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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院试,王守文就满是自豪的拍了拍胸脯道:“这次我们三人都是院试上榜,没有让大哥失望。”
他们三人都看过王守仁所写的注疏笔记,从某种程度上讲甚至可以说是王守仁的“学生”,看到“学生”院试上榜,王守仁自然很是欣喜。
“对了,慎贤弟这次院试又是案首,这小三关考下来他怕是要在余姚士子圈子扬名了。”
小三元虽然比不得乡试、会试、殿试的大-三元,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考得的。王守仁本人就不曾获得这份殊荣,故而他对谢慎还是颇为佩服的。
“不用说你的名次也是末尾,你真该学学人家慎公子,含而不露,满腹诗书却谦逊有礼。”
“守仁兄过誉了,小子不过是运气好些,才能考得这小三元。”
王守仁摆了摆手道:“什么叫运气好?读书人读的是儒家经义,写的是治世时文,若没去过人之处,慎贤弟也不会被大宗师点选为案首。”
稍顿了顿,王守仁接道:“你们过了院试,便算正式拿到了生员的资格,可以到县学进学了。但你们切不可因此就沾沾自喜。须知科举之路漫漫,拿到秀才功名只是个开始。之后你们要在县学中努力学习,早日考过岁试,科试,好代表咱们余姚参加两年后的乡试。乡试之后还有会试,切不可学为兄,大意失荆州啊。”
王守仁这话说的有那么一丝自嘲的意味,经历过会试的失利后想必王守仁自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对了大哥,你这次怎么突然回到余姚了,前些日子你不是刚寄回家书说要游学去吗?”
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聊下去,王守文便挠着头转移了话题。
“这件事说来话长,是父亲大人叫我回来的。”
王守仁叹息一声道:“盐运使卢仲景的案子陛下有意重审,叔父恐怕要牵涉其中。父亲大人叫我回来疏通关系,看看能不能使其免于受牢狱之苦。不过这件事有些难办,听说京中的锦衣卫已经出动,恐怕现在已经到了杭州府。这次是指挥使牟斌牟大人亲自下的命令,自然是陛下的意思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如果自家族人有难,王守仁都不去设法营救,那他良心一定会受到谴责的。
听到这里,谢慎直是大惊。
锦衣卫?
他在绍兴的时候可是亲眼看到锦衣卫从陆府离开的,他当时只以为锦衣卫与陆渊有瓜葛,不曾想王守仁的叔父也卷入了盐运使卢仲景的案子。
“这么说来,锦衣卫真的要去杭州府?”
王守文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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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扑朔迷离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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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眼眸微微一转,似笑非笑的说道:“要去杭州府的不光是锦衣卫,还有东厂的人。而且听说李广李公公提前和东厂的人打好了招呼,这次怕是要下死手了。”
这下不光是王守文,便是谢慎也骇了一跳。光是锦衣卫要去杭州府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现在东厂的人竟然也卷了进来。而且东厂一般都在京畿活动,这次竟然千里迢迢来到杭州府办案,直是叫人难以理解。
在谢慎的印象中,东厂的人一直是奸臣宵小的代表,如果说锦衣卫里面还能出几个仁厚忠义的指挥使,东厂的厂督则似乎都是竖着兰花指,阴阳怪气的阉人。。。。。。
谢慎印象中弘治朝东厂的实际掌权者是杨鹏和罗祥。至于这二人在东厂的位席怎么排,谢慎却并不清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所有宦官阉人其权力在弘治朝都得到了极大的控制。即便是东厂的厂督都得夹起尾巴做人。几年前甚至有官员上书请求皇帝裁撤东厂,但弘治皇帝没有同意。此事后东厂的气焰便被压了下来,甚至不如一直被他们打压的锦衣卫。
宫廷太监的席位总得来说有一套定式。司礼监掌印太监是第一,下设司礼监秉笔太监数人。首席秉笔太监掌管兼领东厂,可以算二把手。这之后的席位名次可就没有规定了,完全靠皇帝陛下个人的喜好荣宠。
就拿本朝来说,王守仁刚刚提到的宦官李广很受皇帝的宠信,得到了传奉官的职位。这职位是于成化朝始设,弘治皇爷即位之初曾经废除。但因为李广十分擅长揣度圣意,最终得到了弘治皇帝的赏识,被破格授予传奉官。
传奉官,顾名思义其职责是传奉圣旨,可以直接任命官员。由于不需要吏部审核,廷议,传奉官本人拥有极大的权力,胆子大些的甚至可以假借皇帝的名义卖官鬻爵。
传奉官中最出名的要数成化朝的大太监梁芳了。由于他是万贵妃的亲信,故而皇帝对他很信任,几乎可以和当时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分庭抗礼。
到了弘治朝,虽然内监的权力被极大的削弱,但传奉官的职位还是极为艰难的保留了下来。
李广大权在握,自己卖官鬻爵,以谋取私利。这厮的历史评价很低,可以归到佞臣传里,最后也是不得善终。这样的人卷入到盐运使卢仲景的案子里,谢慎是一点也不惊讶的。
别管李广是和罗祥还是杨鹏打的招呼,总之有一点可以肯定,东厂这次是和李广沆瀣一气了。而且似乎这件事东厂和锦衣卫是站在对立面的,在暗中争夺什么。
“实不相瞒,谢某对这件事也耳闻一二,不知守仁兄打算怎么营救?”
谢慎沉默了良久,还是发声。
本来他对于盐运使卢仲景的案子并不想掺和,但事情牵涉到了王家,还是王守仁的叔父,若是谢慎不管不问作起缩头乌龟,真觉得有些对不起朋友。
谢慎一直对王守仁很推崇敬佩,但也深知他性格十分刚直。刚则易折,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王家现在之所以昌盛,那是因为王华王老爷子在朝中任要职,以王守仁的性子若真的入朝为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没他这个状元老爹撑腰,王守仁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谢慎可不想看着这么一个圣人因为盐运使卢仲景的案子自断前程,适当的帮他分析分析局势还是应该的。
王守仁皱起眉头向北面拱了拱手道:“自然是写奏疏向陛下陈明情况,以营救叔父。”
谢慎心中无奈一笑。果然是王守仁的行事作风啊。
“守仁兄可曾想过,若是陈写奏疏就可以营救,王老大人在京师就可以写,写出来奏疏的分量也比守仁兄大的多,又何必让守仁兄千里迢迢的赶回余姚来营救呢。”
“这。。。。。。”
王守仁一时语噎,谢慎话糙理不糙,王华说的话肯定比他这个举人分量高。
王华既然自己不上书,而是让王守仁这个做儿子的千里迢迢赶回余姚,一定有他的用意。
“那么,慎贤弟以为家父的意思是什么呢?”
荀冉连连摆手道:“事涉令尊,我可不敢妄言。”
王守仁苦笑道:“无妨的,慎贤弟全当帮我了。”
谢慎也不好太过矫情,便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守仁兄一定让我说,我便来分析一二,只是若分析的错了,守仁兄可不要怪我。”
王守仁点了点头:“慎贤弟但说无妨。”
谢慎整理了一番思路,淡淡说道:“其实这个事情说复杂有些复杂,但要说简单也很简单。我们首先要理清的是为何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都会来到zj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其次,便是守仁兄叔父在盐运使卢仲景案中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再次,就是守仁兄叔父会被哪一方争取。”
稍顿了顿,谢慎继续说道:“当然归根到底,这案子已经成了御案,不能以常理忖度之,更不能用寻常的律法去套用。案子怎么办,涉案之人如何发落全在陛下一念之间。不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也只是个可以递话的人。”
说到这里,王守仁才是恍然大悟。别看谢慎年纪轻轻,可见识确实卓越。
他之前一直纠结的是该如何措辞上书。谢慎则指出虽然决定案件判罚的是皇帝,但能够左右这判罚的锦衣卫,或者东厂一样很重要。
皇帝陛下端坐皇宫大内,自然不可能对案情了如指掌。作为皇帝的左膀右臂,锦衣卫和东厂就是皇帝的耳目,皇帝得到的讯息也自然都是从这两方面而来。换句话说,谢慎是告诉王守仁,必须先搞清楚他的叔父在盐运使卢仲景案中的角色和价值,然后选择东厂或者锦衣卫一方投靠,这才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这种时候最忌讳的是犹豫不决,脚踏两只船。这么下去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都会得罪,活局也会变成死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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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破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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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眼前的这个少年怎么会懂得如此多,对人心的忖度更是比他这个已经加冠的举人还擅长。
沉默了良久,王守仁冲谢慎拱手一礼道:“这件事情,还请慎贤弟一定要帮我。”
谢慎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只叹息一声道:“若是守仁兄信得过我,则这件事必须按照我的思路去做,否则我是不敢张罗的。”
王守仁也是个颇有决断的人,本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想法他欣然答道:“为兄答应你便是。”
世间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难以预料。在此之前,谢慎一心只读圣贤书,眼里只有考功名入京进翰林院刷声望。可王守仁的一番话便让他的计划发生了改变。
东厂和锦衣卫都盯上的案子肯定是陛下授意彻查的大案,这样的案子要想开脱是一定要得罪人的。
谢慎不确定自己作为一个幕后出谋划策的人会不会被推到台面上,但至少从眼下看来,他还是安全的。
“那么,还请守仁兄将你叔父涉案的详细经过告知谢某,谢某也好分析一二。”
王守仁点了点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便捡紧要的说。。。。。。”
王守仁环视了一周方是压低了声音将事情的大致经过讲给了谢慎听。
谢慎却是越听越疑惑,最终打断了王守仁道:“守仁兄,你叔父是这卢仲景的副官,应当对他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才是,怎么可能手上没有证据呢?”
这是谢慎最为疑惑的一点。照理说,便是小商贾之间合作都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这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子怎么可能不留下证据以防万一。
官场可是最脏的地方,谁都不能确保能够得到善终。
王守仁摇了摇头道:“家父确实没有提及证据一事,只叫我一定全力营救。”
“敢问守仁兄,你叔父现在被关押在何处?”
谢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
“自然是在杭州府按察司大牢。”
王守仁似乎对谢慎提出这个问题很不解,却还是和声说道。
“这便好了。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早已来到zj却并没有急着从按察司大牢提人,这说明他们并不想现在就把人提到京师去,他们是在等人表态。”
“等人表态?慎贤弟是说,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在等有人拿证据站出来?”
显然,皇帝不会满意严刑逼供出的结果。那么要想做到以理服人,就要有证据。
作为盐运使卢仲景案关键人,王守仁的叔父手上是肯定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