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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谢慎幽幽的吟诵让诸番子不禁愣了一愣。
这翰林院修撰老爷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怎么临要被用刑了还吟起诗了?
谢慎却是不疾不徐的说道:“汝辈知道什么是蚍蜉吗?”
蚍蜉?
东厂番子文化都不高,自然听不太懂这么文绉绉的说法。
为首那番子恶狠狠道:“有屁快放,废什么话!”
谢慎冷笑道:“这何掌班就是蚍蜉!蚍蜉撼树,必将粉身碎骨,汝辈助纣为虐,必将遭到报应。”
这一番话谢慎说的极有气势,东厂番子一时被镇住。
谢慎见状忙接道:“本官乃是翰林修撰,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本官若是突然失踪,翰林院官署内的典吏定会报备刑部。届时天子雷霆一怒,下令追查此事,汝辈以为可以逃脱大明律法的制裁吗?”
东厂是有监视臣子的权力,可却没有拘捕权,往往抓人下狱要假借锦衣卫之手。
换句话说,东厂私自拘押大臣的丑事若是曝光,天子脸面上也挂不住。若是被臣意裹挟,甚至可能将东厂番子丢出做替罪羊。
东厂尴尬就尴尬在这个地方。
平日他们自然作威作福,但因为和文官集团严重对立一旦被逮到机会,定会被狠狠咬上一口。
天子是不大可能替东厂出头的,因为他要维持自己的明君形象。
便是杨鹏杨厂公在群臣攻讦下都被贬,何况区区一东厂掌班乎?
至于这些缉拿朝臣的番子,更是连蚍蜉都不如。
那些东厂番子不禁面面相觑。
是啊,谢慎毕竟是清流词臣,如果真的突然失踪肯定会引起不小的震动。
京城中可不仅有东厂掌管刑侦,锦衣卫也有特权。
若是赶上锦衣卫指挥使不强势还好些,偏偏牟斌这个老匹夫简在帝心,又极为干练,以往对东厂点头哈腰的锦衣卫最近十年竟然挺直腰杆,隐隐有与东厂抢班夺权之意。
之前杨厂督被百官弹劾何掌班就怀疑是锦衣卫在背后捣鬼,现在看来确实极为有可能。
这谢慎如此有恃无恐,恐怕是有锦衣卫在背后撑腰吧。
却说谢慎这边稍稍有了喘息之机,脑中却是极速运作思忖着应对之策。
东厂的番子不会按照常理出牌,方才他那句话只能拖得了一时,万一他们回过味来吃亏的还是谢慎。
“嘿,你方才也说了,若是你突然失踪,朝臣们势必会上奏请天子彻查。但死人不会说话。。。。。。”
沉默了良久,那为首的东厂番子便冷冷嘿笑道。
我靠,这不是要直接行凶吧?
另一名番子有些犹豫的说道:“韩头儿,何掌班只是叫我们捉了这小子来严加拷问,可并没有叫我们直接做了他啊。”
另一个番子也为难道:“是啊,如果我们直接杀了他,恐怕何掌班那里不好交代。”
那韩姓小头目冷笑道:“你们懂个屁。何掌班是怀疑这小子勾结牟斌那老匹夫,这才叫我们拘捕这厮。我们只需要一份文书将事情写明,叫这小子按了手印,之后便可以结果了他以绝后患。”
那些番子纷纷点头道:“还是韩头有办法。”
不过他们随即犯了难。
东厂番子文化水平不高,别说写“供词”了,就是普通文书都不一定能抄写正确。
东厂里自然有能识文断字的,但如今东厂是萧敬坐镇,他们总不能跑到萧厂公那里求助吧。
没有拿到“供词”就擅自杀掉谢慎,他们确实没法向何掌班交待。
谢慎又道:“不如你们放了本官,本官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谢慎自然不会指望东厂番子真的会放了他,但现在形式如此只能用拖字诀了。
贾咏并没有被捉,已经成功逃出升天。
只要他回到了翰林院,就可以立刻搬救兵。
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真要搜查起来未必没有机会找到他。
眼下谢慎要做的就是继续跟东厂番子闲拉硬扯,能拖一刻是一刻。
那韩役长冷笑一声道:“放了你?进了这东厂内堂的人,没有一个能囫囵个出去的。”
东厂内堂?
谢慎深吸了一口气。
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线索了。
虽然他不是很肯定这东厂内堂究竟是在何处,但可以肯定是东厂关押审讯朝臣的一处刑堂。
这种地方虽然见不得光,不设在东厂本部,但一定距离东厂不远。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从城中东北角一路向南来到了东厂附近?
有了这条讯息,方才东厂番子绕城几圈就都成了无用功,谢慎可以大致判定自己的位置了。
可现在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就是如何把这个位置讯息传出去。
靠喊肯定是不行的,还是得用计。
“哈哈,哈哈哈哈。。。。。。”
谢慎大笑道:“那何掌班已经死到临头,你们要与他陪葬吗?”
“小子,休要信口狂言,何掌班如何有难?”
谢慎冷冷道:“你们说这是东厂内堂?”
那韩役长傲然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这东厂内堂是不是有往来探子?”
谢慎继续说道。
“自然如此。”
韩役长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既然如此,你们又怎能保证这些探子都是那何掌班的人呢。”
嘶!
谢慎这句话让韩役长倒抽了一口凉气。
是啊,他之前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这地界归东厂管,谢慎再是喊叫也逃不出去。
可他忘记了这东厂的厂公已经由杨鹏换成了萧敬,何掌班一直不受萧厂公待见,可谓边缘化人物。
但边缘化人物那也是占着位置,萧厂公的亲信都眼馋着这掌班之位。
如果谢慎真的喊了一嗓子引来了萧太监的嫡系,发现何掌班的人在审讯翰林修撰,他们肯定会立刻赶到萧厂公那里状告。
那些人巴不得何掌班被萧厂公惩处好腾出位置来,自然愿意送谢慎一个顺水人情。
他们错就错在以为东厂内堂是绝对安全的,现在却发觉这才是是非之地啊。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连锁反应(第三更 为盟主半生狂想加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谢慎利用萧太监的威势开始和诸番子打起心理战。
之前萧敬虽然也派出番子来监视他但却仅仅是探听消息。而这何掌班却是想要他的命。
两害相权取其轻,谢慎此刻自然希望萧太监能站出来解他燃眉之急。
诸番子皆是面面相觑,仿佛真的被谢慎镇住。
东厂对于萧太监来说就是禁脔,有人敢动东厂就是和萧敬过不去。
谢慎淡淡道:“你们自然可以为何掌班效死命,但也可以迷途知返为萧厂公助力。”
离间计是屡试不爽的,何况眼下谢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那韩役长犹豫了良久,方是如梦初醒。
“小子,休要再蛊惑人心。萧厂公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比你清楚。你认为我们现在投靠他有活路吗?”
他眼神阴鸷,声调冰冷,顿时恶向胆边生抽出匕首就要向谢慎走来。
谢慎心中暗暗叫苦,却不得不装出镇静道:“你难道不知只诛首恶,从犯不究的道理吗?”
见那韩役长愣了一愣,谢慎心中大喜,忙接道:“那何掌班是杨太监的亲信,杨太监被贬他自然战战兢兢,如惊弓之鸟。不管萧厂公对他态度如何,他心中都不会踏实,究其原因是因为他心里有鬼。而你们则不同,你们不过是东厂番子,是奉命行事。萧厂公便是动了杀机也不会危及你们。”
不得不说谢慎这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改朝换代,往往震动发生在高层,最安稳的就是底层的人。东厂厂公换了,难道番子就要全部换掉?难道新厂公能够忍受新手的业务生疏?
东厂这样的职能机构最需要的就是经验。番子们的经验是一次次执行任务积累出来的,是东厂最值得凭恃的业务骨干,除非萧太监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对下层番子进行大清洗。
“所以诸位只要翻然悔悟,向东厂提督萧厂公检举何掌班的恶行,非但不会受到萧厂公的责罚,或许还会受到一番嘉奖。”
谢慎的话是很有诱惑力的,几名番子都有些犹豫,就连那韩役长都蹙眉沉思了起来。
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
他们之前之所以死命跟着何掌班,是担心何掌班倒台后被萧厂公清洗。
东厂番子虽然名声不太好,但却是可以狠狠捞钱的,若是被清洗他们这些人难道去喝西北风吗?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都多虑了。以他们的身份,萧厂公未必会正眼瞧上一眼。
跟着何掌班混最好的情况就是维持原状而如果向萧厂公检举何掌班,或许会让他们就此改运。
东厂番子本就见惯了权利斗争,知道此中无对错可言,唯有强者为尊。
杨厂公被斗倒了,那么杨厂公便是奸佞,被踏上无数双脚,被狠狠的踩。而萧厂公赢了,所以他便是东厂的主宰。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实在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向萧厂公示好,他们绝不会混的更差,若是得了器重时来运转那自然更好。
想明白其中关节后,韩役长深吸了一口气道:“谢修撰,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谢慎心道,这转变也太快了吧,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他起初只是想靠这些话拖时间,却不曾想对方直接有了改换门庭,呃,是投诚萧敬的打算。既然如此,他便顺水推舟即可。
稍稍定了定神,谢慎淡淡道:“你们先解开我手上的绳索。”
那些番子连忙上前解开谢慎身上束缚,告罪道:“让谢修撰受苦了,还请赎罪。”
谢慎活动了一番胳膊,沉声道:“那何掌班现在何处?”
韩役长答道:“应该就在东厂之中。”
谢慎又问道:“萧厂公呢?”
“或许在宫中侍奉吧。”
谢慎不由得皱眉。
萧敬虽然是东厂提督,但还有一个身份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
后者的工作场所自然是司礼监,要比东厂这个宫外衙门重要的多。
萧敬又没有三头六臂,自然无法做到兼顾,其更多时间还是待在宫中的。
也就是说现在东厂还是何掌班在打理,想绕开何掌班直接去找萧敬就得入宫。
莫说这些东厂番子,便是谢慎这个堂堂翰林修撰要想入宫都不容易。
这便有些难了。
见谢慎皱眉,韩役长急道:“不如我们等萧厂公到了东厂再说。”
谢慎摇了摇头道:“不行,萧公不知何时才能来东厂一次。若是他几天不来,难道你们也要等几天吗?若是何掌班询问起来,你们如何回复?”
“这。。。。。。”
韩役长十分为难的挠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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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贾咏贾鸣和逃离酒楼后径直返回了翰林院,将翰林修撰被人劫走的事情禀报了王华、王鏊两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