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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太太猛一拍桌板,叫道:“在舒公府做小,那是她们的福气。再说了,难道舒公府就是随随便便的丫头就能进的吗?我中意她们,那也是她们祖上修来的,哪里算是咱们家高攀了她们?说实话,若非妘姐儿,我也想不到她们家去你也知道眼见着你侄儿媳妇要不行了,也没留个后,这文阳以后难道要把院里那个扶正?别说我不依,便是母亲还有三哥三嫂也不会依。”
舒季蔷知道是沟通无效。只道是舒公府里人贵气盛的,就当别人家不是角色了。若真是如此理直气壮的话,又何必要在丁家容家寻?在盛京大有可与舒文阳匹配的小姐,怎么就不去寻呢?
他摇头叹气,摆了摆手:“既然如此,就等文阳自己来了看着办。”说罢正要走,又听赵大太太在身后道,“季蔷呐,文阳是个耿直的人,只要与他说说道理,便是家里那位哭嚎着要上吊要抹脖子的他都会听的。唔……为了淳哥儿,也为了舒家,这事儿已经由不得他了。”
舒季蔷愣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沉默了很久。乌黑的眸子逐渐暗淡,稍早前的激湃也慢慢冷却了下来。终于还是未吐出一个字,便跨出了门槛。
紫萍略有担忧:“太太……七爷他会不会……”
赵大太太手掌一扬打住她的话:“要怪,就怪命吧……”
紫萍咬住唇,暗叹,可惜了舒季蔷这么个好男人了,竟却……哎,这果然就是命么?而这七爷也认命了这么多年,怕是已经不会再改变了。单看他如今二十几的年纪还不肯成家的心,便知道他这一辈子也放不下这个包袱。
舒季蔷在外院兜了一圈方慢吞吞地回到自个儿院子,就见红线手足无措地站在院门口。发现他回来,便忙跑上来拉:“七爷,不好了……您赶紧去瞧瞧丁大爷吧……”
“怎么了?”舒季蔷脸一沉。
红线急得跺脚:“哎呀……奴婢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您还是赶紧去瞧瞧的好。”
红线跟晴儿是自小呆在自己身边的,两人品性他都了解地熟透。虽说偶尔没大没小有些逾矩,却都是他长久纵容的,万没有真的不敬或藐视之意。而且两人行事也颇为理智有分寸,难得会见她俩任何一个失方寸的模样。今见红线如此,舒季蔷立刻觉察事情急重,便忙随她进院子。
还不到门口,便听到呜呜奄奄的声音,他一怔,心里发凉:“这是……”
红线红着眼睛道:“起先倒还好,奴婢好不容易劝大爷睡下了。可是转了个身竟见他不停地哭。奴婢劝了老久都不见他听进去,奴婢实在是没法子了……”
舒季蔷不觉鼻子一酸,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去劝劝他。”
红线忙拭眼泪,为他推开屋门,低头道:“奴婢就守在门外。”
舒季蔷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去吧……”便一脚进了屋。
丁凤寅仰面躺在床上,半面青绿的纱织帐帘垂泻淌地,透窗的风轻轻吹送洋洋洒洒着一点点春日的温情。他缓步过去,躬下身子唤了声:“凤寅?”
丁凤寅眼角已经没有眼泪,只是干呜咽着,喉咙沙哑地回了一声:“嗯。”
“怎么了?”舒季蔷在他身边坐下。
丁凤寅将脸别到床内侧,浓重的鼻音扑处一阵阵“哼哧哼哧”的透气声。不好意思地道:“让七舅舅见笑了,只是做了个恶梦,吓醒了。”
“嗬……”舒季蔷不勉强他说。即便他不说,他也明白他所为何事。只是那么久远的事情都在他们心里烙下了印,是谁都忘却不了的。别说是丁凤寅,就是自己,尚受着折磨。若不是后来两人分开,他回了姑苏自此不再入京,想必后果还要严重。这样一想,自己早前提议丁凤寅再入盛京考取功名之事,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可是与长年呆在盛京的自己相比较而言,只怕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嘴角的苦笑越渐清晰,舒季蔷手掌心里重重的无奈。他推了推丁凤寅:“凤寅呐……起来吧,随我再去院子里坐坐。”
丁凤寅的身子一僵,回过脸来:“七舅舅?”
舒季蔷垂下眼睑,道:“实不相瞒,这趟让你五妹七妹八妹都来了这边,实是事出有因。”
“嗬……我还当是什么事,在这里得了消息说七妹八妹都在这边的时候,我就猜了个大概。”丁凤寅脸上挂上了浅笑,似乎早已了然。
舒季蔷越发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启齿。
“怎么了?”丁凤寅察觉异样。
舒季蔷又蓦然叹气:“文阳也过来了。”
丁凤寅眉头一挑:“该不会是?”他俩多年来都有书信联系,所以舒公府的情况他也大约了解。知道这些年舒家都在意些什么事,又有哪些脸子上的打算。将这么多小姐都集在明州不说,现在连舒文阳都赶来明州,这事情已经是昭然若揭的了。他立刻瞪起了眼珠子,见舒季蔷渐渐神情尴尬,一副涩于启口的模样,便知是真的了。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章 求亲
第一百四十章 求亲
丁凤寅立马道:“不……这可不成。别说我自己的亲妹妹,就算是七妹跟八妹也不成呐。七妹性情乖张为人刁钻,实在不是能在大户人家投生的人,我八妹则是……自小已是可怜,只盼望着嫁人能过上体面的日子,若是……若是给文阳做了妾……”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jiji不如偷,面上是男人尝鲜的意味,可实际说的就是女人低贱与否。她们都是正经家的女儿身,自小也受的是严谨的门风教育,若为人妾的话,岂不是……太委屈人了么?
舒季蔷也颇无奈:“但此事已经惊动我母亲了。自是得了她老人家首肯,我四姐她才这么做的。不过……文阳是与我一同长大的,他的脾性我也了解,这事儿若涉及了淳哥儿,他就不得不应了。”
“淳哥儿?”丁凤寅讷然,“莫非你们中意的是……八妹?”
舒季蔷点头,猜测道:“大约是的了。”
丁凤寅瞬间屏息,暗暗抓紧胸前的衣襟,勒地几乎脸红脖子粗,喃喃地道:“难怪了,淳哥儿一直腻着八妹,赵大太太竟是这么来挑人的。八妹……岂不是到现在都未知?”
“谁说不是呢?”舒季蔷无奈,突然正色问道,“凤寅,你是知道我的身子的,我现在让你定夺一桩事情,你且斟酌斟酌。”
“什么?”见他慎重,丁凤寅便撑起身子,凝重问道。
舒季蔷心里再三思量,油然苦笑了两声,缓缓道:“你说我痴人说梦也罢,这回我也豁出去了。”
丁凤寅察觉事态严重,又正了正身,凝息静静看着舒季蔷。
“嗬……”舒季蔷拍了下大腿,说道,“我想……求你说门亲事。”
“呃?”丁凤寅眉头一挑,“谁家的姑娘?”
舒季蔷顿然红上脸,低声沙哑地道:“贵府八小姐。”
丁凤寅差些儿从床上栽下来,黑着眼珠子震惊不小。哑了嗓子瞅着舒季蔷哭笑不得:“你……你你你……”
“……眼下,或许唯有此法可以救她一救。晚了,等文阳过来,可就定下了。”舒季蔷板起脸孔。
丁凤寅摇摇头:“七舅舅恕我直言,你与八妹……且不说辈分差了一截日后不好排序齿,就是……就是这门也不当户也不对,我八妹她高攀不起呀”
“怎么是高攀了?”舒季蔷起身,长臂撑在丁凤寅的床沿,紧紧盯着他,“什么辈分序齿什么门当户对?我何时如此市侩了?丁凤寅……我现在如同废人一个,是我高攀了八小姐才对”
丁凤寅低头思忖:“七舅舅何必自惭形秽?倘若论起废人,天底下可还排不上你。再说我八妹她是个性情极好的人,自然不会低看你。”
舒季蔷长吁:“我便是喜欢她这点。”
“嗯?”丁凤寅困惑,讶然道,“七舅舅何时与八妹碰过面了?若有的话,这可不好说了。”
舒季蔷手一挥,竟有些心虚,道:“哪里是我见过,是听淳哥儿说的。‘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懂得这些话里意思的小姐,能有多挑剔?人生已想的明明白白的了,自然能坦然接受些许不公平。”曾听淳哥儿背了这几句诗,一问之下才知是丁姀偶尔吟过一次。他当时听了蓦然震撼,心底竟久久不能平复。若是他头一回在丁家见到那双乌黑漆亮的眼睛倒还算不得数,可是就是这句话真正征服了他漂浮的心。自知自己这一生已存在缺憾,所以他一直不曾敢妄求,这就连晴儿都看得出来。
丁凤寅讷讷地张了嘴又闭上,闭了嘴又不得不张开来欲言又止,心底实在是矛盾不已。明知丁婠也是向着舒季蔷来的,现却知道舒季蔷已经君心有所系,还是自己的另一个妹妹,这教他如何是好?
他向来是少有主张的人,论气势上不及丁婠,总将自己的想法压藏在心底不予吐露,这会子更是有些无所适从了。不觉暗暗敲打这床沿的木有,眉头紧皱。先时哭红的双眼这会儿是全然的专注与凝重。
舒季蔷见这样,一下子呼吸急促起来。胸口被紧紧压着,竟有一些慌张。
良久,丁凤寅才道:“这事情,还需与我三叔三婶去商讨,颇要些时日。你可等得?”
舒季蔷弓紧的身子豁然舒张,微笑着点头,道:“还是得快些。”需再舒文阳妥协之前就把事情给办了。
丁凤寅无可奈何,只得点头答应。
“阿嚏”正剪樱花的丁姀突然打了个喷嚏,底下扶脚凳的春草便直嚷,“小姐,您下来吧,还是奴婢剪的好。”看她颤颤巍巍站这么高的地方,她心里就直提心吊胆地,连鼻尖都直冒汗。
丁姀刹那间觉得天暗了下来,一簇浓云恰时遮蔽日头,凉薄的春风乍冷,激起她阵阵寒意。于是不得不妥协,叹着气道:“那你扶好,我下来。”
本是闲着无事,自在庭院里午觉。一觉醒来发觉樱花怒红,实在想剪一簇插在屋里,于是就找了春草一起。
春草直咕哝:“夏枝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下午都见不到人。”说着伸手接下丁姀,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架在花坛沿上的脚凳。仰起脑袋叉着腰,臂弯里挂着一把金彤花剪,在忖思着剪哪一枝漂亮一些。
“哎呀,春草你怎么爬那么高?仔细摔着”说曹操曹操就到,夏枝的声音不期然地出现在院门口,接着便是疾步过来。
丁姀站在底下,见夏枝是跟晴儿一起回来的,晴儿怀里还抱着淳哥儿,一见她就极其委屈地“哇”一声大嚎:“呜呜呜呜……八姨……八姨抱……呜呜呜呜……”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把丁姀听得也鼻子发酸,忙过去从晴儿手里接到怀里:“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咱们小爷了呢?哭成这样……乖,八姨擦擦……”一面说,一面掏出绢帕来替淳哥儿擦眼泪。
淳哥儿一投身紧紧抱住丁姀的脖子,战战兢兢道:“呜呜呜……淳哥儿……淳哥儿做恶梦……”
晴儿笑道:“让八小姐见笑,我家小爷白日玩累了就爱做恶梦,尽梦些奇奇怪怪的事儿。一醒来还不停哭闹,谁也劝不住。”这回是紫萍偷着抱去丁婠那里,没过半个时辰便做恶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