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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罢,他转身东望:“再积一批资材,准备去东番吧。”
“这么快?咱们算站稳澎湖了么?”
“就是要快,慢了就来不及了。”
二人正说着,胡宗宪引两弗朗机人前来港口。
其中一位短发高颈,身高直与杨长帆比肩,正是弗朗机商魁沙加路,混在澳门已近十年,拥有一口流利的粤语,他身后那位杨长帆虽然不认识,但从黑色的长袍和手中的小本本看来,该是传教士无疑。
有些存在,无可避免,无孔不入的出现了。
“船主!”沙加路老远热情招手,“大生意!”(未完待续。)
199 奸商
杨长帆摇头苦笑,一般这位说大生意的时候,准没什么好事。
胡宗宪尴尬上前:“有些事我不好做主,还是船主来定吧。”
沙加路上前毫不客套的拥抱过后,从怀中抽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取出两条像风干的大便一样的东西,递给杨长帆一支:“好东西!”
“不就是雪茄么。”杨长帆笑呵呵接过来。
沙加路一惊:“不愧是船主!欧洲最前卫的奢侈品都知道!”
“我想多活几年,还是不碰这个了。”杨长帆笑着将雪茄塞给赵光头。
赵光头木木接来闻了闻:“跟屎似的。”
沙加路满脸遗憾的表情:“可惜,如此昂贵的雪茄,只配得上船主这样尊贵的人。”
“稀罕?”赵光头这就要扔了雪茄。
“你不要,还给我!”沙加路赶紧又抢了回来,自行掏出一精致的火镰点燃雪茄,轻吸一口含在嘴中慢慢消化,“美味。”
赵光头满脸恶心:“****还吃上瘾了。”
“你不懂。”沙加路对赵光头早已见怪不怪,转望杨长帆,“大生意来了。”
“就是这个么?”杨长帆指着雪茄道。
“这可不行,这在国内都是紧缺的东西,再者光头这样的人也不识货。”沙加路说着露出奸笑,这不是罗龙文那种小人的奸笑,而是真正商人的奸笑,“船主说过很多次,缺人对吧?”
杨长帆微微眯眼。
“有一批黑人,一个黑人的劳力,能顶三个光头。这些黑人本来要送到别的地方,但是我很喜欢船主这个朋友,也真诚的希望加深我们的友谊。”沙加路扫视四周笑道,“这批黑人,只要有饭吃,就可以干活,什么都不要。”
葡萄牙弹丸之地,殖民如此猖狂,光靠本国人自然是不够的,按照资本论的说法,资本自出生以来,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为了更大的利润,他们不介意让一切回到奴隶制。
杨长帆知道他们十分缺劳力,在这种时候送一批劳力来这里,绝不是为了赚钱。
“这里不需要。你不要我给你抓奴隶就好了,我可受不起你卖我奴隶。”
沙加路闻言拍着杨长帆笑道:“不是卖!是送!”
这就更不妙了,奸商没理由送这么大的礼,除非能回馈他更重要的东西。
果不其然,沙加路引出了其后的那位传教士:“听闻天主福音还没有恩泽东海,教皇希望尽快为大明带来福祉。”
传教士握着手中的小本本,面露虔诚。
沙加路就此比划道:“我们只需要主岛上的一小块区域,让我们兴建教堂。”
胡宗宪一直默然不语,此时打量起杨长帆的神色。
麻烦来了吧。
杨长帆也觉得麻烦来了,而且他对这个麻烦的认识比胡宗宪还要深。
给他划出一片教堂,今后他就敢宣称澎湖岛的主权。
奸商总会露出尾巴,无孔不入。其实在九州,汪直也是大方给地建教堂的,只是汪直也没有九州的主权,再说产生麻烦的是日本,无所谓。
眼下的澎湖可意义不同。
见杨长帆犹豫,沙加路进一步劝说道:“几年前,老船主是很支持的,船队内也有不少人皈依主的怀抱。在澎湖兴建教堂,无疑会坚定船队的信仰,必要的时候,坎帕牧师也会支持船主的意愿。”
“借一步说话。”杨长帆不急着表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沙加路很配合,与杨长帆走到一旁。
“老沙,你这是在害我啊。”杨长帆直接道出了与沙加路之间的昵称。
沙加路惊道:“天主福音,怎么会是害你?”
“我如今立足未稳,澎湖小岛易攻难守,福建水师虎视眈眈,多亏八方运作,号称镇守国门才能暂踞此地。我若划地与你,传播异教,福建水师不日便来,到时候咱们生意都难做。”
沙加路立刻摇头道:“船主,你不太了解天主教,我们……”
“老沙,明人不说暗话。”杨长帆立刻打断道,“你们也无非是帮教皇做事,争取本土外交上的优势。”
“……”沙加路愣了一下,“这点我不能直接回答……船主你的信息来源也太过广泛了。”
“听我一言,你们天主教堂要来,我拦也拦不住,我拦住了这里其它地方也拦不住。但要来也不该现在,现在真的不是时候,会让澎湖毁于一旦。”
沙加路见杨长帆铺了台阶,也只微笑一叹:“好的,我们可以再等等,但不会等太久。你也说了,兴建教堂是拦不住的,因为咱们是朋友,所以我和你商量,而不是直接去做。”
“这就对了,朋友之间,好商量。”
“哈哈。”
二人勾肩搭背,相拥而笑,心里自然谁都清楚对方的算盘。
沙加路为本国讨好教皇不假,真实意图为借着杨长帆制造的混乱局面觊觎东海的主动权。
杨长帆处境艰难不允教堂兴建也没错,但握住手上的资源不分给沙加路更真。
二人同样背井离乡,同样满怀野心,野心的碰撞让他们合作,同样也会引发战争,只是这个战争还不是时候,因为混在东海的并非是拿着长矛的美洲战士,也不是只有信仰之力的印度阿三,而是真正的炮舰大刀。
传教士闻讯后略显遗憾,留下一本葡萄牙语小册子后同沙加路一同离去,杨长帆不忘嘱咐胡宗宪盯紧点,他们传教就算了,万不可给其兴土木的机会,必须要保证澎湖的每一寸土地都在己方的支配之下。
胡宗宪面露难色:“澎湖六十四岛,有大有小,小的不过一间房那么大,我们盯得住么?”
“那就提前下手,在小岛上盖咱们的工事,房子,雕像,塔,柱子,什么东西都可以,上面用各种语言刻印——中华领土,如犯必战。”
胡宗宪思索道:“既如此,铸妈祖像保佑出海平安可否?”
“没问题。”
“容我再多说一句。”胡宗宪接着说道。(未完待续。)
200 思想的力量
“沿海游民,吾等海兵,多无读书出身,不拜孔,不信天,仅凭一身蛮勇闯荡。如今澎湖渐富,不再朝不保夕,精神认知上总要有一个归宿,海妃妈祖终究空乏,若船主不兴此事,怕是拦不住所谓的天主福音。”
“我们不能拜孔。”杨长帆当即摇头,“拜孔就否定了我们存在的意义,我们就是造反的。”
“反孔也不是,中华自古遵孔孟之道,反孔无异于化界为敌,我自己就无法接受。”
“明白了,军力财力勉强足以支撑了,现在需要指导思想了啊。”
“不错,反观太祖举事,亦是借明教之风,自古以来草寇英雄,多半折消于此。”
“有什么具体建议。”
“我乃孔孟门生,不宜多言。”
“明白了。”
胡宗宪走后,赵光头凑上前来,神色略显警惕:“船主,莫让当官的搅浑了咱们的水。”
“光头总是很机警啊。”杨长帆抿嘴道,“可没办法,我们还是需要当官的,没他,澎湖发展没这么快。”
赵光头挠头道:“又是天主,又是领地,又是信仰,我反正是看不懂。总之无论弗朗机还是当官的,都擅长诈术,船主可要小心。”
……
澎湖岛东海崖处,建有一独具匠心的宅舍,正是徐文长自己安置的豪宅,如今的事业他居功至伟,这最美的地方也属于他。
宅舍外,茅亭中,印度少女将徐文长刚刚写出的画作铺平晾干。
杨长帆闯入亭中:“好你个文长,任我烦恼,独自悠闲。”
徐文长闻言大笑:“来此宝地,还有功夫尔虞我诈?”
“你就是尔虞我诈的命。”杨长帆就此坐在亭中,冲少女道,“妮哈,来壶清凉茶。”
少女领命而去,徐文长也坐回桌前:“此女子不苟言笑,举止怪异,你还是带回去吧。”
“怪异?”
“就是西域的那些礼法,莫名的装饰,莫名的跪拜。”
“哦?文长不喜?”
“教派百加修饰,浓妆艳抹,在我眼里实如妖魔鬼怪一般。”徐文长显然有些受不了妮哈浑身上下的宗教礼仪,叹了口气,“真正合适的教义,往往出奇的纯粹,简单。”
“比如……”杨长帆毫无意外想到了当年在唐顺之藏书中最常见的四个字,“知行合一?”
“呵呵,谈这四字的人多,懂这四字的人少。”徐文长笑道,“依你所想,此四字何解。”
“我不知道。”
“……总该有所思吧?”
“我说了怕你不懂。”
徐文长眼睛一瞪:“天下仅有两事,我绝不输你!”
“哪两个?”
“其一,书画。”
“这我服,我一辈子也胜不过你。”
“其二,心学。”
“心学到底是什么?”
“就是心学。”徐文长尽力比划道,“修身养性,待事待人,做事做人,每一刻所思所为,皆是心学。”
“其实就是世界观方法论对吧?”
“你在说什么?”
“我就说你不懂。”杨长帆摆手道,“说简单一些,就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如果做事。”
“大体如此,但又不仅如此。”
“所以知行合一就是你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总结对吧?”
“你这么说让我很不自在……知行合一只是一句话,你到底是如何理解的。
杨长帆挠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理解,我也是读书读到的,这方面书读的不多,恰好读到这个,觉得比较信服,也许以后还会有更信服的解释出现。”
“那眼下的解释是?”
杨长帆嗽了嗽嗓子,他永远忘不了为马哲考试背过无数次的课文。
“理论与实践是不可分割的,实践决定理论,理论指导实践,实践是理论的最终目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错了。”杨长帆刚背一个开头就被徐文长早早打断。
“这你都能听懂?”杨长帆惊道。
“根上就错了。”徐文长轻点桌面,“‘知’比你想的更加宽泛广博得多。”
“比如?良知么?”
“更加广博,不要试图解释‘知’的意义,你还不懂‘知行合一’。”
“好吧。”杨长帆再次挠头,怪不得这心学只是知识分子小圈子自嗨,逼格如此之高,想影响大众简直太难了。他本欲拜王明阳先生遵心学,以补充这边指导思想的空白,现在看来“知行合一”过于玄学,很难产生普罗大众的影响,强行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