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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王邀我一叙,便是在这儿吗?”齐清儿尽量克制住干呕,看着旁边波澜不惊的竹婉。
竹婉抬手拍着齐清儿的背,看向了剑枫。
剑枫,道:“郡主,这边请。”
大概是她看到这样的场景,乱了心绪,一时停在那里走不上前,心中扭曲了祁王天牢一叙的意思。
齐清儿咬牙跟着剑枫继续往前。
直到走到一个厚厚石砌方门前,剑枫道:“便是这儿了。我和竹婉在此候着,郡主,请。”
他说着伸出一只手,做出请的姿势。
齐清儿稍愣,望了望方门内时有时无的昏暗烛光,终还是起步踏了进去。
说是天牢,其实不如说是地牢。
进去后的每一个台阶都是往下沿行,每一步都离地表面更远。
齐清儿拢了拢身上的披衣。
这里确实阴寒,两面的石切面挂着几道不明的液体,一直延伸到石阶上,在由石阶往下流淌。
大概是过于潮湿的缘故,墙面都渗出水来。
墙面每隔一丈有一盏烛灯。
但这样微弱的烛光怎么也没有办法完全照亮常年阴暗潮湿的天牢。
齐清儿继续往下,然后左拐,再往下行,终看了一方细长狭小的平地。
平地那头有一个迎面走来的深蓝色身影。
齐清儿对这个身影很快的做出了判定,此人是刑部尚书李玄。
自上次孤山一叙之后,她便再没见过李玄,今日。再见,彼此都换了身份。
李玄快步走到齐清儿面前,身子斜向一边靠墙,弯身施礼,“见过郡主。”
“李大人,孤山一别,别来无恙。”齐清儿回礼。
本以为李玄会提到祁王,毕竟她应邀的是祁王,谁知李玄和剑枫一样做了请的姿势,然后垂目再无言语。
这都卖起了什么关子?
齐清儿也不多问,继续往里。
只是将披衣搂得更紧了些,这里阴暗潮湿发霉的味道是越来越重了。
终于下一个转角处出现了一个三丈见方的空地。
青石近黑的砖地面,三面凹凸不平的墙体,中间一张方桌,两张长椅,一盏红烛,甚是简陋,却一尘不染。
祁王,就这样负手站在方桌边。
一身不带任何点缀的黑色长衫。
齐清儿手指发紧,祁王何意,要安排这样的见面方式。
“殿下……”
“非要称呼我殿下吗?”
她的话刚刚出口,祁王边斩钉截铁地阻断了她。
齐清儿不盈一握的身子轻摇,语气倔强道:“那该要我如何称呼你?!”
“清儿!”祁王道。
她看着祁王因他一声殿下而僵硬的身躯,没有靠近,而是沿着墙壁走了几步,“你有手段,我佩服。是你平息了皋帝要封我为婕妤一事,我感激。可是,你明明可以将事情阻止在皋帝发下圣旨之前,可你却偏偏没有。”往差一点说,你可是连我也一起算计进去了。
后面一句话哽在了她的喉咙里,没能说得出来。
祁王依旧笔直地站着,他的脸上不是诧异。
不是对齐清儿这一番话的吃惊,而是伤痛。
他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那你以为,我该怎么做?清儿,帝王这样的贵圈里,走的每一步都不能有半分的差池。你我之间的冤案,想要将它推翻,更是建立在权力的基础之上,没有权力,你我谁都没有办法将这段碾碎了上万人血骨的奇冤昭雪!”
“权力?权力就是手足相残吗?权力就是你杀人不见血的解释吗?”齐清儿倚着墙面,朱唇逐渐泛白。
她这是在发什么疯?!
祁王哪里说得不对了,权力,那是最好的翻案利器,她齐清儿应该再清楚不过。
何况,回京之前,她曾发誓,她要他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可到节骨眼儿,她却偏要责怪他手足相残。
这到底抽的是什么疯?
帝王的圈子,缺了手足伤残,缺了心狠手辣,那都是不完整的。
丢了亲人,失了家族的齐清儿,当最了解。
祁王被她说出来的话激怒了,他以为她早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齐清儿感到面前一阵凉风,祁王近在咫尺。
他道:“你认为我利用了轩王对你的感情是吗?还是你和轩王之间的感情?!”
气宇中是浓浓的檀香。
那种失了本质的檀香,混了红尘的香气。
齐清儿心颤,她没说出来的话,祁王还是猜到了。
“我和轩王之间是什么感情,你最清楚!我就是不明白,轩王本不是我们路上的绊脚石,你又何必将他逼成现在这个样子?”
祁王贴得很近。
齐清儿只能靠墙站着。
他的桃花眼中没有烛光的倒映,却依然跳动,“你在心疼他吗?因为他曾是你我小时候的玩伴?难道凌王就不是了吗?你看看现在的凌王,他成了什么样子。他被关进永巷的那一天,我怎么就没有听到你说什么手足相残呢?现在的轩王不过是惊弓之鸟,你又何必因他而质疑我的手段!”
齐清儿的心往下沉了一截,再沉一截。
当竹婉回答不知禅太师是谁的幕僚的时候,齐清儿就已经猜到了,他必是祁王的幕僚。
现在看着祁王发红的双眼,她的猜测无疑了。
禅太师是何许人也,只要他出面,必能让皋帝收回封妃的成命。可祁王却没有那样做,眼睁睁地看着轩王,甚至煽风点火地让轩王在圣旨面前发疯。
难道凌王之后,他便开始对轩王下手了吗?
可按照他雷霆的作风,怎么会给轩王留下翻身之地?旁敲侧击的让皋帝减轻对轩王的责罚之后,又让禅太师领文臣参奏轩王的忤逆之举。
他这样做终究为的是什么?
齐清儿被祁王喷洒在唇边的热气,扰得不能清楚的思考。
“殿下邀我天牢一叙,想必要说的不是这些。”齐清儿边说,边试图挣脱面前的祁王。
祁王非但没让,反将手撑在了墙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章,湿草强韧
“清儿,你一定要这般戒备的和我说话吗?一口一个殿下,那天晚上又何不直接拒绝了我?!”
这个问题,她没想过。
那天晚上,他给了她拒绝的机会了吗?
“牢狱寒凉,我受不住。”齐清儿避开祁王的视线。
这话,祁王如何听不懂。
她这样的说,无非就是在提醒他今晚让她来天牢要叙的正事。
祁王单手撑着她身后的墙壁,另一手挪上了她的下颚。
脸被抬起。
“今晚是有一个人,我想你对她会感兴趣。”祁王拇指磨蹭着她光洁的下颚,徐徐说着。
齐清儿环视了冰冷的天牢一眼,她脱口而出,“虞才人。”
“瞧,清儿,你是聪明的。她被严颂捉回来这么些日子,按照我父皇那个雷厉风行的脾气,她犯了毒杀公主的死罪,又私自潜逃,岂能简简单单的将她置于天牢中,而非处死。”
祁王说得很轻,在齐清儿浅白的朱唇上,落下一个轻吻,才松开了手。
齐清儿感到双唇一时的麻木,但她很快追上了祁王的思维。
“那么帮她的这个人一定是朝中权贵,或是在后宫当中有一定权力的,在皋帝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人。”齐清儿离开硬冷的墙面,在长椅上坐下。
“这个人,我却查不出来。”祁王依旧站着,此时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望。
“所以你准备从虞才人身上找破绽吗?”齐清儿问。
祁王,……
他未语。
但她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结果。
深夜将她请到天牢,为的就是让她从虞才人身上找破绽。
毕竟在没有确定虞才人会被处死之前,不能确定她这张嘴日后会说什么之前,祁王不愿亲自去见她。
正如他所说,在帝王这趟浑水当中,他不能有半分的差池。
而齐清儿却不一样。
当时虞妃递来的那碗毒酒喝下去的就是齐清儿。
勉强一点来说,齐清儿有来看她的理由,而祁王却没有。
“我知道了,她在哪间牢狱,你便在这儿等我吧。”
祁王指了一个狱卒过来,领着齐清儿往天牢的更深处走去。
虞才人,并非一般的犯人。
又有逃走的前科。
齐清儿随着狱卒又往下走了几个台阶,空气当中越发的寒凉,越发的霉腥气。
最后在一个寒字号的牢狱门口停了下来。
狱卒上前,未用钥匙,直接打开了寒字号牢狱的大门。
这里面,堆着高低不平的潮湿的稻草,边上是发了霉的饭粒,另有一股恶臭,时有时无的飘着。
齐清儿看着这样的场景。
眼下的虞才人所在的地方还不如冷宫中那些发了疯的女子所住之地,怎么样那些冷宫妾妃还有一张床。
而虞才人这里,只有一地的稻草。
齐清儿捂着口鼻做了个深呼吸,环视一周,这发现缩在一角,只着一件灰蒙蒙白衣虞才人。
领口大大的张开,露出她年老色衰的锁骨。
她听到有人进到了她的牢笼当中,第一反应是拉紧领口,然后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我会出去的,你们这般阳奉阴违,都给我记着,来日。栽了跟头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齐清儿听着没出声。
只稍稍往前走了两步。
虞才人觉察出不对劲,噌地扬起脸来。
在她拨开额前凌乱的长发时的一瞬,齐清儿看到了她眼睛万分惊恐又诧异的眼神。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啊……我知道,看我落魄了,你很开心是不是。”她就这样蹲在墙角,拿手指颤抖地指着齐清儿,继续道:“你别忘了,我在这里只是一时的,等我出去了,照样是陛下的妃子,照样有仅次于皇后的权力。”
齐清儿站住了脚,“你口口声声说你会出去,你认为陛下会放你出去?”
齐清儿拿眼睛注视虞才人,不放过她每一个神情。
虞才人听了齐清儿的话,眉间先是一晃而过的失望,复又用戒备的眼神看着齐清儿,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然后用污秽的几乎失了光彩的眼神上下的打量齐清儿。
丝毫没有要回答问题的意思。
是啊,牢狱中的虞才人看似痴癫,又不是个傻子。
不然,那护她的人再聪明,总是救不了一个脑子坏了的傻子。
齐清儿看着虞才人戒备的模样。
今晚怕是要在这牢狱之中消磨一段时间了。
她扭头,让外面的狱卒搬来了一张长凳。
“你的那碗啼血散,叫我吃了不少时日。的苦,这个时候,我来看看你也是应该的。”齐清儿坐下后,不紧不慢道。
虞才人还是曲膝团在墙角。
她拿手揉搓着湿漉的稻草,眼里冒着杀气,道:“哈哈,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的。早知道我当时就应该准备两份啼血散,好送你们两个一起。。。。。。”
她说到最后,语气由一开始的愤怒,转成到后面的低沉。
齐清儿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这是再好不过的对话,实实在在地告诉了她,当时的无解之毒并非她想的那样能无声无息的夺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