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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睢阳渠到叛军大营也就是百多里的样子,这边发生深夜发生激战的消息,基本上是不可能瞒住的,何况还有那么多的奚兵逃了出去。
孔晟抬头望了望天,沉声道:“李彪李虎,再等盏茶的时间,如果南宫望的人还赶不过来,我们马上运粮返回,能运多少就运多少,剩下的,一把火烧了!”
李彪李虎躬身应诺。
正在这时,山坡上传来嘈杂的人声,孔晟眼前一亮,抬头望去,目露喜色。在关键时刻,南宫望终于不负重望,带着一千五百名新兵赶到了睢阳渠。
聂初尘会心一笑,在马上搭箭引弓,一支响箭电闪般射向云端,在高空中爆响,发出清脆的鸣镝声。
得到信号,南宫望没有任何迟疑,率领所部人马俯冲而下,欢呼着冲进奚兵大营的废墟里,片刻的混乱后,就很快按照南宫望的指挥,四人为一组,分别负责一辆运粮车,数百辆大车载着粮草辎重离开睢阳渠,立即南下。
孔晟则亲自率骑兵营和弓兵营,押解着一千多奚兵降卒同步南下,紧随在运粮车队之后。
至于带不走的粮草。则被孔晟命令一把火焚烧殆尽。
原路返回肯定是不行了。势必要被疯狂报复来的尹子琦大军截住后路。只能从睢阳渠一路直直南下。绕过拓城,沿着亳州的外围辗转进入江北和夏邑的交界处。这一路,行程三百多里,押运着这么多的粮草和俘虏,行进缓慢,应该说风险还是非常大的。
孔晟要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所以,整个计划和环节不能出现一点的失误,任何一个环节的失误。都将面临被叛军主力围堵的灾难后果。
所以,无论是押运粮草的南宫望,还是后续押解俘虏的李彪李虎以及南勇等人,都绷紧了心里的弦,精神高度紧张,严命所属军卒,全身戒备,加紧赶路,生怕出半点差错。
运粮车队在紧锣密鼓地前进,与之相比。降卒的队伍倒是行进缓慢。押解俘虏的李彪李虎等人越来越有些不耐烦,所属军卒对于走得慢的奚人降兵。非打即骂,一路上呵斥声不断。
那名身材修长的奚人青年在两名奚人壮汉的保护下,夹在降兵群中被迫向南行进,他暗暗停下脚步,回头凝望着已经成为一片火海的睢阳渠奚人军营,眼眸中掠过一丝羞怒,同时还有一丝惊惧。
尹子琦的大军粮草全部都在此处,这是尹子琦大军军心稳定的基础。尹子琦之所以将守粮的重任交给奚人,主要还是因为尹子琦算是半个奚人,他的母亲是奚女,对西奚他较为信任。
然而,粮草却被官军突袭劫掠,一把火化为灰烬。奚人青年几乎能想象得出尹子琦得知粮草失去后那种暴跳如雷的景象,而即便他逃回叛军答应,等待着他的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是他的几名属下一直撺掇他逃离、而他却迟疑着没有答应的关键因素。
这支神秘出现的官军数量并不多,只有两千多人,其中半数都在运粮,监管俘虏的只有一千多人,若是煽动奚兵俘虏闹事,然后趁乱逃离,当然也有逃生的几成希望。
只是逃了又能如何?返回尹子琦那里,暴怒的尹子琦会放过他吗?
奚人青年一边思量一边回头,很快他们这几个人就落在了后头。
李彪手下一个陌刀军卒手里的马鞭一挥,就抽打在奚人青年的背上,怒斥道:“鬼鬼祟祟地看什么?赶紧走!耽误了行程,老子一刀结果了你的小命!”
奚人青年吃痛,身形一个踉跄,低低呻吟了一声。
他身边的两人奚人壮汉下意识地将他护在其中,抬头怒视着军卒。
军卒见这奚人俘虏似乎还有不服气的架势,勃然大怒,又是愤怒地一鞭子抽打过去,其中一名奚人壮汉咬牙承受着,哼都不哼半句。
另外一名奚人壮汉正要发作,却被奚人青年瞪了一眼,然后数人就低着头一溜小跑,混入了奚人降兵的大部队。
军卒啐了一口唾沫,不满地收起马鞭,在马上夹了夹马腹,也纵马奔驰了上去。
从红日初升到正午时分,这支逶迤绵延了数里的队伍才缓缓行进了数十里,在一个叫黄屯的地方休整打尖。军卒就地休息,简单从背囊里抓出一把炒面来塞进口中,然后又吞下几口凉水,倒是一个个吃得香喷喷津津有味。
孔晟凝立在一棵白杨树下,眺望着前路,神色有些阴沉。
李彪李虎也忧心忡忡地在一旁啃着炒面,聂初尘和穆长风则干脆就没有下马,就在马上简单啃了一些肉干充饥。
南宫望急匆匆从前头打马过来,喘息着道:“孔师弟,这样不行,行进缓慢,首尾不能相顾,照此下去,顶多就是在今日晚间,我们就要被叛军主力追上。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是放弃粮车,也很难突围出去。”
孔晟缓缓点头:“没错,南宫师兄,你意下如何?”
南宫望扭头望向了整个队伍后半部那些奚人降卒的聚集处,目光中闪烁着冷酷的光泽,他压低声音道:“事出紧急,只有放弃这批降卒了。干脆传令,将这批人就地射杀,然后我们轻装上路,速度会加快,连夜赶路的话,明天破晓时分就能绕过拓城,进入亳州外围。”
“只要我们进了亳州与江北的地界,尹子琦的叛军就不敢轻易追上来。”
孔晟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嘴角轻轻一抽。
他心里很明白,南宫望所说的虽然残忍,但却不失为一种理智的选择。而军中,与南宫望拥有同样心思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这批奚人降卒行进缓慢,拖拖拉拉,已经成为整个队伍的负累。而且,还要随时担心和提防俘虏半路反戈一击,牵扯了不少军卒的精力。
但是……射杀这一千多奚人降卒,在孔晟来说,近乎耸人听闻了。作为现代文明社会穿越过来的灵魂,他怎么能做出这种灭绝生命本性的事情?
在南宫望这些人心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于这些异族俘虏,斩杀就斩杀了,没有什么好同情的。但在孔晟眼里,奚人也好,汉人也罢,官军也好,叛军也罢,本质上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两军交战厮杀流血夺命,这是战争属性,无法抗拒。但要让孔晟下令诛杀手无寸铁的俘虏,哪怕是一群异族俘虏,他也做不到。(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奚人王子苏鲁(1)
见孔晟保持着异样的沉默,南宫望就知道孔晟狠不下这个心,叹息一声,拨转马头,冲到队伍前面,号令所有运粮军卒结束休整,继续运输粮车前进。
南宫望心里很是郁闷。他搞不懂一向心狠手辣的孔晟为什么总在关键时刻怀有妇人之仁,照这样下去,一旦被叛军主力追上,等待着夏邑军的将是全军覆没之危。
孔晟翻身上马,沉声道:“传令下去,立即起身赶路,加快速度!警告所有奚人,跟不上大军行进者,就地斩杀!”
李彪李虎应诺,立即命人吹响了行军的军号。
呜咽的军号在旷野上久久回荡着。
所有的奚兵俘虏疲倦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闷头前行,官军用了干粮,他们却是空着肚子水米未进,又困又乏,被官军威逼着继续赶路,速度哪里还能快得了。
越来越多的俘虏落在后面。
李彪李虎是心肠刚硬的军中宿将,这批陌刀骑兵军汉更是没有一个善茬。他们担心大军安危,心情烦躁,对俘虏的态度自然非常恶劣。
一开始还是马鞭抽打,见抽打无效,索性就有不少军卒狠下心来挥刀斩杀。七八名俘虏被当场处斩,血淋淋的现实固然让一部分奚人因为畏惧加快了脚步,但也难免激起了一部分奚兵的躁动反抗。
奚人的队伍中乱成了一锅粥,很多奚人怒吼着开始冲击押解的官军,南勇见状。不慌不忙地挥挥手。他麾下五百弓兵立即分散奔跑。将骚乱的奚人俘虏包围起来,搭弓引箭,只待南勇一声令下,箭出如雨,再加上陌刀军的无情斩杀,恐怕没有几个奚人能活得下来。
孔晟眉头一簇,拨转马头,奔驰回来。他挥舞着方天画戟迎头将一名突出包围圈的奚人斩于马下,怒吼道:“敢闹事者,杀无赦!”
孔晟手里的方天画戟奋力向前挥下,他只觉全身的经脉真气鼓动着冲击而出,从不同的方向涌向方天画戟,顺着戟杆就投射而出,所有的奚人只看到一团耀眼的白光如同惊雷翻卷,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过后,两三名要逃命的奚兵被莫名的气浪震翻在地,生死不知。而原地则烟尘弥漫,呈现出一个方圆尺许的陷坑!
孔晟手里的方天画戟斜指前方。白衣亮甲胯下白马追风,威风凛凛如同天神一般不怒自威。
大多数奚兵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停下了纷乱的脚步,呆呆地惊惧交加地望着不远处孔晟的一人一马,大脑中一片空白。
真气外放伤人。这是道家上清内功的无上境界。孔晟习练这门功法时间并不是很长,却几乎已经媲美司马承祯数十年的修炼,不能不说是咄咄奇迹了。当然,与司马承祯相比,孔晟并没有做到收放自如的程度,只是在特定的时刻、特定的条件下才能瞬间逼出真气爆裂,与司马承祯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聂初尘和穆长风在马上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眸中读到了无言的震撼。
两人都是习练内功的习武之人,但两人却都没有达到孔晟的高级境界。不是两人功夫不深,而是这种境界的达到和进入需要机缘巧合,孔晟连番达到这种状态,只能说是天生神异了。
远处,南宫望在马上回头凝望着这厢,眼眸中掠过一抹震惊。他虽然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习武,但他的师傅范云聪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江湖游侠,绿林中人人闻风丧胆的穿云剑客,他还是有几分见识和眼光的。
孔晟马后,李彪李虎的陌刀骑兵或者南勇的弓兵,都面带敬畏地望着孔晟,瞬间的平静之后,爆发起雷鸣般的欢呼声浪!
“杀无赦!”南勇手里的令旗高高举起,所有弓兵搭箭引弓,箭在弦上,对准了所有的奚兵俘虏。
“杀啊!”李彪李虎麾下所有陌刀骑兵杀气腾腾地打马上前,手里的陌刀扬起,一场屠杀迫在眉睫。
孔晟的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他意识到这批降卒奚兵的确是一个天大的麻烦,如果不尽快解决,危机就随后来临。但是,如果释放了他们,若是这批人从背后给夏邑军来一刀子,那就不是麻烦那么简单了。
可,真要诛杀这批俘虏吗?
在古代冷兵器时代,对于战争的参与者来说,他们的命运无非有三种,即胜利凯旋者、战死者和被俘者。对于战争的胜利者而言,战争的结束意味着幸福与荣耀的到来;对于战争的阵亡者而言,胜负已经没有意义,他们的一切其实早在生命逝去的那一刻就已经融为战争的一部分;但对于那些战争中的俘虏而言,战斗的结束也许标志着苦难的开始,从他们在战场上被迫放下武器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生命就被画上了人生的另一种符号——等待他们的不是鲜花,也不是荣耀,而是无休止的**折磨和精神屈辱,甚至是比阵亡更为悲惨的死亡。
孔晟心里明镜儿一般,历史上大规模的残杀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