察觉?人在哪里?”
连大河头也不抬,恭敬答道:“回夫人的话,小的布置成白老五带着那丫头自行离去的样子,不会叫翁白瞧出破绽的。白老五不是翁白的亲爹,抛开他这个假儿子,也未尝做不出。”
齐粟娘顿时长出了一口气,满脸欢喜,仍是问道:“人在哪里?”
连大河道:“回夫人的话,为防着翁白和宋清追查,小的已经把白老五和那丫头送上船,押往淮安总坛。”
齐粟娘一怔,“大管事竟是直接把人送走了,难怪用了这许多时辰。”
“若是夫人要查问两人,小的立时遣人去追——”连大河说罢,就转身要出房。
齐粟娘连忙道:“既是送走了,便也罢了。”欢喜笑道:“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大管事的手段好生高明。翁白以后跟着宋大当家,前途自然大好。”
连震云笑道,“我听说夫人唤同仁堂的崔大夫进府里问了,崔大夫原是宫中的供奉,他说翁白现在的样子十七,明年怕就是十八。翁白极得宋清看重,既是看中了比儿……”
齐粟娘一边站起身来,一边摇头,“这事儿崔大夫也说不准,将来的事儿谁知道。比儿已经十七了,总不能要她慢慢等着看情形。回了扬州,我就和二当家说说,让他在漕上寻几个厚道上进的后生,我替她相看……”
连震云随之站起,笑道:“夫人说得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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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卷 第二十章 算学馆里的齐粟娘'一'960加更
第二十章 算学馆里的齐粟娘'一'960加更
朝堂里的动静越来越大,连震云却无暇理会,他接了桂姐儿写来的家信,不等江苏漕帮的五纲漕船开到通州张家湾码头,已是匆匆出了京城,日夜兼程,向扬州而回。
京城双虹院中,齐粟娘坐在炕桌上,一脸担忧,“海静生了场大病,我看莲香在信里写得极是惶怕,大当家也是赶着回了扬州,还带着同仁堂崔大夫一同回去……”
比儿从齐粟娘手中接过莲香信函,细细看了半会,“奶奶,奴婢看着海静的病虽是重,好似也稳下来了。但莲夫人字里行间,尽是害怕恐慌之意——奴婢以为,总是有些缘故才是。”
齐粟娘一愣,“你的意思是,海静这病儿和莲香……?”
比儿摇了摇头,“奴婢也拿不准,一则是隔得太远,二则连大当家后宅里现下必是乱的。连大当家扶了两个偏房,抬了三个侍妾进府,后宅里的主子们一多,正是要立规矩的时候,偏偏连大当家正巧上京,大管事和二管事跟出来。”
齐粟娘慢慢点了头,“确是如此,没得个规矩,后宅里也安稳不了,莲香若是能压得住——”
比儿看了齐粟娘一眼,轻声。道:“莲夫人根底儿不足,又不够得宠,做偏房倒也罢了,做正室怕是压不住。后宅里只要一乱,什么事儿都能出。”顿了顿,“大爷府里,已经是算好了。大*奶是大爷心头上的人,又是书香门第小姐出身,抬进来的尽是行院里头的歌ji一流,小事儿免不了,大事儿不会出。”
齐粟娘叹了口气,“你说得是。哥哥。府里再乱,只要嫂子容得下,也没人敢去动彩云肚子里的孩子。”
比儿突又笑了起来,福了一福,“。奴婢不怕奶奶怪罪,奶奶多亏是宫里头侍候出来的,又是十四爷门下的人,身价儿高。大爷当初挑了奴婢过来,想给爷做妾生儿子,也是看着奴婢没有根底儿,闹不出来……”
齐粟娘苦笑着,喃喃道:“我何尝不明白,当初我不过。是个不能见天日的逃奴。根底儿怕是还不如行院里的姐儿们和园子里的戏子。若是没有爹娘收我做女儿,婆婆订下我做媳妇,皇上看着陈大哥把我送到皇太后跟前侍候——我哪里又能做安安稳稳做正室嫡妻——”
“奶奶说什么——”比儿听得她含糊低语,不由问道。
齐粟娘抬起头来,伸手握住比儿的手,慢慢拍着,“若。是没有十四爷护着我,成亲七年,这府里早不知塞进了多少比我有根底的妾室……”
比儿正要安慰,外头突地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奶奶,宫里算学鸿文馆差人来,诚亲王召奶奶进宫一趟。”
陈府里的马车。出了西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