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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扰了丈夫读书,陈欣华只略坐片刻,便要起身回房。
崔迢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深情说道:“这些日子,委屈了你与端哥儿,待春闱一过,咱们一家三人好好出去走走。”
陈欣华含笑应允,悄然替丈夫阖上了书房的大门。
从前的手帕交们尽有帖子相约,陈欣华念着如今府里事多,并不愿意应承,除却康平候世子夫人胡氏那里吃了顿午膳,其实时间大多陪伴母亲与儿子。
她回到自己院中,听着里间端哥儿朗朗的读书声,露出会心的笑容。
自打崔迢搬去书房,陈如峻亲自给端哥儿启蒙。端哥儿识了字,对陈家书房里的藏书尤其感兴趣,每日搬着一本朗读,如今《四书》、《五经》之类都已经朗朗上口。
丈夫寒窗苦读,儿子又是这般聪慧好学,陈欣华亦是满心欣慰。
想着三月三日娘娘庙会在即,陈欣华请得母亲许可,约了胡氏同往庙里祈福,特意在文曲星君的塑像前拜了几拜,以此期望丈夫金榜题名。
昔日的手帕交,如今又要成为姻亲,自然更为亲厚。胡氏与陈欣华两个说起三月十三的吉期,都是按捺不住脸上的喜意。
眼看着陈芝华嫁期在即,陈欣华这几日忙着帮母亲替妹妹打理嫁妆,也抽时间向妹妹传授些大户人家里头为人处世之道。
慕容泠瞅着懂事的大女儿,心上的歉疚始终不曾放开。眼看着陈芝华的嫁妆堆满了她住的东跨院,再想想当日大女儿出阁时府里的简薄,总觉得未能一碗水端平,越发寝食难安。
陈欣华浑然不在意这些,她正教着几个小丫头将一对一对的小银子绑上早就打点好的箱笼,又指着一对系了大红丝带的笤帚说道:“连这些个也绑上,若是银裸子不够,再赶着打上几十对,图个吉利喜庆。”
慕容泠立在东跨院门口,瞅瞅忙碌不已的陈欣华,悄然拭了拭眼睛。
第六百七十七章 吉期
连日来宫中的赏赐不断,皇太后特意传了陈芝华入宫,赏了她些钗钏首饰,并当日挑出的六幅头面。
楚皇后那里亦是精心挑选,特意命秦瑶送了些古玩字画,为陈芝华添妆。
锦上添花时时有,宫里头如此重视,来陈府贺喜的客人更是络绎不绝。瞅着那一份份价值不菲的贺仪,并不精于此道的慕容泠大感头疼。
幸得陈欣华打理中馈这几年,她与柳氏帮着母亲一起分忧,将整个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
夏家的忙碌比陈家更甚,好在沈氏夫人与胡氏都是精明之人,将一切安排得有条不紊。胡氏夫人打点明白了三月十三那日一大早要送去陈府的凤冠霞帔,又忙着下帖子,约刘氏与鲁氏两位全福人来府中商议仪程。
夏钰之虽然插不上手,却简直度日如年。他悄悄掰着手指头细算,恨不得三月十三日快些来到。
老太君钟爱夏钰之,打从去年便与康平侯爷商议,将夏钰之原先的院子改做他的外书房,另在浣溪堂旁边替他起了新屋,依着陈芝华的名字,取做瑞芝院。
一处开阔敞亮的院落遍植了芝兰瑞草、爬满杜若蘅芜,一溜的黛瓦青砖,黑漆梅花冰裂纹的门扇,里头正房、厢房、抱厦、倒座一应全。
打从去年秋季开始动工,如今早已晾透,鹅黄色的暗纹云纹轻罗幔帐上绣着大幅的国色天香,全套的黄花梨嵌螺钿家俱已然搬了进去。
沈氏本是觉得夏钰之夫妇住在这里离得老太君太近,生怕扰了老太君的清静,曾委婉说道:“两个孩子年轻,难免不懂事,媳妇只怕累了老太君照应。”
老太君却提着胡氏的闺名对沈氏夫人说道:“上了年纪的人如今偏爱热闹,素日浣溪堂里有些冷清,我正好想改一改。你和莲蓉整日有一大家子的事情照应,兰馨眼瞅着也要出阁,我留了芝华在此,早晚说说闲话,也省得你们每日牵挂。”
近一年来老太君的性子也有些改观,不似从前那般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如今浣溪堂内偶尔还会开个家宴,老太君瞅着儿孙辈们笑逐颜开。
沈氏夫人觉得这样也蛮好,便依顺了老太君的意思。
瞅着那布置得清贵典雅的瑞芝院,有一部分花销是出自老太君的私房,胡氏并不觉得祖母偏心。
她与世子自然才是要最后要抗起夏家百年基业的人,往后势必要居住在正院,何必在这些小事上与陈芝华争些短长?
更重要的是陈芝华嫁过来便在老太君身边,并不分去胡氏夫人的中馈之责。何况夏钰之身上已然有了爵位,老人家百年之后,开府另住是迟早的事。
胡氏想通了这一节,反而尽心尽力,将瑞芝院打理得十分帖心。眼瞅着多宝阁上一对碧玉灵芝纹浮凸绿萼梅的花斛太过素净,还叫嬷嬷寻了自己陪嫁里头的一对青金珐琅掐丝红海棠花斛过来换下。
一切布置停当,沈氏夫人专程陪着老太君进了瞅了瞅,待得知架上那对花斛出自胡氏的手笔,老太君赞许地拍了拍她的手。
夏钰之左盼右盼,总算盼到了三月十三的前夜。他躺在床上,想着今日自己独宿,明日便会与陈芝华一同住进瑞芝院,直笑得嘴角再也阖不笼。
想着明日一早便要迎新娘子,夏钰之又是紧张荒时莫明,他翻来覆去,在床上烙饼一般,又霍然翻身坐起,因用力太猛,脑袋咚一下撞在床头架子上,痛得闷哼了一声。
今日恰是松涛值夜,听得里头从未消停,那咚的一声响又夜里又格外清晰,忍不住按捺着笑意隔着门板低声喊道:“爷睡吧,奴才从没瞧过谁家新郎官要顶着一对熊猫眼迎亲。”
夏钰之又羞又气,被松涛说得一张脸红到脖子,大喝道:“滚一边去”。
松涛忍着笑退去,夏钰之睡不着,到也再不好意思乱动,只好闭着眼睛数羊,盼着快快天光大亮。
陈府里亦是彻夜不眠,次日一大早,一众仆丛换了藏青的新衣,腰间扎着阔阔的红绸,个个脸上喜气洋洋。
慕容薇一早禀明了楚皇后,便带着妹妹与汤伽儿过陈府贺喜。觉得自己来得早,不料想下了车才瞧见,刘氏与鲁氏这两位全福人已然随着夏阁老府上来送头面的车马早到。
众人彼此见过了礼,便由慕容泠陪着同往陈芝华的东跨院去。
陈欣华与陈盈华姐妹二人正瞧着陈芝华理妆,姐妹三人不时说着悄悄话,陈欣华似是一直在嘱托,陈芝华频频点头。
鲁氏笑得眉眼弯弯,她身上海棠红的花开富贵云锦帔子喜气洋洋。她手里握着一把沉香木的梳篦,替陈芝华梳理着如缎的长发,一口吴侬软语亲切绵厚。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伴随着鲁氏的祝愿,陈芝华脸上盛开嫣红的烟霞。她含羞垂下头去,由着刘氏替自己将凤冠戴上。
女子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大约便是这身披嫁衣的华辰。慕容薇静静望着,陈芝华整个人仿佛徜徉在霞光里,笑容似云锦般堆砌。
巧珍与另外几个大丫头是陪嫁,她身上早换了胭脂红绘绣折枝海棠的吉衣,却到了此刻也不安稳。不停地指使着小丫头去前头打探消息,又不时脆语如珠地报在众人耳边。
方才是:“姑爷迎亲的队伍拐出了青龙大街”,待陈芝华脸上轻轻晕开胭脂,她又挑帘快步走了进来:“前头说姑爷已经到了桑榆胡同,估摸着一柱香的功夫便该进门”。
俏丫头千伶百俐,为陈芝华冲淡了不少紧张的气息,她故意嗔道:“冒冒失失成什么样子,守着几位夫人莫要失礼。”
巧珍吐吐舌头,一会儿却又悄然折回,依旧脆生生向众人回道:“姑爷到了门口了,被大爷与几位同窗挡住,正逼着吟诗做对呢。”
第六百七十八章 过门
绚丽如锦的朝阳映上窗牍,烫金的大红双喜字熠熠生辉。
慕容蕙与汤伽儿闻得夏钰之被挡在前头,还要吟诗作对,早已咯咯娇笑着跑出去瞧热闹。刘氏拿帕子掩唇轻笑,望着慕容泠道:“你们家这位大爷当真会刁难人,摆着身为武官的姑爷,却非要人家必定文采斐然。”
陈芝华低垂着头,脸上烟霞似锦,心上并不担心。夏家满门清贵,夏阁老与康平侯爷都是满腹经纶,夏钰之亦是文武双修,并非什么莽撞的武夫。
兄长素日稳重,今日不过图个热闹,又哪里真会刁难于他?
慕容泠让丫头重新添了糖果攒盒,将一碟窝丝糖递到刘氏与鲁氏手边,笑着让道:“两人夫人辛苦了一早上,如今才得半点空闲,怎么也要先吃一粒喜糖。”
陈欣华亲手执起红木缠枝莲雕花案桌上的茶壶,将二人夫人面前的茶杯斟满,亦是诚心诚意谢道:“舍妹成亲,到累得两位夫人奔波。待来日两位夫人得了空闲,一定要再来府里坐坐。”
鲁氏极为喜欢陈欣华的练达,笑着应道:“大姑奶奶这话正是,咱们年前便与夫人约下,来日荷花盛开,一定要来水榭赏花品茗。”
刘氏手里剥着几粒花生,连连向慕容泠道:“咱们只管等着夫人的帖子,夫人可不许食言。我家老爷年前得了一罐好茶叶,我已然留了出来。”
几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陈芝华却不时聆听着前头的动静,半是希望兄长好生考教夏钰之的学问,又半是希望兄长能放他一马。
算着时辰已然差不多,慕容泠刚要使人去前头探问,又是巧珍喜气盈盈进来回禀:“大爷那边连出三道题,姑爷对答如流,算是过了这关。如今已然进了门,逢人便递红封,二公主与伽儿姑娘抢了好几个,前头好不热闹。”
刘氏与鲁氏拍手凑趣,陈芝华含羞低下头去,却又偷眼从菱花镜中瞧着自己的妆容。陈如峻亦使人过来传话:“姑爷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该过来迎亲,老爷请姑娘莫误了吉时。”
慕容泠手上捧着大红绡纱的流苏盖头,轻轻一展,想要替陈芝华蒙在头上,却又忍不住凝视着女儿精致的妆容,有淡淡的酸涩盈怀。。
分离在即,陈芝华虽对新生活满是憧憬,到底舍不得离开父母与妹妹,眼圈蓦然发了红。她往慕容泠怀里一扑,肩膀忍不住轻轻耸动。慕容泠亦是鼻子一酸,轻轻拥住了女儿。
真情流露,嫁女与娶媳自然是两样的心情,鲁氏与刘氏感同身受。
两人同时劝道:“新娘子千万莫哭,弄花了脸上的妆容,咱们再补可就误了吉时。两家阁老府离得如此之近,不过隔着几条街道,便如同嫁在父母眼前一般,有几个能有你这等的福气?”
慕容泠收敛了情绪,轻轻拍了拍陈芝华的肩膀,亦是笑道:“两位夫人说得对,嫁女儿是桩喜事,咱们欢欢喜喜上轿,高高兴兴过日子。”
陈欣华与陈盈华两姐妹与陈芝华一一拥抱告别,慕容泠将盖头轻轻蒙在女儿头上,目光依依不舍。
新人一切准备停当,小丫头出来请陈焕善背陈芝华上花轿。
陈焕善年前回京述职,本已重返常州,今次得了崇明帝恩准,特意从任上赶回,送妹妹出阁。
夏府的花轿已然停在垂花门前,陈焕善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