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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薇便对这位老和尚存着深深的好奇。
世伽大师最喜为人讲授《无量寿经》,今日依然是从中选取了阿弥陀佛四十八愿里头的一段,为众人娓娓讲来。
听完了讲经,众人留在寺院用罢素斋,皇太后与老太君特意请了世伽大师前来说话。慕容蕙与汤伽儿早逛向后山那一片桃林,慕容薇便约着夏兰馨同往前头大殿里去,想要将早些时抄写的佛经焚在佛像前。
两人四只纤纤玉手,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更拈不得针线。瞅着大殿里挂得满满当当的那些金红两色的佛幡,又想起去年分线的糗事,不觉相视而笑。
从大殿出来,慕容薇便随着夏兰馨折向后头的塔林。
沈氏夫人替自己的父母在这里点着长明灯,此次闻得夏兰馨随老太君来皇家寺院,便特意吩咐夏兰馨记得替外祖与外婆添上灯油。
捐过香油钱,夏兰馨在那两盏海碗大的长明灯前拜了几拜,记起年幼时承欢在外祖膝下的旧事,不觉红了眼圈。
瞅着时辰尚早,两人捡了道清静的小路,也往后山桃林处慢慢逛去。
虽说山下已然戒严,后山里游人依然络绎不绝。今日来得人多,大雄宝殿那里一众贵妇们随着皇太后听经,自然去不得,年轻一辈便往后山踏青。
一片桃林绯然,正是如火如荼。花间游人三三两两,远远便能瞧见衣带如织,听到一阵阵欢声笑语。
两人不欲凑这个热闹,便依旧循着小路往放生池畔走。
放生池依着一片山洼水潭而建,顺着一条汉白玉阑干的石阶长路,走不过二三十米便是。两人刚刚转过一座鱼戏莲叶的浮雕,却听得放生池那边传来一阵惊呼,依稀是有人顺着台阶滚落。
第六百六十二章 谋划
各府里要做功德,大约会选在午膳前,这个时辰放生池畔的人应该不是很多。慕容薇与夏兰馨两人一路走来,行人寥寥无几,何至于拥挤踩踏?
两人便不往前,而是绕进一旁的树要,在一株花绽如雪的梨树下立住,等着璎珞前去打探消息。
红豆与小螺铺开帕子,摊平在树下石凳上,请两人落坐。再命身后婢子取出预备的茶水,替二人各自斟了一杯。
茶茗尚未消散,璎珞已然翩翩转回。她眼里带着抹不屑的神情,微笑禀报道:“奴婢方才看清了,是襄远伯府的温四小姐。与一众小姐妹踏青,说是失足崴了脚,以至滚下台阶,刚巧被忠顺伯府的世子救下。”
璎珞素日寡言,从不轻易开口编排旁人,今日回了几句话,眼里那抹玩味的神情始终未曾消散。
她在主子面前并不妄言,而是规规矩矩依着事实说话:“奴婢闻得温四小姐便是由前面这道石阶滚落,身上的衣裙被两侧的树枝刮破,是忠顺伯府的世子解下身上的披风,替她挡住了不整的裙衫。”
众目睽睽之下,温披了忠顺伯府世子的披风,无论两人愿意与否,这位世子的一生大约便无法与她撇开关系。
慕容薇牵动唇角,露出讥诮的笑容,悄悄与夏兰馨道:“莫道襄远伯府里没有聪明人,这温便是其中之一啊。”
夏兰馨亦是面含鄙夷,悄然摇了摇头,淡淡笑道:“她的眼光不怎么好,虽说忠顺伯府颇得圣宠,眼下尚算安逸。莫非不晓得这位世子已然是有妇之夫,赶着做妾不成?”
两人对襄远伯府都无甚好感,尤其夏兰馨曾手下婢子取得伯夫人下药的证据,亲手促成了周夫人的和离,更对这粒从头烂到尾的柿子深恶痛绝,说话间不觉刻薄了几分。
璎珞垂手立在一侧,眼中的笑意未曾消去,只继续回道:“奴婢还听说,这位世子当时是与靖安候世子立在一处,正要沿着放生池往上走。温四小姐滑落的方向本是冲着靖安候世子去的,不晓得如何被忠顺伯府的世子相救。”
这话说得浅显易见,慕容薇听得忍俊不禁。她轻轻点一点夏兰馨的额头笑道:“看来不是眼光不好,而是眼光太高。可恨好好的一步棋没有走出妙招儿,反而成了败笔。”
靖安候世子家世渊源,仪表堂堂,正是到了议亲的年纪,官媒们虽不至于踏破门槛,也是京中炙手可热的翩翩少年郎。
靖安候一门清贵、荫及子孙,家教及其严谨。这位世子的母亲便是夏府里请下的全福人刘氏,当日曾与鲁氏一起登门替夏钰之说亲,与慕容薇与夏兰馨两人都算熟识。
两家同为勋贵,门庭却有天壤之别。温妄想打靖安候府的主意,未料想聪明反被聪明悟,清誉已然尽毁。
方才璎珞并没有听错,慕容薇和夏兰馨的猜测也未曾冤枉温半分。
此时这位始作俑者身上披着忠顺伯府世子的披风,被他扶着手臂,半卧半坐在台阶尽头的石凳上,恨不得立时晕过去,免得受着周围讽刺、讥诮与瞧热闹各色各样的目光。
这的确是一场温自编自演的闹剧,她的本意自然不是为忠顺伯府的世子所救,而是牢牢描向与他一同往上走的靖安候世子。
襄远伯府外忧内困,被崇明帝削爵不过早晚的事。温虽出生在门庭没落之时,不能算得自小锦衣玉食,也曾靠着祖宗余阴过了几天光鲜日子。
若爵位削去,她便会从贵女变为一介庶人,过起平民百姓的生活,与从前的笙歌燕舞与宫闱楼台做别。从今往后,宫庭宴饮、花灯酒会再与她无关。
只要一想起这些,再想想做了太子妃的温婉,温心上便如同火烧火燎,简直比杀了她更为难受。
老伯夫人与伯夫人那里都靠不得,温只有靠自己谋算。如今断了钱瑰那条路,襄远伯府的名声也已经烂透,放眼整个京中,挑不出几个人愿与她结交。
昨日听得皇太后要选在二月十九去皇家寺院进香,温便开始打这个主意。她死皮赖脸随上了刑部尚书魏大人府上那一对姊妹花的车驾,巧言令色道想要瞻仰世伽大师的仪容,请两姐妹成全。
两姐妹性子绵软,此前通过钱瑰与温有过几面之缘,到不好做得太过。未料想进了皇家寺院,温并未进大雄宝殿,而是托词有些头晕,自己往后山散心。
两姐妹也不在意,嘱咐她早去早回。瞧她只带了一个小丫头傍身,还曾好心要借她几个婆子跟随,却被温巧言婉拒。
原来温晓得今日多有各府世子陪着自家女眷前来进香,皇太后和楚皇后等人在前头听经,他们不便进去,势必往后山踏青。
她便兜兜转转,在后山盘算着如究竟寻哪一家下手。深知成败在此一举,温为着自己的下半生,颇有些孤注一掷。
奈何后山中游人虽多,却多是呼朋引伴,还有的男宾一直陪着自家姐妹,她连上前搭讪的机会都没有。
温不肯放弃,她连午膳也未用,从桃林那边一直转到放生池畔,正在焦急惶惶之时,蓦然发现了沿着石阶往上走的两位世子。
靖安候世子玉树临风,面目舒朗似月,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显见得极其温和。联想到对方的家世,还有显赫的门楣,温心头一阵狂喜。
瞅着那道台阶长有二三十阶,彼此中间隔了段不短的距离,温虽然胆怯,却顾不得担心皮肉受苦。她瞅准了靖安候世子往上去的方向,将心一横,故意一脚踩空,惊呼一声便顺着台阶滚落。
靖安候世子貌似温和,心思何等机敏。方才往上走时,便瞧见依稀有一抹淡蓝色的衣裙在石阶上徘徊多时。
深宅大院、绕绕弯弯,女人心似海底针。便是没有亲眼目睹,靖安候世子这几年听过的这类事情却不在少数。瞅着那抹淡蓝的身影踟蹰犹豫,他眼底冰芒一闪,微微牵动了嘴角。
第六百六十三章 落空
石阶方方正正,修得十分平整。上头并无青苔藓痕,而且并不拥挤。
靖安候世子瞧着那抹淡蓝的身影惊呼间忽然坠地,堪堪往自己身前滚落,他的笑意不减,本能的便是存心避让,将身子闪在一旁。
一个转身间,便与忠顺伯府世子换了方向。
忠顺伯府世子谈兴正浓,根本没有注意上头的动静,待听得惊呼声、再瞧着有人滚落,呼唤救人已然来不及。
他避之不迭,温正好滚到他的脚下,带动着他一起跌倒在地,两人摔在了一起。温神情十分狼狈,淡蓝的衣裙被两旁的竹枝划破,露出一截绣花的雪袜。
春寒料峭,她将腿往裙裾里头缩了缩,嘤嘤哭出声来。
一切跟自己预料的一样,抛开身上七荤八素的疼痛,温心里更多的却是跻身豪门的欣喜。她没有睁开眼,看似可怜兮兮,却是牢牢抓住了对方的衣角,一双哀怨的大眼睛潸然泪下。
生怕误会更甚,忠顺伯府世子忙着起身。他唯有解下自己的披风,先遮住狼狈不堪的温,然后温言问道:“这不是温四小姐么?可有伤到哪里?”
昔年诗笺会上、还有宫中宴饮,亦曾见过几面。温乍闻此声非彼声,惊得睁大了一双眼睛。眼前却哪里是她心仪的靖安候世子,分明是忠顺伯府世子一张憨厚平庸的脸。
同在京城,低头不见抬头见,温自然晓得这位世子早已娶妻生子。她脑子嗡得一声,茫然间不知所措,脸色更是煞白如雪。
温虽然性子暴烈,一张粉面却皎好如画。又是一幅梨花带雨的模样,深深撞在忠顺伯府世子心上。
忠顺伯府世子转头吩咐人去寻个会治跌打损伤的医女,自己在这里好言劝解温。靖安候世子一幅关切的模样,到急着人去传步辇,又使人往前头送信。
哀怨的哭声如泣如诉,如今再无有一丝掺假的成份,温到真是觉得受了天大的委曲。她尝试着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踝,一动便是钻心的疼痛,拿手指轻轻一探,早已肿得老高。
这下不必再装什么可怜,温的眼泪如江河绝堤,心里早已悔不当初。靖安候世子瞧着殷勤,亦曾上前探问,脸上和煦的笑容却不达眼底,眸光深沉在温脸上一撇,惊得她垂下头去。
苦心经营,奈何天不从人愿,温心比黄连更苦。
自己已然满了十七,婚事却依旧高不成低不就。小门小户的人家瞧不上,真正的候门贵府又无人愿意与襄远伯府联姻。自己谋划的未来,偏偏又平地起风波。
往昔可怜母亲被人分薄了恩爱,瞧着后院里那几房不安份的姬妾,每日装扮得艳若桃李,只为求得父亲的青睐,她便觉得恶心。
从前最讨厌那些不入流的东西,温每日助纣为虐,帮着母亲下死手地整治,如今自己却也要沦落到如此地步。
温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恸,更引得还未远去的几位贵女侧目。
都不愿淌这样的浑水,方才一出事,大家便各自避让,更有甚者想要拿这笑话与自己的小姐妹分享,不过片刻功夫,放生池畔的游人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待医女到来,放生池畔仅余了温主仆与两位世子,世子们的跟人远远避在一旁等着传唤。
医女仔细检视了温的伤口,对两位世子回道:“姑娘的脚踝扭了,所幸未伤及骨头,总要敷几日伤药,好生养一养,这十天半月的下不了地。”
忠顺伯府世子点头,问及温的婢子府上可有旁人同行?温今日只为钓条大鱼,身边仅带了一个丫头,如今在旁边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