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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德爹手扬起老高,到底没忍下心来,气的一松手,转身坐了,指着积德大骂:“你就是不愿意也亏不着别个,那样好的闺女,娶不上原本也是你没福气”
积德拳头紧了紧,咬牙道:“就是我没福,成了吧”
积德爹一拍桌儿,一双眼怒睁,陈翠喜趁他还未站起来,一边抹着泪一边护着积德退后几步,“娃儿啥时受过这样大的委屈,你就这么青红皂白不分就打娃儿?”一转头,心疼地摸摸积德的脸,“跟娘说实话,到底咋回事?初八那日,你妗子到底说了啥话儿了?”
到底是亲娘,一向了解积德的脾性,他这些年对他妹子的好,她在旁日日瞧在眼里,哪里又瞧不出儿子的心思,可他打从那日回来便死活不愿意这门亲,她做娘的怎么能让他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
积德摇摇头,一双眼死死盯着地面,倔强地不肯开口,陈翠喜知道他的脾气倔起来几头牛也拉不回,就是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先拽着他回屋去。
自个稍作收拾一番,跟丈夫打个招呼便架了牛车往燕头村赶。
就冲娃儿这几日闷闷不乐的样儿,就是初八那日瞧见他妹子做了啥不得了的伤风败俗事儿,自个也能去原谅,只要两个娃儿的事儿能成,啥也不去计较。
一时又觉着宝珠不是那样的闺女,娃儿在她眼皮子跟前长大的,一直本本分分规规矩矩,从小到大也懂事伶俐,既不是这回事,难不成还能是王氏不乐意这门亲?以她对积德的了解,娃儿决不会没理由地不乐意他妹子。
她一路上作了种种猜测假想,决定无论咋样,积德这顿打决计不能白挨,娃儿是他的心头肉,想起他爹那样去打,那巴掌就像打在自个儿脸上一样疼。
直至进了陈家屋,她脸上还挂着些泪痕,今个陈铁贵带着老大跟老2上他九叔屋里去拜年,只留下王氏跟宝珠两个在屋里,听见外头门响着,王氏忙遣宝珠出去瞧。
宝珠一只脚刚迈出门槛,陈翠喜已经踩上了台阶,一见她,眼圈立即一红,带着些哭腔扑了来,拉着她的手不停问:“跟姑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咋回事,啊?”
宝珠一时不知该怎么去答她,只拍着她的背小声劝着,王氏闻声急急从里间赶出来,面上比往常还热忱三分,“呀可不是三妹子来了,这几天正念叨你着哩,快快屋头坐。”
今个她来的十分出乎意料,王氏这几日心头正琢磨着过完年那话儿该怎么去说,现下她便已经出现在了自个儿屋,稍一作想,立即明白了跟初八那日少不了干系。
陈翠喜上炕坐定了,见了王氏情绪反倒更加激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着:“娃儿前头还好好的,初八回屋就不知犯了哪门子浑,竟不愿意他表妹了,今个他爹狠狠揍了一顿,连我都没拦住。”
宝珠心头一阵歉疚,端一杯热水给她,小声安抚着,“姑别伤心,都是我的错儿。”
王氏咧她一眼,掏出帕子递给陈翠喜,她接了帕子抹一把鼻涕,断断续续诉说着,“积德娃打小起我跟他爹也不拘着他,顽皮归顽皮,可心地却是极善良的,心是极软的,若他在哥哥嫂子跟前儿说错了啥话,嫂子千万别跟他计较。”说到最后,眼泪又止不住往下落。
王氏瞧她那模样,同样是当娘的,心头哪能体会不到她的急切,鼻子忍不住一阵发酸,摇头解释道:“跟前长大的娃儿,我跟你哥又咋不知道他脾性?妹子快别那样说”
陈翠喜抹了半晌泪,一抬头,急切地目光看向王氏,“今个来,就是想听嫂子说说,到底出了啥事儿?娃儿咋就一时想不明白了那?”
王氏沉默了半晌,一抬头,对宝珠说:“去南头瞧瞧秀娟娃儿睡熟了没有。”
待宝珠出了门,才拉着陈翠喜的手,事到如今,也不预备瞒着她,叹一声,“妹子想多了,原是我屋的事儿,前头也不知宝珠娃儿的心思,亏得那天问了问……”顿了顿,眼睛悄悄别开,“娃儿像是不大乐意跟她表哥的亲事。”
王氏不忍看她,索性硬着头皮接着说:“那日在灶上我忍不住说了宝珠几句,谁料想偏就给她哥听去了。”叹气一声儿,“这几日我还担心着积德,原想过些天便去县里瞧,谁成想可不就出了事儿”
陈翠喜重重叹一口气,抬起袖口擦擦眼角,气恼道:“可怜我娃儿巴巴地来瞧他妹子,连一口热饭也没吃上,听了那话,还有哪个脸子留下,可不就走了?”
王氏面上带了些愧疚,不迭解释着:“我跟她爹原本也是极满意积德的,两个娃儿……”顿了顿,苦笑道:“嗨,瞧我,现在还说这些做啥”
陈翠喜又叹一声,久久没回上话儿。
……
宝珠心神不宁地立在窗前,不时朝北边屋里张望一眼,该过了两个时辰了吧?日头已经下了山,也不知她娘跟她姑说的咋样了。
正想着,就见王氏站在廊头下头喊,“宝珠快来,你姑还有些话儿跟你说哩”
宝珠心里一紧,应一声便往外跑,进得门,才缓缓放慢了脚步,走到她跟前儿,脑袋一耷拉,低声唤一声,“姑……”
陈翠喜定定瞧她半晌,终是叹一口气,“还杵那做啥?上炕来。”
宝珠应一声,垂着脸儿脱鞋上了炕。
陈翠喜一张脸儿沉着,“你母亲方才同我说了。”
宝珠不敢答话儿,静静等着她说,半晌,她才又叹一声,“这孩子,姑跟你表哥前头白疼你了到头来竟是个指望不上的”
她前头不发火倒罢了,这话儿一说出口,宝珠立即便红了眼,眼泪顺着脸颊吧嗒吧嗒往下掉,一抬头,吸溜着鼻子对她姑说:“姑姑姑父跟表哥待我跟爹娘一样亲,这些年我早把你跟表哥当成了亲人一样。”顿了顿,低下头去,“娘说亲事不成,两家再也不和气了。”说到这,心里又是一酸,忍不住往她姑跟前儿半跪着挪上几步,搂上她胳膊,眼里又涌起大股泪水,反反复复说着:“姑别生我的气,也别不理我爹娘,全都是我的错,姑骂我打我都成,别去怪表哥,也别去怨我爹娘……”
陈翠喜听的也极为动容,宝珠在县里这些年,姑侄两个日日处在一块,早就有了极深的感情,初初知道宝珠不愿意跟她表哥成亲,心头还忍不住怨了又怨,甚至气她白白受她屋儿媳妇的情,可姑嫂俩这一个下午将话儿说了开,得知这事儿原也是两家大人的心思,宝珠娃儿从头到尾的不知情,更没对她表哥动过半点心思,她渐渐才消了气,可心头到底还是梗的难受,盼了这么些年的儿媳妇,说不成就不成。
想想她前头是如何待宝珠的?比待自个儿子还精心些,衣服被褥样样都是新的,成日怕她吃不饱睡不实冻了饿了,简直当成个宝贝一样疼爱着,到头来却一场空,这事儿若换成是王氏两口子不乐意,轻的也要好些年跟她屋不来往。好在出岔子的是宝珠娃儿,她心头反倒舒服些,姑侄俩到底情分重,她还真能去跟个小娃儿计较?想想王氏说的话儿也在理,前头她本就想将宝珠要了去当女儿养,如今亲事虽不成了,宝珠还能是那忘恩负义的娃儿?就冲她姑对她的好,将来也比亲闺女还亲。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多个闺女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多个闺女
陈翠喜抬手擦了擦宝珠眼角,嗔怪道:“姑还没说你哩,你倒先哭的伤心”
宝珠吸吸鼻子,努力露出个笑,陈翠喜这才点点头,“行了,也别再抹眼泪,姑瞅着心头也不好受。”她叹一声,“再往后,权当没前头那一回事儿,你在姑屋里照吃照住,就当姑多了个闺女。”又一砸吧嘴儿,不甘心地叹一声,“姑这心头还真有些不惯。”
宝珠使劲摇着头,“娘常说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我也是姑的小棉袄往后还要孝敬姑哩”
王氏笑着进屋,“也别光嘴上说的好听,你姑进门到现在连一口饭还没吃上,快去准备俩热菜来。”
宝珠应一声,麻利下炕往灶房跑。
王氏这才收了笑,面上带了些愧疚,“亏得妹子大度,不去怪罪宝珠,我这心头……”
“嗨”她叹一声,想起什么,担忧道:“就怕积德那孩子想不开。”
陈翠喜呸她一声,“积德不娶你娃儿难不成还娶不上媳妇了?今年说啥也让他去省城考学,将来咋也得娶个像样的回来”
王氏笑着点头,“是是是,妹子说的是,积德这娃儿我跟他爹实在喜欢,将来若结了好姻亲,咋说也得备一份大礼的。”
陈翠喜也不跟她客气,“那是,咋也不能亏了我们积德,今个上你屋走这一遭,我这心头到现在还不顺气儿,作孽哟”
王氏自知理亏,好在陈翠喜终究也没她预想的那般胡搅蛮缠地大闹一场,事情发展到现在,算是最让她舒心不过的了,又笑着宽慰她好一会儿,吃过晚饭,待丈夫回来又让他好生解释赔罪一番,又亲自去送翠喜回县里,这些天儿心头的疙瘩这才解了开。
正月十五,王氏一屋人又特意备了重礼去县里她姑家,积德爹自打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初时也极想不通,陈翠喜整日在屋劝他,说是这回的事儿说啥也赖不到她大哥头上,人家屋本就对这桩亲乐意的很,只宝珠这闺女死心眼,就当积德是个哥,再没旁的想法,死活不愿意跟她哥凑成一对儿。
又宽慰他,说是前头屋里待宝珠娃儿好,还能白白喂了狼?宝珠也是个知道感恩的,将来就当她是自个屋半个闺女。想想这么些年的情分,若真为这么个事儿记恨了娃儿,他还能忍不下心去?
他本还指望着十五王氏一家人来了商议商议,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听了媳妇的话,这才不去念想了,思及宝珠娃儿平日在屋的表现,勤快又孝顺,铺子头一年赚上钱儿也没忘了她姑,比的上旁的闺女对爹娘了,这才压下了心中不适,放开胸怀对待他们一屋人。
因此,十五那日,气氛倒也融洽。
事态算是按最好的方向发展了,唯一让王氏几个担忧的是积德,他打从那日起便整日将自个儿关在屋里头,平日跟他爹娘也说不上几句话,整个人一反常态地沉闷。
十五过后,宝珠回县里还在陈翠喜屋住着,只是从那起,积德哥再也没有同她说上一回话儿,偶尔在院子里碰上了,他也装作没瞧见般匆匆离去。
宝珠舅舅早从王氏那里耳闻了两个娃儿的事儿,因此今年起他便主动提出要去铺子睡,陈翠喜再三挽留也留他不住,他只说铺子每晚少不得人留着,只让招娣住下,说是跟宝珠两个一块有个伴。
招娣也到了懂些事儿的年纪,从爹娘那知道这一向积德跟宝珠不说话的原因,怕宝珠难过,成日在她跟前儿逗乐子。唯有良东还稀奇着,只当他们这回闹别扭闹的时间太长,还专程跑去劝了积德一回,往后见他还是那副样子,也没了法子,只得由着他去。
宝珠知道这回这事儿自个对不住表哥,虽说感情的事儿上没有谁对谁错,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可思及表哥从前如何待她的,心头终究怀着一份愧疚,每日打烊回了屋比往常还勤快些,又去打扫鸡舍牛棚,又去喂猪娃儿扫地,做饭烧水洗碗筷,时刻不让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