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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的水,比长房可一点都没浅。苏昭宁想要在长安侯府好过,一点也不会比她苏珍宜容易。
苏昭宁忍住立刻去安抚妹妹情绪的念头,她上前一步,却是走向了先前那奉上的绣篮。
只见她从绣篮之中,取出那双雕刻了多“福”字的筷子来。
苏昭宁将筷子举到侯老夫人面前,解释道:“昭宁在家庙中时时常记挂祖母,便也期望祖母能日日想起昭宁。是以,昭宁选了一段原在佛堂中的木头来做双筷子献给祖母。希望祖母每日见到筷子,就能想起昭宁。”
苏昭宁慢慢转动筷子,将那一排的“福”字给侯老夫人看,她说道:“筷子刻不下百福,昭宁便刻了九个福字,希望祖母福气久久,康健久久。”
侯老夫人倒真没想到苏昭宁会给自己准备了这样的寿礼。她从苏昭宁手中接过筷子,转动看了一番,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这是你用整木雕刻的?”
苏昭宁点头答道:“是 。昭宁手艺不佳,做了数十双,这是最好的一双。”
侯老夫人出身权贵之家,又嫁入侯门世家,如何见过这样粗糙的筷子。只是这粗糙却真正显示了苏昭宁的亲手雕刻之说并无虚言。
她不禁又问道:“那这字也是你一笔一划刻的?”
这一句再问时,已经没有了先前语气中的质疑。
苏昭宁从发髻中拔下一根荷花簪子,将其亦奉到侯老夫人面前,说道:“正是用祖母的赏赐所刻。”
“我的赏赐?”侯老夫人膝下孙女众多,对孙儿是钟爱慈祥,对孙女则确实是有分厚薄。因此回忆起过去不太关心的这一个,她自己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只不过簪子的花样,侯老夫人倒还是很熟悉的。荷花是她的最爱,如此看来,确实应是她赏赐的。
只见这簪子尾端被磨得锋利,荷花花瓣亦格外澄亮,可见是常被摩挲的。
侯老夫人心中难得地对苏昭宁起了一丝慈爱。她伸出手亲自去扶苏昭宁,连声赞道:“好孩子,好孩子。”
一旁的苏珍宜却是将长指甲都掐入了手中的糕点里面。
这筷子明明就是大姑娘房中的。只不过四皇子从大少爷那得了,又给了自己。自己昨日为羞辱苏昭宁便扔到了对方的面前。
却不想被苏昭宁这般利用讨好!
苏珍宜心中恼火,却又不能把这火气发散出来。在她看来,苏昭宁与长房的侯夫人母女就是一条船上的狼狈,她们只会互相勾搭。
既然先前送的人是大姑娘,如今自己点明出来又能讨什么好!
大姑娘定会说,是苏昭宁本就送给侯老夫人的。她只不过是没来得拿出来罢了。
说不定二人一联合,又要编排自己与姐妹不和睦了。
想到苏昭宁此刻的讨巧,竟也算是自己亲手促成的,苏珍宜怄得简直都要吐出一口血来。
可她脸上却不得不端着笑容,朝侯老夫人贺道:“祖母定会福寿绵长!珍宜前些日子病着也未能及时给祖母献上贺礼,今日珍宜一定要亲自下厨,将祖母传授的手艺皆施展出来,祖母可千万不要嫌弃!”
“你这丫头,还是好好养着脚吧。在祖母身边的日子长着呢!”对侯老夫人而言,苏昭宁唤起的慈爱只是一时的,她对苏珍宜才是打心底的喜欢。
如今听苏珍宜这样说话,侯老夫人只当她是吃味,便忙又去拍苏珍宜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正厅旁侧,却有一人,已经气得浑身冰凉!
第二十章 铁棒一日磨不成针
苏柔惠气得简直头顶都要冒青烟了!
她在长安侯府,因由母亲是侯夫人的堂妹,过得向来是众星拱月、顺风顺水。即便是大姑娘苏柔嘉,也常要相让她几分的。
可如今,不过是个外室养的,还有个死了娘的,就这样众目睽睽地抢了她的风头!
苏柔惠眼睛当场就红了。她深吸了口气,因仍顾及着颜面,便寻了个托词即刻回了二房院子里。
才到二房夫人小黄氏的房中,苏柔惠就一把扯了桌上的流苏盖布,将那些桌上的瓷器摔了个粉碎。
“我的心肝儿,你这是怎么了?”小黄氏子嗣缘薄,入侯府这么多年,就生了苏柔惠一个,也是真正疼到了心窝子里的。
她见苏柔惠这般发作,立刻就吩咐下人去熬下火的茶水,又软声问起女儿事由来。
听完苏柔惠的哭诉,小黄氏眉头一皱,却是答道:“那死了娘的丫头都是好揉捏,就是那外面来的……如今她既身子好了,想来又要被老夫人护到眼皮底下去了。”
苏柔惠提起苏珍宜便气不打一处来,她咬牙切齿地诉道:“自这外室养的入府,就处处克着我。先是抢了我原本的排行,又在祭灶王爷中让我落了下风。母亲,昨日她还把苏昭宁那瓶云雪膏拿去了!我原本是准备拿过来的!”
小黄氏拉着女儿的手,一下一下地替她抚平手背上跳起的青筋。
小黄氏劝道:“三丫头那……”
看女儿又要发脾气,小黄氏忙换了一个称呼继续说道:“外面来的,我们盯着,长房却盯得更凶。你也不要太焦急,总会有人更看不得她张扬得意。”
苏柔惠哼了一声,神情仍是十分不满意。
小黄氏便提声唤丫鬟道:“等二姑娘回来了,让她径直来我房中。”
丫鬟听了吩咐去了,苏柔惠脸色才稍缓。
小黄氏见女儿心情转好了,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她笑着道:“瞧你与她们计较什么。你如今也十五了,日后靠的可不仅是娘家了。”
“母亲,您胡说什么。”苏柔惠听了,脸便烧了起来,她羞中又带了一丝忧愁地问道,“苏昭宁那死丫头先前惹了这样大的祸事,母亲不是说可能会影响我的婚嫁吗?”
小黄氏答道:“原是有这层顾虑。可如今瞧你大姐那婚事还好好的,你大哥又得了四皇子的青睐,以后你的婚事可更好挑选了。”
两母女谈心间,门外丫鬟脚步声渐近了。
小黄氏起身亲自从丫鬟手中端了清火茶过来。
才将茶送到女儿嘴边,丫鬟的禀报就让苏柔惠又摔了一个茶碗。
“你再说一遍!”苏柔惠怒目而视。
丫鬟怯怯地小声重复道:“老夫人说,二姑娘要陪三姑娘刺绣,所以最近都歇在她院中。”
“母亲!”苏柔惠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小黄氏拍了拍女儿,却看得更长远。她说道:“你心放宽些。老祖宗说的是陪,你听不懂吗?”
陪,就代表这趟四皇子的差事,所有的功劳都会揽在苏珍宜一个人身上。
侯老夫人的院中,苏昭宁与苏珍宜并排坐着,正一人捧了个绣框在刺绣。
许嬷嬷端了热气滚滚的茶水进来,朝二人道:“两位姑娘都歇息一会吧。这菊花茶最是明目了。”
苏昭宁起身双手接了许嬷嬷的茶,谢了她一声。
苏珍宜则坐着任许嬷嬷把茶送到手中,然后问道:“许嬷嬷,祖母尝了我做的桂花糕吗?”
许嬷嬷笑着答道:“尝了,老祖宗说,姑娘的手艺是完全能出师了呢!”
苏珍宜掩面笑起来,她意味深长地说道:“都是祖母教的好。”
“那也是三姑娘您悟性好。”许嬷嬷在旁捧道。
苏昭宁听着二人这一来一回,却是并不言语。左右悟性好不好,教得好不好,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待在侯老夫人眼皮底下的。
只是有些东西,一时半会还就真的融会贯通不了。
许嬷嬷亦站在旁边看向两个绣框上的绣字。两个姑娘的手都很巧,提针下针让她这个拿了几十年绣花针的老人都没什么好挑剔的。只不过……
只不过再怎么看,都觉得二姑娘的绣品说不出地更好一些。
内间软榻之上,侯老夫人一边侧躺着让丫鬟捶腿,一边听许嬷嬷禀告外间的情况。
对许嬷嬷说的绣品差异,侯老夫人倒是不以为意。她评价道:“你这是先入为主了。听他们说瑾瑜先瞧上的是二丫头手艺,便以为三丫头定要逊色一些。但我却不这样认为。三丫头那般晶莹剔透的一个人,又有多年的刺绣功底,岂会真的逊色许多了去?”
侯老夫人都这样说了,许嬷嬷便只能点头称是。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过,苏昭宁将那绣好的帕子从绣框上取下来,放到许嬷嬷带来的锦盒里。
苏珍宜则略微慢一些,她到苏瑾瑜派来的人催,才将帕子从绣框子上取下来。
面对来取锦盒的小厮,苏珍宜羞涩地笑了笑,解释道:“我比二妹妹学得晚一些,少不得便要更费心思一些。”
小厮原本是要说些什么的,可是一抬头却被三姑娘这笑容给晃了眼。他心中顿时只有一个念头。
咱们府上的三姑娘可真漂亮!
就是比大姑娘也要惹人注目……
小厮这个念头可不敢说出口,他慌忙收回视线,低下头只去看锦盒。
许嬷嬷递过来的这两个锦盒一模一样,都是啡色团圆纹底的缎面做底,锁扣是个双鱼吸水的铜样。
小厮将两个锦盒叠在一起捧好,便往大少爷院中去了。
侯老夫人院中,苏昭宁与苏珍宜两个,则依然坐在软榻的两侧,等待着四皇子检阅后的结果。
苏昭宁将绣框和绣线一一收捡起来,放进绣篮里。
苏珍宜则只是坐在一旁瞧着苏昭宁动作。
她声音柔婉,语气却并不友好。苏珍宜朝苏昭宁道:“二姐姐就这般笃定,日后不会与妹妹我一同刺绣了?”
“三妹妹想得太多了。”苏昭宁将绣篮收好,放到了一边。她将袖口理顺,重新坐好。
苏珍宜鼻间冷哼一声,嘲道:“二姐姐想得不多,一双筷子也做不了这么多用途。”
苏昭宁眉眼都懒抬地回答对方:“那全是靠三妹妹的福气。”
“你!”苏珍宜被这一句当初哽住。想起自己扔筷子给苏昭宁的情景,她只觉得心口直发痛。
那日不过是畅快了一瞬,可因为这一瞬,她事后却付出了更为堵心的代价。
如今还要被苏昭宁拿来挤兑……
苏珍宜咬着下唇转过头,不再与苏昭宁言语。
苏昭宁也淡然,从袖中取出段红绳,自己编起络子来。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苏珍宜连忙抬起头。
苏昭宁则依旧打着自己手中的络子。不是她不关心四皇子那边的结果,而是这脚步声她太过熟悉,明显就是苏柔惠的。
苏柔惠满眼酸意地看向这房中二人。她心里妒忌得不行,可脚却怎么也管不住,仍要走过来听结果。
“三姐姐是来给祖母请安的吗?祖母在小憩。”苏珍宜装作眼瞎,看不出苏柔惠的心事。
苏柔惠自然听出了对方不欢迎的意思,可如今侯老夫人又不在此处,她索性无比直白地说道:“我不像二姐姐和三姐姐有要事在身,难得抽出时间。我今晨早早就给祖母请过安了。如今我过来,不过是想听听大哥那边的结果。”
“怎么,三姐姐不欢迎我吗?”苏柔惠明知故问。
她不等不珍宜回答,又补充了一句道:“只可惜这院子不是三姐姐你一个人的。这帕子也不是只有三姐姐你一个人绣了。我是来关心二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