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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第3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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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朱雀大街的宅子略加修缮,赶在春节前入住,一家人和和美美过个团圆年。

    老夫人打开温婉呈上的锦盒,瞧着里头满满当当的东西,眼圈蓦然一红。

    当年沦落到卖女求生,是这对老夫妻最大的错误。好在如今苦尽甘来,周老爷子也怀了一颗平常心,安顺守礼地做着西霞的子民。

    儿子周庭在贡院读书,凭着他的满腹锦绣,自然会有崭新的道路可走。

    周老夫人听着女儿与外孙女商议着周若素的和离,眸中全是坚定之色,毅然决然站在了女儿这边。她沉声说道:“母亲不管什么《女德》、《女戒》,更不畏什么世俗的眼光,当年既是误入虎狼窝,就该及早退步抽身。”

    漫说如今有温婉所赠的财物傍身,便是没有这些东西,周老夫人听听这些年女儿所受的苦难,又如何忍心叫周若素久居淤泥之地。

    周老爷子在一旁默默听着,怅然没有出声。若放在从前,他早出声反驳,训诫女儿要晓得三从四德,如今却是挺了挺腰板,无言支持着女儿的决定。

    周若素握着温婉的手,神情坚定而又果敢:“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你熟读《战国策》,当该记得那篇《触龙说赵太后》。娘亲不才,愿效法赵太后教女,我的婉婉也不逊于她的燕后。”

    娘亲外柔内刚的性子,在这一刻表露无疑。温婉再恬淡柔婉的一个人,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她冲娘亲深深一拜,感谢她的成全。

    周若素笑容轻盈,如一弯新月浅浅的弧度,她轻轻抚上温婉的脸颊,柔声说道:“此一去山高水长,咱们各自相安,横竖可以再见。娘亲从今往后每逢佳节祝颂,也定当求祖宗保佑,祝我的婉婉‘必勿使返。’”

    啪啪啪,清脆的击掌声从外头传来,原来是温婉的舅舅周庭刚从贡院回来,晓得周若素与温婉在此,特意赶来相见。

    听见周若素一番铿锵之言,周庭不由得击节赞叹。

    那一日外祖家中,亲人们间彼此达共识,都对温婉赠予深深的祝福,让她的心间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与向往。

    有着两位母亲的首肯,尤其是周若素坚若匪石的支持,温婉何惧之有?

    她瞧着沉香惶急的模样,纤细的指甲轻轻点上沉香额间,认真地说道:“不瞒你说,我等这道旨意已然等了许久。”

    不顾沉香目瞪口呆的表情,温婉吩咐她将方才绣好的床幔与枕席好生叠起,准备再绣好两只枕套,过些日子一并送给周若素。

    为着显得两人寡淡,免得碍了那不晓事的伯夫人的眼,温婉平日连块帕子也不替周若素绣。如今自己好事将近,她打算替娘亲绣整套的床幔与被褥,送去朱雀大街购置的宅子那边。

    女儿帖心,当如娘亲身上一件御寒的小袄,奈何山高水长,日后相见不易。温婉便想将自己的缕缕真心化做针脚,一针一线都缝进对娘亲的牵挂里。

    第二日一大早,两道赐婚的圣旨同时从御书房捧出,西霞即允诺了秦恒的求娶,也答应了康南的国书。

    端仪郡主温婉即将嫁入建安,入主太子东宫;大公主慕容薇则与康南联姻,下嫁顾晨箫为宁王正妃。

    秦恒心愿达成,一向自持有度的他也禁不住喜不自胜。当场便向崇明帝表态回去请期,立即预备仪程,赶在年前将温婉的聘礼送到。

    崇明帝的圣旨和楚皇后的懿旨同时传到含章宫,两道旨意经由玄霜和肖得海这两位炙手可热的大总管之手,再慎重递到温婉手上,足见帝后对她的重视。

    两世的夙愿得以实现,建安太子东宫内那穹庐高高的殿宇数次相会于梦中,如今终于可以重见,温婉激动得热泪雨下,簌簌打湿了衣衫。

    楚皇后旧事重提,允诺温婉嫁时许以公主之礼,给了温婉极大的体面。

    秦恒回国前夕,两人再次私下见面,秦恒更是深情款款,与温婉执手相约,待到明年春暖花开,亲自前来迎娶佳人回国。

    前后不过四五个月的功夫,晓得嫁期临近,温婉终于决定离开居住了十年之久的宫廷,随楚朝晖回安国王府住段日子,更好生谋划周若素的和离。

第五百六十九章 逼迫

    襄远伯府中得了温婉即将远嫁为太子妃的消息,又听说楚皇后还许以公主之礼,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艳羡与嫉妒兼而有之。

    温自然是疯狂的嫉妒里头夹杂着幸灾乐祸的快意,还特意跑到周若素面前叫嚣。周若素懒得与她理论,她却将周若素花案上摆的两盆兰草摔了个粉碎。

    老伯夫人适时出面,不仅狠狠训诫了温,还罚她跪进祠堂里抄写《女戒》。

    这种欲盖弥彰的表面文章,周若素早就不放在心上。

    昔年自己与温婉被伯夫人欺凌到只余半口气,也不见老伯夫人替自己出头。今日这一番苦肉计,不过又是想着从温婉身上算计最大的利益。

    果不其然,周若素与温婉即将骨肉分离,老伯夫人没有一丝怜悯,心里想得全是借此求个什么恩典,也算府里没有白养温婉一回。

    晓得如今温婉极得圣心,老伯夫人不敢公然为难这对母女。

    她传了襄远伯到自己房中,晓谕他说道:“郡主乃是远嫁,圣上必会体恤。你好生哄哄周氏,叫她在郡主面前美言几句,求得圣上恩典。若能允咱们府上再多袭一世,哥儿便总算有了出路。”

    襄远伯愣愣怔怔听着,脑中还是一片混乱。他昨日宿醉未醒,多年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两只眼睛肿得灯笼一般。

    除了拿着祖宗余荫留下的银子宿花眠柳,这本是个没有主意、烂泥扶不上墙头的人,整日叫母亲牵着鼻子走。

    瞧着儿子一脸懵懂的神情,老伯夫人恨铁不成钢。只气得拿拐棍咚咚敲着地面,却舍不得招呼到自己儿子身上,只催促道:“速去,速去。”

    襄远伯依言出来,被冷风一吹,头脑清醒了许多。想想母亲的嘱托确有几分道理,便舔着脸便往周若素院里去。

    周若素正在摆弄架上的山茶花,拿银剪修着杂生的旺条。

    几株洁白的山茶芬芳荼蘼,雪夜琼华一般,层层神采叠锦。

    见襄远伯来到,她搁了手中银剪,浅浅行了一礼,命小丫头斟茶。

    襄远伯先赞了几句茶花开得好看,才遮遮掩掩将来意说了一便,说到底还是想为那个不成气的长孙早早捐下功名。

    一身酒气杂着不知从哪里带来的胭脂香,熏得周若素紧紧笼着双眉。她借着添茶,起身往香炉里笼了把百合香。

    瞧着襄远伯满脸殷切,周若素心内鄙夷。她睫毛轻垂,眸中一片为难之色。

    周若素轻轻叹道:“妾身爱莫能助,伯爷也晓得,阿婉自打入宫,这十年来何曾踏过府中半步?她深恨昔年所受苦痛,连我这做娘亲的一并怪上,如今出了宫,宁肯住在安国王府。我在她面前,哪里能说得上半句话语?”

    这些年这对母女间什么状况,襄远伯也略有耳闻。

    温婉最初选上尚仪之职,老伯夫人与有荣焉,还曾要周若素说与她,一起回来过个团圆年,被温婉一口婉拒,只说凤鸾殿离不得人。

    这些年温婉不但不回襄远伯府,连周若素那里也极少见她问候。自己这位平妻所的话也有几份道理,到不好强人所难。

    襄远伯暗自懊悔当年不曾稍稍替这对母女出头。若不然,以温婉现在的身份,足够他在外头招摇,怎么着也能打着女儿的旗号捞些好处。

    来了便不好就走,襄远伯叹息了一回,想着要抚慰周若素几句,夜间在这里留宿。周若素心内膈应得不行,开口婉拒道:“妾身的小日子这几年时常不准,如今一月到有两回,别给伯爷沾了什么毛病。您请往后院那些年轻姨娘房里歇去,她们侍候得更为尽心。”

    周若素青衫碧裙,挽了幅苍蓝印花披帛。又素着一张脸,身上脂粉钗钏全无,清水芙蓉之姿,与襄远伯喜好的浓妆艳抹意态迥然不同。

    两人说话间言语刻板,周若素又一味拘谨小心,襄远伯方才提起的一丝兴趣烟消云散,意兴阑珊地出门而去。

    过得两日将这番话说与老伯夫人知晓,老伯夫人却不似襄远伯那般好糊弄,直接传了周若素来见。

    老伯夫人赐她坐下,先是和颜悦色说道:“一家子人没有隔夜仇,儿不懂事,我已然狠狠教训了她,你是个做长辈的,莫与孩子一般见识。”

    周若素人淡如菊,低挽的发髻上只簪着根自己雕刻的沉香木簪,脸上依旧是一贯的柔婉。她低声回道:“老夫人明鉴,妾身从不在意这些。孩子也好,大人也好,这么多年过来,若事事都往心里去,哪里还有今天?”

    一句话翻起陈年旧账,通篇不带一个脏字,却连温加伯夫人都被她骂上。老夫人本就心虚,再厚的面皮也端不住。

    她干咳了一声,本着一张脸说道:“过去的事便不要再提,如今托赖祖宗余荫,咱们府上出了贵人。郡主从咱们府里出嫁,襄远伯府也能再风光一回。老婆子的意思,想求个喜上加喜,不知你是什么主意?”

    周若素臻首低垂,极是谦恭守礼,她并不恶语顶撞,只是柔声回道:“妾身的意思,老夫人大约不用费心。郡主已然十年不踏襄远伯府,大约也不会从府中发嫁。这孩子与府中疏远之至,还是大家各自相安,莫丢了体面。”

    见周若素不软不硬地回应,浑然不应和自己所提的双喜之事,老伯夫人眼风似刀,冷冷刮过周若素脸上,再恨恨说道:“疏远之至?老婆子看着未必。”

    当年才五岁的孩子就晓得替周若素出头,冒着必死的危险苦求于安国夫人面前。若温婉真恨周若素这个娘亲,又怎会时不时搬动安国夫人出面给她撑腰?

    两母女这些年疏于往来是真,老伯夫人才不信她们之间淡漠如水。

    老伯夫人嘶声冷笑,如漏气的破锣:“老婆子人老,眼睛可不拙。你明说与郡主,她的身份再尊贵也摆脱不了流着温家血脉的事实。既为温家人,便该替温家打算。我的重孙也是她的侄子,这件事成也要成,不成也要成。”

第五百七十章 珍重

    襄远伯昔年不过仗着从龙有功,先帝许了世袭三代的功名。

    如今眼看祖宗余荫已尽,府里依然不思进取,却异想天开,想走温婉的路子。

    周若素立起身来,不卑不亢敛礼回到:“妾身惶恐,妾往年教女,做人当恪守本分,不能逾规妄为。婉婉虽贵为郡主,不过是内宅女子,有何德何能敢上辱圣听,随意妄言朝政?”

    一番话连敲带打,分明指责襄远伯府没有规矩。老伯夫人气得浑身打颤,再也做不得那幅慈爱和蔼的模样。一个忍不住,抓着手中茶盏就往周若素身上惯去。

    一杯热茶兜头浇落,飞溅的碎片不偏不倚砸在周若素的额头,划出尖利的伤口。正室里乱成一团,周若素苍白的脸上,殷红的血珠渐渐蜿蜒下来,又淌成一溜血线。

    周若素如今不是府里的丫头,而是襄远伯抬起来的平妻,老伯夫人生怕担个苛待的名声,再没了往日底气。她赶紧命人将周若素抬回房中,又吩咐速去外头请个郎中。

    周若素捂着流血的额头坐在地上,由着众人七手八脚将自己抬上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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