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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铁贵吃过饭刚进小堂屋门便听见了母子俩的对话,进屋打发了润生,才小声宽慰妻子,“润生是不会干那偷鸡摸狗的事的,铁富若提了,我总有办法叫他没话说。”
王氏与陈铁贵整日里如临大敌,就等着铁富两口子主动提这事儿,晌午众人纷纷从地里回来,张红玉倒与平日里没啥两样,不仅态度无异,且对丢钱的事儿也只字不提半句,直到傍晚,王氏有些按捺不住了,抽空便叫陈铁贵回房琢磨这事。
宝珠见两口子分明没有做下亏心事,却像做贼一般逮着空便眉来眼去的聚在一起商量,两口子小心应对的模样,宝珠除了感觉爹娘小题大作外,心中又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爹娘既纯朴又可爱,生在这样的家里,谁又能说不是她的福气?
“娃他娘,我估摸着今晨铁富两口子也就那么一说,到底还是信得过咱的为人,恐怕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过去了?”
“嗯……过去了,兴许日后再不提了。”
“可我这心头咋就那么不踏实呢?”
“嗨!你就爱瞎想,给自己找不痛快,难道还巴望着人家怀疑到你头上不成?不提就是好事!”
宝珠一边听着爹娘的对话,一边暗自想着,“好在没有生出更多风波来,兴许二叔丢的钱儿后来自己又寻到了呢。”
总而言之,说娘偷钱她是绝对不信的,润生就更没有可能了,每日家里人下了地,润生便陪着她在炕上玩儿,连西边房门都没出过一步。
隔天王氏心情好,将许久不带的银镯子从箱子底儿取出戴上,两口子觉着铁富两口子丢了钱,两口子虽爱瞎猜,终究信得过哥嫂的为人,心中也宽慰不少,做哥嫂的也不能太过计较,所以商量着到镇上买些东西回来,正好润泽润生俩小子也好久没吃过点心了。
宝珠满月时她姥姥给偷着留下了些钱儿,加上夫妻俩平日里俭省,王氏便取了二十文出来,晌午饭后便跟着铁富一起上了乡里,先去点心铺子里买些小点心,又沿路买了些小零嘴儿回来。
日头稍稍偏西两口子便赶着牛车回了村儿,正赶上一家子下地回来,王氏提着点心正要往外走,冷不丁想起家里还有些布料,急忙从箱子里翻出宝珠满月时她二妗子送来的三尺布,裁了一尺包好出了门。
婆婆陈刘氏远远瞧见了,叉着腰站在廊下头问,“秀儿,干啥去?”
“娘,我上红儿屋里坐会儿!宝珠她二妗子送来的布料我那也够使了,正巧余出来些布料子,给红儿拿去能给良东也做一件儿。”
第一卷 第十二章 叙话
张红玉听见陈刘氏与王氏的对话,隔着窗子往外瞧,见王氏抱着宝珠远远过来了,急忙下了炕,捡起炕头的小笤帚扑索扑索炕面,急急忙忙照了眼镜子,拢了拢发梢,打点一小会儿的功夫,王氏已经进了堂屋,唤着:“红儿,在屋里头呢?”
“在呢,大嫂快进来坐。”张氏撩开门帘将王氏让进门。
王氏顺手将两包点心和布料交给张红玉,“我和你哥今儿个赶了趟集,买了些小零嘴儿,我寻思着给良东拿过来几包。”
“大嫂,这可咋好意思,这布料是——”张红玉只觉得眼熟,忽然想起宝珠满月时王氏娘家弟妹送来的那块青底儿花布,当时她便觉得好看,这会子见王氏送了来,面上倒有几分难为情,推脱着:“这还是宝珠二妗子给宝珠拿来的吧,宝珠将来做衣裳的时候还多着呢,大嫂自个儿留着吧,我们良东衣裳还够穿。”
王氏摆摆手,“收下吧,我自己留了两尺呢!”
张红玉脸上带着笑儿,收下花布,又从王氏手中接过宝珠,“难怪大嫂疼爱,宝珠确实生的标志,瞧这一张小脸儿白嫩白嫩的。”
“那可不,长大了准比我年轻时好看。”王氏已经习惯了宝珠在人前里常得的那些夸赞,也不以为意,孩子好看是固然,收了她的点心布料,好话多少总会说两句的。
张红玉又沏了些花茶端来,与王氏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宝珠打量着收拾的大方整洁的屋子,连炕角儿都是平整的,感叹着二婶张红玉的勤快,就听她娘随口问着:“铁富这会子咋不见人?”
张红玉啜了一口茶水,声音有些低落,“晌午饭过后就没见他人影儿,前些日子说要和马家俩兄弟到乡里做客,我估摸着今儿个可能去了。”
王氏看出张红玉一脸的无奈,忙换了话题,瞅了瞅东屋,压低声音问:“听咱娘说,赶明年要给铁山说上亲,估摸着到时咱俩家还得出些钱儿。”
王氏也没把话挑明,张红玉自然知道王氏想打听什么,俩人都是儿媳妇,有些话题妯娌之间反倒比夫妻间好沟通,张红玉琢磨半晌,还是反问着:“大嫂准备了多少钱儿?”
王氏心知老二媳妇性子谨慎,便起了个头,说:“我和铁贵存是存了些,不过你也知道,原本种地收入就少,就是存也存不下几个钱儿,多的也出不起,最多能拿个——”伸手朝张红玉比了个手势。
张红玉搓了搓手,接过话茬子,“大嫂,我也不瞒你说……我和铁富至今没存下钱儿。”
王氏笑了笑,打趣道:“红儿准是跟我说笑呢,这么些年了咋还能存不上点钱儿呢,我瞧着你也不像那存不上钱儿的人啊?”
张红玉心中一阵委屈,王氏原没说错,她平日里甚少花销,钱儿原本也是攒下的,只是铁富却是个大手大脚惯的,成日里拿钱出去请客吃酒送礼,好不容易能攒下点儿还架不住他伸手要的次数多。
也就是自己心细,在枕头下头藏了两百来个钱儿没给丈夫知道,只等着日子紧吧时拿出来用,谁知却遭了贼。
平日里瞧见王氏两口子恩恩爱爱,日子过的井井有条,想起丈夫对自己时时冷嘲热讽的态度,便觉得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一大家子人,哪里有人知道她心里的苦,她有心想同王氏诉说诉说,余光瞧见王氏腕上的一对银镯子,心里便没来由的一刺,再苦也不能在人前失了面子,若能熬到良东再大些,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大嫂,我真没诳你,以往攒的钱儿这些年也折腾的差不多了,铁富朋友多,成日里开销大,我也管不住他。”
王氏叹口气,“你要这样说,我又咋会不信的?铁富这些年也真委屈你了,回头我让铁贵跟铁富说说,这可怎么行,过日子不兴在外头吃吃喝喝的。”
张红玉掏出帕子抹了一把脸,“大嫂可别,我还能不知道他,谁去说都不管用。”
“哎?咋哭上了!”王氏轻拍张红玉肩头,“快别让人瞧见了,这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磕绊的,咱们做媳妇的,有时该忍还得忍。”
“不是……”张红玉摇了摇头,违心说着:“也没别的,铁富玩心重是重了些,对我们娘俩倒还好,就是心里头发堵,过一阵儿就好了,大嫂可别告诉旁人。”
王氏低低叹口气,“你放心,自然谁都不告诉的。”
张红玉止了哭声,想起方才的失礼,难为情地说着,“大嫂,你看我这人,原也没啥事,谁成想却……大嫂可别见怪。”
“哪有的事儿,我跟铁贵吵起来还不是成日抹眼泪呢?”又安抚了会子张红玉便起身告了辞,“我这就走了,你好好歇着别想那些个烦心事儿了,马上开饭了,快拾掇拾掇,别让咱娘见了。大嫂改日再好好和你聊!”
晚饭过后,王氏便和丈夫说起这事来。
陈铁贵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儿,“马家那俩小子还能是啥好人?成日里游手好闲,骗吃骗喝,早些年便让铁富跟那俩小子断了来往,如今咋又搅搭在一处了!”
“可不是,我瞧着红玉对你弟兄也没脾气。”王氏叹口气,“红玉也确实命苦……我听她说,两口子至今连半个子儿也没攒下。娃他爹,你说铁富近来搞啥鬼呢?”
“还能搞啥,成日里偷懒,干活也不出力,今儿个一下晌就没见影儿!”
王氏问:“外头最近传啥你知道不?”
陈铁贵一撇嘴,“你们娘们间闲来无事扯的是非我咋知道?”
王氏剜了丈夫一眼,“都说铁富跟西边钱****不清不楚的,成日里上钱****那串门子,进进出出都给人瞧见好几回了!”
陈铁贵气的眉毛拢在一处,“我可不管他那些事儿,要是敢给家里造啥孽,看我不教训他!”
王氏给宝珠换上尿布,说起来,宝珠最近心里也正郁闷这事,这些日子家中无人,她想尿尿时偏偏润生听不懂她口中叫唤的含义,她只好解决在尿布上。宝珠甚至想着,要不要早早开口学说话,这样一来总不至于常常搞的自己很不卫生。
宝珠贴在她娘怀中俩眼儿一闭装睡,心中暗暗算着,自己来了也只有接近俩月,所以还是悻悻地打消了念头,再怎么也得七、八个月大,看来还是要慢慢适应小婴儿的生活。
第一卷 第十三章 牛家儿媳
立秋刚过,天气仍旧闷热闷热的,刚播种完接着便要修补水沟子,转眼地里的活计忙活完,一家老小才歇息了几日。
宝珠不久前从大人闲聊时听来,村儿名叫做燕头村,皆因数里外有座燕山,另外,还了解到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在北方,和前世相同算是北方人,除此以外,几乎不清楚任何关于朝代、年份的情况,不过宝珠一向也不大在意这个,虽完全不了解这个时代,却也过得悠然自得。
王氏两口子还没歇几天,陈刘氏就嚷嚷着要种些菜。
村儿里不兴买菜,家家户户院外基本都有个小半片儿地,专门用来种些时令蔬菜,像萝卜、白菜、辣椒这三样是陈家饭桌上常见的,宝珠前世是厨师,种地不在行,做菜却是高手,因此闲暇时间便总惦记着前世爱吃的蔬菜:茄子,豆角,蒜薹,茼蒿,黄瓜,葫芦。听着陈刘氏嚷嚷种菜,也不禁期盼起能够开口吃饭的日子。
原本院儿外头挨着陈家的空地上也开垦了片菜地,因着去年起便持续干旱,荒废了大半年,陈刘氏见这些日子雨水尚可,便打算着重新补补肥,种上些菜。
宝珠心想着,前些日子苞谷下种,爹娘成日里下地忙活,每日吃的还是苞谷珍,苞谷面饼子,菜也就那么两样,不是辣子就是白菜,不见一丝荤腥,家里鸡每日下的蛋陈刘氏倒一丝不苟地收集起来,攒到一定数儿便拿去卖了钱儿,她出生到现在,也就吃过两回鸡蛋羹,这些日子忙活,爹整个人少说瘦了一圈,娘也变得黑瘦黑瘦。
一家子十几口人,除去三个不能下地的娃娃,每日真正干活的也只有六个,最出力的还是他爹娘,二叔见天的不见踪影,二婶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也不见发火。
陈刘氏倒是过问了几次,陈铁富只是口里应付着,照旧我行我素,说的急了便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陈刘氏瞧见二儿子不争气,心里生了闷气,索性不理会他。
天气好,王氏便抱着宝珠出了门,往右稍稍一拐便能看见自家的菜地,王氏将宝珠放在屋旁核桃树下的大躺椅上,跟着丈夫一起翻地。
润泽小小年纪也帮着爹娘拿着锄头翻地,润生尽职尽责地日日跟着宝珠,宝珠睡着了他就在一旁自己玩儿,宝珠醒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