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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穷追不舍。
苏家人胜在地形熟悉,他们七绕八绕,远远在一道弯弯的山路前不见了踪迹。前头是万仞高山,一道飞瀑轰然直下。左侧是峡谷深潭,轰隆隆作响。唯有右侧一条泥泞小道,弯弯曲曲不知通往何方。
夏钰之将牙一咬,冲着身后挥手,不顾满身泥泞,直扑小路追踪了下去。
一方仓惶出逃,另一方锲而不舍跟踪追击的时候,苏暮寒与苏光复带着几个随从,正趁着雨夜的掩护悄悄潜回苍南。
离着苏家老宅还有几里地的路程,苏暮寒蓦然瞧见老宅的方向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里映红了半边天空。心知是老宅出事,他惶急地唤了一声先生。
“出事了,老宅回不去了”,苏光复痛心疾首,急得在原地跺脚。他们一路紧赶慢赶,依旧是比潜龙卫的速度慢了半步。
两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悄悄摸到老宅附近,偷偷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老宅里燃着火把,也有灯光,还能隐约听到官兵远远近近说话的声音,门口亦有重兵把守,前后围得水泄不通。
见那火势是从祠堂方向而起,苏暮寒更是心急火燎,悄悄在苏光复耳边说道:“祖宗的牌位还在里头,这可如何是好。”
大火既是从祠堂方向燃起,苏光复反而放下了心。
这必是苏家人为了不留把柄,自己一把火烧起,并非潜龙卫纵火烧人。如此说来,族中诸人当可安全撤离,并未落在潜龙卫手中。
“主子莫急,一切都有安排”,苏光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光复杂地瞧着火势依旧蔓延,他仿佛瞧见了苏家祠堂的匾额轰然一声摔落在泥水里,百年的企盼归于尘土,心上蓦然无限悲凉。
原来那日一转身,便与这个自小生活的地方咫尺天涯。多年杀人如麻,从不轻易掉眼泪的苏光复觉得自己眼眶漉湿,幸喜与雨水混在一处,不曾被别人瞧见。
他深吸一口气,随手扯下衣襟下摆上湿得透透的一块黑绸面料,趁苏暮寒发楞的片刻,包了一捧苏家老宅附近的泥土,郑重揣在怀中。
“走吧,去寻族长他们会合,如今族里不晓得乱成什么样子,咱们早些过去,他们也好早些安心。”
苏光复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到任何情绪,唯有隔着雨暮幕多了丝瓮声瓮气,苏暮寒沉沉应了声是,几道黑色的身影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消失在倾盆大雨中。
车辙杂乱无章,又有松明火把的痕迹,俨然被人一路追踪,苏光复心里七上八下,只求菩萨庇佑苏氏族人安好无恙。
循着玉屏山后山那些隐藏在藤蔓中的吊桥与绳索,苏光复带着苏暮寒在黎明时分抵达了瀑布之后的山洞。
雨势稍歇,依然淅淅沥沥,苏暮寒等人身上衣衫尽湿,沾了满身的泥水,显得狼狈不堪。偌大的山洞里却温暖干燥,族人们齐聚在此,一切有条不紊。
火塘里燃着几堆篝火,上头架着些新鲜的牛羊肉,一口大锅里煮着面,不远处有几位妇人正在烧水,准备给大伙儿沏茶。
所有的苏氏族人都聚集在此,昨夜虽然仓促,苏暮然却拼尽全力,赶在夏钰之之前,将最后一批人安全带入了山洞。
瞧着苏光复和苏暮寒安然无恙,族长满心欢喜。苏光复再瞧全族人聚集在此,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紧紧攥住了族长粗糙的大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彼此寒暄了几句,有族人接过苏光复与苏暮寒身上的湿衣,替他们烤在火旁,另有人递上干净的手巾,叫他们先擦把脸。
几个人坐在一旁的藤制桌椅前,苏光复顾不得饥肠辘辘,将族人端来的面先搁在一旁,向族长细问究竟。
族长长叹一声,将潜龙卫如何在苍南星夜拿人的事情说了一通,也幸好苏家早有安排,祖宗牌位已然请上山中。苏暮然不顾危险,亲身接应最后一批族人,将夏钰之的追兵甩开,这才循着绳索回到了山洞。
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搬不走的东西,唯有付之一炬,令潜龙卫寻不到线索。苏暮然亲手开启祠堂密室,从那里头点燃了第一把火。
处事果然干脆利落,俨然是下一代的佼佼者。苏光复眼望苏暮然,赞赏地一挑大拇指,赞了声:“好孩子,不愧是我苏家子孙。”
苏暮然憨憨而笑,貌似淳朴如山间青禾般的男子,却有着冷锐刚硬的心。
他冲二人拱手,直接说道:“反吧,江阴数载经营,如今已然失了大半,待潜龙卫完成清洗,几十年的布局就成了一场空。”
无数双眼睛望向苏暮寒,无数幅画面在苏暮寒眼中交织,最终都汇成金銮殿上殷红的鲜血,袁飞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身下的血流逶迤成河。
第五百八十四章 谋反
那一幕鲜血淋漓的画面遥远却又清晰,时常出现在苏暮寒的梦魇,是他少年时最不可磨灭的印记。
面对苏暮然的提议,族人们一双双热切而又癫狂的眼睛直视着苏暮寒,宛如一群饥渴的人行走在荒漠,忽然发现了耀眼的绿洲。
不晓得过了多久,是短短的一瞬,亦或一柱香甚至一个时辰,也许还要更久。苏暮寒听到自己的声音似是从天际传来,那么飘渺而不真切,却像吐出了一团一直压在心间的阴翳,令他浑身舒畅。
他将自己的手压在苏光复、族长、苏暮然等人紧握的手上,再斩钉截铁说了一遍:“反了,匡复大周”。
巨大的山洞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回音,无数个反字响彻了天际,阵阵匡复大周的欢呼声融合进淅沥的冬雨中,又被洞外轰隆隆的瀑布声掩盖,消失在陡峭的山川与茂密的深谷。
次日,苏光复一篇檄文昭告天下,历数崇明帝种种是非,指责其在位名不正言不顺。该当肃正君位,还天下于龙虎大将军之子苏暮寒。
江阴、苍南、正阳、扬州等地,都有千禧教众揭竿而起,会同前任官府的余孽,响应苏光复的号召,与官兵展开激烈的战斗。
千禧教的一队人马从胶州海上赶来声援,此时胶州湾早已不是内阁大学士孙世成之子在任时的软弱可欺,官兵已然铸就铜墙铁壁。
皇太后当日密令夏老太君接手军队,不受官府辖制,重新组建了一只水上船队。如今两军交火,夏老太君这只船队借助霹雳弹与远程弓弩,将千禧教的人一次次击退,最终几艘军船包抄,将千禧教这只海上队伍全部歼灭。
与此同时,崇明帝也颁下圣旨,掳夺苏暮寒安国王爷的爵位,贬为庶人。命令在全国范围内缉拿叛贼苏光复、苏暮寒等人,将他们押解回京。若逆贼不肯伏诛,尽可就地斩杀。
千禧教想在整个西霞境内全面发动战争的希望落空。皇城的势力被连根拔除、云南等地的后援不继、胶州湾一役全军覆没,想要从广西北上的一支队伍也被夏钰之的二哥联合老尚书许三年的旧部,困死在一片沼泽地中。
苏光复未曾想到多年筹谋,以为万事具备,却败得如此仓促。他密令各地的千禧教众转入地下,以便保存实力。又将仅余的势力龟缩在江阴一带,与夏钰之所领军队展开周旋。
江阴处在战火之中,这一次亦如前世面对苏暮寒的窃国之举,历山书院的莘莘学子们依然不畏生死,成为崇明帝坚强的后盾。
他们怀揣着柳老爷子的部署,仗着对江阴地势熟悉,分散到各个军中,做为引路、军师之用,帮忙调度当地的粮草供给,保障后需物资。每每身先士卒,充分彰显了文人们一片赤诚的爱国之心。
陈焕善、陈焕忠兄弟二人齐心,自然其利断金。他们早有部署,急调淮州、常州两处的兵马,与京中赶来的禁军合围,将叛军分成小股,各个击破。
正阳县叛乱的官兵与千禧教的余孽合并在一处,想要与陈焕善率领的常州官军一决雌雄,却被寒砚领着暗夜的人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寒矶擒贼先擒王,千钧神力拉开一只巨弩,隔着数十丈的距离,一箭射向千禧教帅字大旗下身着白衣衣甲的苏暮寒。
玄铁箭带着呼啸的风声,快如流星一般,一位苏氏族人救援不及,以身替苏暮寒挡箭。那箭穿过这名苏氏族人后心而过,依然不肯坠地,势如破竹一般飞到苏暮寒面前,苏莫寒匆忙用剑格挡,依旧被擦伤肩膀。
苏光复亦隐身在这只军队中,眼瞅着自己这边的乌合之众不是官军的对手,苏暮寒又受了伤,无奈间下令撤退,密令众人护送苏暮寒撤回山上。
苏暮寒的黑马墨离与夏钰之的红驹破晓往日时常在一处嬉戏奔跑,如今两军阵前遇到,墨离如往日一般,发出欢乐的长嘶,四蹄刨着地下尘土,想要与破晓会合,被苏暮寒狠狠勒住马缰,前蹄腾空而起。
昔日的兄弟反目成仇恨,苏暮寒的白衣白甲在整个队伍中尤其引人注目,陡然间出现在夏钰之的视线。
夏钰之横刀在手,凝望着这位真得举起了反旗的发小,心上百感交集。他怒喝了一声:“苏暮寒,你居然真得敢反,难道忘记了礼义廉耻?”
苏暮寒审时度势,自己这边毫无胜算,面对夏钰之的质问,他只将坐骑墨离催动,一语不发掉头便走。
江阴战局一片形势大好,各州各郡叛乱的府军尽数剿灭,唯有苏暮寒与少数千禧教众冥顽不灵,一味负隅顽抗,夏钰之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皇城。
楚皇后没有犹豫,直接宣安国夫人进宫。
前番掳夺苏暮寒这位新任安国王爷的圣旨已然送去安国王府中,温婉陪着楚朝晖在苏睿的牌位前坐了一夜,临近天明时,温婉已然瞧见楚朝晖眼中的决绝。
楚朝晖手抚苏睿的牌位,喃喃说道:“大将军,妾不才,只能选择忠君了。”
洒落在衣襟上的泪水是一地的无言,温婉晓得楚朝晖言下的未尽之意。既是忠君,只怕便保不住苏睿这唯一的血脉。大周后裔辗转了百年,终于到了烟消云散的时候。
温婉心里说不上喜悲,只怜悯地望着大约会老来丧子的义母,心上一片凄然。
凤鸾殿内,夏钰之的亲笔信就在眼前,将苍南一役描绘得极为详尽。听说苏暮寒肩膀受伤,楚朝晖嘴唇微微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又沉默地低下头去。
她目光呆滞地将信瞧完,茫然跌坐在罗汉榻上,良久良久,开始纵声大哭。
千防万防,一家人终究走到这一天。儿子分明说走一趟无锡,来回不过七八日的功夫。当日赶不及皇太后的寿辰,而且没有字纸片语送到自己面前,她其实心里已然有了预感。
如今,亲眼见到儿子这一走便是不归路,怎不让她饮恨万分。
第五百八十五章 决心
楚朝晖万般后悔,早知道依然会是这样的局面,就该不管儿子的怨恨与诅咒,宁肯将他打折双腿,也不叫他跨出安国王府的大门。
楚皇后默默将帕子递给姐姐,瞧着楚朝晖哀怨的神情,半晌无言以对。
她立起身来,在楚朝晖面前轻轻一跪,惊得楚朝晖慌忙侧开了身子。
姐妹同心,彼此其实不需要言语,楚朝晖便能明白楚皇后想要表达的意思。
楚皇后跪在亲姐姐面前,凤目里满含了歉疚,却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抱歉,姐姐与苏大将军的独子,大约无法保全。家国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