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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堪回首,一回首便是肝肠寸断,楚朝晖捧起诗札,轻轻帖在自己脸上,唤了声将军,已然泪如雨下。
帅帐的一侧,还挂着几袋马奶酒,想是苏睿从前饮的旧物。楚朝晖取下一袋捧在手中,又轻手轻脚披上自己的大氅,这才掀开了帅帐的帘子。
寒风险些将她吹个趔趄,楚朝晖逆着风艰难地站闻稳了脚步,将马奶酒和两只杯盏摆上胡杨树下的青铜案几上。
白雪纷飞,簌簌洒满营地,干冷而凛冽的寒风里独有的边塞气息扑面而来,有着久违的熟悉感,依稀还是那年那夜,她与苏睿共渡仲秋的一刻。
楚朝晖拔开木塞,将两只酒杯斟满,再轻轻一碰,然后深情地将其中一杯洒在案前,自己则端起另一杯悄然饮进。
马奶酒的味道依然冲鼻,醉过一次的人不愿醒来,却开始怀念这辛辣的气息。
罗绮等人居住的帐篷里,黑宁静,唯有挑起的一丝缝隙里,露出罗绮担忧而关切的目光。瞧着楚朝晖在黑夜里自斟自饮,又不时将杯中酒不时洒落在脚下的土地,罗绮不忍打扰,唯有默默地牵挂。
楚朝晖遥望军营里不曾熄灭的点点篝火,瞧着远远近近的帐篷都笼罩在簌簌的飞雪之中,虽然苍茫而简陋,却又显得那样静谧而又安宁,一路行来便有的冲动在这一刻越发笃定,楚朝晖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若她不再回到京城,安心留在这里,大约可以离得苏睿更近。
这想法一旦滋生,便如同春天的一粒种子生根发芽,疯狂地滋长,转眼间便长成参天巨树,再也不可动摇。
重新回到帐中,楚朝晖学罗绮的法子为自己熏着手指解痒。她将艾草烤在炭火盆上,就着火盆取暖。炭盆烧得很旺,却不是京中常见的银丝霜炭,而是有着微微的烟气,令她有些不适。
楚朝晖轻咳了两声,饮了杯热茶缓解嗓间的干涩,却又觉得这种烟火气极为温馨,胜过安国王府的孤被冷寝千倍。
被褥床帷都是丈夫旧日所用,仿佛那上头还留有丈夫的气息,军营里的第一个夜晚,楚朝晖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谁料想竟然一觉黑甜到明。
第二日一早,士兵们出过早操,李之方的帅帐里,已经聚集了边城所有的将领。安国夫人的到来不是秘密,李之方无须隐瞒,连同被去屯田的几名大将,也被他一并召回,大家都默默等待着,想听听安国夫人从京城里带来何许指示。
楚朝晖并没有让大家等得太久,她简单地用完早膳,便换了一袭庄重的素纹青衣,外头依旧罩着厚厚的黑毛大氅,披着雪花进到李之方的帅帐里,眼望着一位位赤诚而又正直的将领们时,原先的胆怯荡然无存。
边城将领这几年调动不多,有几位是昔年的旧识,昨日不曾有机会与楚朝晖寒暄,这次特意到她面前见礼,其间就有被李之方去屯田的黄捷。
黄捷与楚朝晖有过几面之缘,算得上熟识。他笑容有些腼腆,向楚朝晖抱拳行礼,依着旧时习惯唤了声嫂夫人。
有了昔年袁非的前车之辙,楚朝晖越发相信射向丈夫的那一箭,便出自昔日这些最亲近的人。何况李之方将黄捷去屯田,巧妙地将他调离军中,必定有李之方的理由。
从不经风雨的雅室幽兰成为今日的铿锵玫瑰,这一年间楚朝晖经历了丈夫的死别与儿子的生离,一颗曾经柔软的心早被磨出粗砾。
她安娴地笑着,向黄捷抬手示意:“将军不必客气,快快请起。昨日不曾见着将军,我还特意问起李将军,这才晓得您另有重任。”
楚朝晖言词温婉,行动得体,一番话如涓涓细流,安静地在每个人心间流淌。众人只晓得她言语真挚,没有人怀疑她话里有任何不真实的成份。
“上阵杀敌须得粮草先行,黄将军引领士兵开垦荒地,自给自足,功劳匪浅。待我回京之时,一定会据实向陛下禀报,相信后部很快便会论功行赏。”
黄捷脸上腼腆的笑意更深,他再次拱手,笑容格外爽朗:“末将何功之有,全是李将军运筹帷幄,想出此等亦农亦兵的好法子。”
众人寒喧契阔,聊了些军中庶务,楚朝晖这才将话锋一转,向李之方颔首致意:“我的来意,昨日已说与将军知晓,相信诸位将领也十分好奇。今日斗胆,我欲畅所欲言,请将军集结军队,让下头的士兵也亲耳听到。”
黄捷面上堆着笑容,心底却一片阴翳。自打接了苏光复的消息,他这几日一直都在暗中集结军队,苦等苏光复与苏暮寒的到来。未料想该来的不来,却迎来了楚朝晖这样一位不速之客。
第六百一十二章 诏日
黄捷眼神隐晦不明,与走在李之方另一侧的叶仁青悄悄对视,两人又漠然将目光移开。他们默默随在李之方身后,和诸位将领一起簇拥着楚朝晖登上营地最高处的点将台。
铁甲映日,号角连天,茫茫雪地间唯有这些铮铮男儿顶天立地。楚朝晖从点将台俯瞰下去,一队队整齐肃穆的西霞士兵笔直地立在雪地中,身姿挺拔如松。
看着这些与丈夫出生入死镇守边疆的士兵,想着他们家乡倚门盼儿归来的父母亲人,楚朝晖心上一片清明。都是父母生养,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为着一己私欲,便撼动西霞的子民、祸乱西霞的朝刚。
楚朝晖挺直了娇弱的脊背,望着这些士兵如同望着自己的亲人,冲着台下大胆开了口。
她的声音虽然不够洪亮,却也在呼啸的北风里传出很远:“边城大雪封山,来往消息不便。我孤身犯险,便是要把朝中真实的情形传递给大家知晓,好叫大家莫受有心人的蛊惑。”
江阴叛乱,将领们能听李之方提及一二,也能传阅朝廷发来的邸报。一则不晓得来龙去脉,二则为稳定军心,这样的消息却不曾传到下头的士兵们耳中。
楚朝晖今日畅所欲言,面对着十万将士侃侃而谈:“诸位将士有所不知,前些时江阴曾经叛乱,逆贼公然打出推翻当今陛下的厥词,指责当今陛下即位名不正言不顺,更翻出龙虎大将军苏睿做为噱头,拥立小儿苏暮寒继位。”
此言一出,高台之下满处哗然。李之方带兵有方,他将手一挥,士兵们停止了喧哗,依然整齐肃穆,尊敬地望着楚朝晖,等着她把话说完。
楚朝晖重重一叹,说道:“亡夫一生忠君爱国,甘愿为西霞守住最北的门户。他这一生无愧于先帝、无怨于当今陛下,一光明磊落可诏日月。我身为女儿身,只恨不能随同亡夫共同上阵杀敌,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觉不容许逆贼打着亡夫的旗号,与逆子一同做乱,扰得他泉下不宁。”
底下的士兵热血沸腾,楚朝晖话音刚落,下头便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大将军忠君爱国,可诏日月。”
楚朝晖轻轻摆手,止了大家的呼喊。她越说越顺,命罗绮将逆贼起事的檄文念给众将士,犀利地抨击道:“当今陛下临危受命,与亡夫一文一武两相配合,替先帝共同守住西霞。亡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何来半分觊觎皇位之说?”
有些话憋在心里多时,楚朝晖不曾向人诉说,今日对着十万士兵,楚朝晖竟然将一切剖析得清楚明白,把苏睿一颗火热赤诚的心坦露在人前。
点将台上,立在李之方后头的黄捷与叶仁青瞧着下头群情激愤,听着楚朝晖一句一句抨击那篇檄文的内容,笼在披风里的双手都紧紧攥成了拳头,有着大势已去的不甘与恼怒。
被李之方连番敲打,两人各自从执掌麾下两万士兵的大将军沦落到开荒屯田的清闲散人,如今叶仁青手中不过千余人的亲兵。黄捷比他略好,也不过还有五千人的队伍。
这些天,他们借着发牢骚,巧妙地提起当年先帝禅位的不公,指责先帝尚文废武,替苏大将军鸣不平,已然成功挑起某些士兵的仇恨。
只须底下再加一把柴,相信待苏暮寒踏入边城,有着现身说法,一定会拉起一支队伍对抗朝廷。谁料想,前时费心铺好的道路,今日全被楚朝晖一番铿锵话语否决。
做为苏睿的遗孀,凭着龙虎大将军苏睿时至今日依然无可替代的余威犹存,没有人比她的话更有说服力。
楚朝晖依旧在用最真挚的感情打动下头的士兵:“我千里迢迢赶到边城,身边带了这些年与亡夫所有往来的信件,大家尽可传阅,瞧瞧你们大将军的家书。除却偶尔的儿女情长,那里头全是心忧天下的胸襟,没有半分耿耿于怀的不平。”
一片静默,天地间似乎唯有雪花飘落的声音,那样灵动而又静谧。
望着被自己赤诚所感的士兵,楚朝晖继续说道:“太平盛世得来不易,这天下才安定了几十年,怎容得一群宵小祸乱,重新生灵涂炭?当今陛下已然下旨缉拿千禧教的头目苏光复,并且掳夺苏暮寒安国王爷的爵位。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从此之后,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此言一出,军中又是一片哗然,久久不能消散。
他们之中有些人曾在校场上瞧过苏暮寒黑马银枪的英姿。少将军苏暮寒的形象,在他们心中目中虽不能与苏睿同时而语,却也一向高大威武,如今短短几句话便被自己的母亲打回原型,成为觊觎天下的乱臣贼子。
瞧着士兵们脸上惊疑不定的神情,楚朝晖大胆把手一挥:“边城的军队是昔年龙虎大将军一手带出,是西霞最精锐的力量。我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容许旁人拿着苏睿做文章,叫诸位一颗拳拳爱国之心为外人所乘。”
楚朝晖一席话引得全场掌声雷动,李之方带头喊道:“身为西霞臣子,当与西霞共存亡。我等誓死捍卫西霞疆土,誓死捍卫皇帝陛下。”
下头士兵们齐齐应和,整齐的呐喊声响彻云霄。唯有黄捷与叶仁青两个眸光深邃,眉头紧紧绞在一起。
粥黄捷之后,今早上叶仁青又接到苏光复的飞命鸽传书。他与苏莫寒正在赶往边城的路上,预计明后日便可到达。他要叶仁青与黄捷两人抓紧联系以往的手下,争取尽快扯起一只拥护苏暮寒的队伍。
自打那只淬素的箭射向了苏睿,叶仁青每每夜不能寐。
午夜梦回,仿佛依然能瞧见战场上的苏睿金戈铁马、气吞山河,更能瞧见苏睿一双虎目含威,定定地望着自己,似要穿透自己的内心。
身为苏氏一族的后人,叶仁青不遗余力地支持着苏光复的行动。
在袁非被斩之后,他与黄捷两个隐瞒身份,凭着卓越的军功接近了苏睿,更守成了在军中射杀苏睿的行动。
第六百一十三章 潜行
多年的相处,叶仁青其实对苏睿十分敬重。
奈何各为其主,总有些身不由己。当那只淬毒的箭被满弦射出的那一刻,叶仁青其实已然后悔,却再不可能回头。
强烈的负罪感与内疚和胆怯交织,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叶仁青,一年间的时间里,这个精壮的汉子瘦了足有二十几斤,眼窝也变得有些塌陷。
此次接到苏光复的传讯,叶仁青其实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他想要拉起一只队伍,与敌人轰轰烈烈在战场上见真章,而不是总要从背后使阴。
复国大业已然飘渺如镜花水月,叶仁青想借这一仗,要么成功、要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