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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矿藏早被崇明帝掌控,又了驻军日夜守卫在玉屏山脉,苏暮然的人进不到山脉深处,宝藏的踪迹杳然,自然每日无功而返。
那山洞被飞流的瀑布所掩,实则算是玉屏山一座山头的山腹。洞中之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既然再无旁的发现,便只能退而求其次。
苏暮然将山洞重新归整,请族长亲自查看后,打算将这里做为日后苏家人趋利避祸的暂居之处。
这段时间苏家人采用蚂蚁搬家的方式,每到夜深人静,便悄悄地躲过山中驻军的耳目,经由后山的万仞悬崖,借助竹杆与绳索连成的简易索桥,往山洞里搬运东西。
听得族中运行如此有条不紊,苏光复连连叫好,不顾赶路还一瘸一拐,即刻约了族长和苏暮然等人一同上山查看。
索桥藏身在悬崖壁间厚厚的藤蔓之内,几乎与藤蔓融为一体,显得极为隐蔽。
几经加固,如今那绳索已然牢靠了许多。借助索桥之力和苏暮然人在石壁上凿好的坑洼,几个人顺利攀进洞来,眼前便是豁然一亮。
空旷的山洞里头竟然另有乾坤,一大一小两个山洞相联。大的里头堆着些器具物品,还有几只高大的木桶,苏暮然想将这里做为炼制罂粟的场所。
小的山洞里凿了几扇天窗,如今月华如练,能清晰瞧见外头的灿灿星光。
经过重新修整,山洞四壁的架子上搁了油灯,还燃着些松枝火把。又拿木头隔成里外几进,可供数十人容身。另添了些藤椅藤桌,就地搭制的床铺干净整洁,上面铺着金黄的稻草,散发着阵阵清香。
山洞一侧修了谷仓米库,里头装满当季的稻谷和舂好的新米。另有干菜腊味,腌菜豆干,都码得整整齐齐。
第五百六十三章 尽瘁
沿着开凿的小路再往里走,便是一间上锁的石室,里头装得全是从菊园收来的罂粟,还未及提炼。
靠外头有间石屋充做厨房,里头锅灶碗盘全,虽然简陋些,却不易被外人发觉。最里头的一进则以雕花木门相隔,上头挂着青、黄两色的布幔,里头垒起了一层一层的佛龛和供桌,还安放着几只草编的蒲团。
这个地方,苏暮然预备安置历代列祖列宗的牌位。
一切条理井然,苏光复连赞了几个好字。就着洞中的藤椅坐下,便重重一叹,将此次出城遭受伏击的事情和盘托出。
族长听得心惊,生怕是京中秘道出了问题,细问那出入口可曾留了旁的标记。
苏光复沉吟道:“我瞧着不像,秘道里头我做了几处暗记,瞧着无人进出。如今四面城门难走,唯有指望这处秘道。成与不成,总要再走一回试试。”
苏光复总有种预感,或许等不得苏暮寒羽翼长成,苏家与崇明帝兵戎相见的日子就将临近。此次几处联络点连接被挑,分明千禧教的秘密被揭穿,他的真实身份浮出水面。
兵戈一起,青壮年自然要全部披挂上阵,却可怜族中老弱妇孺跟着受难。大家都是大周朝的血脉,绵延百年走到如今,对每一个人总要细心保全。
出了扬州郡守和江阴太守这档子事,不晓得崇明帝还有没有后手,只怕苍南与正阳也被这股风刮到,族中几个首脑围在案前细细商讨。
依然要未雨绸缪,老辈人定下打从明日起,由苏暮然先将族中那些老弱妇孺陆续运上玉屏山,藏身山洞之中。
苏家这一脉多年来几经迁移,五十年前择了玉屏山一代落脚,原本还有意人往姑苏皇城挪动,拓展势力范围,后来受苏睿强力压治,才熄了这个心。
族中不得以买下百亩菊园谋生,对外权充是归隐田园。也是苏光复几经研制,育出形似雏菊的罂粟,替族中收敛钱财。
几经颠簸流离,老一辈人都还留有印象,并不贪恋族中安逸的生活,依然愿意为了大周马裹尸还,拼到最后一口气。
到是年轻的这一代,打从生下来便在苍南落户,仰仗着先辈们打下的根基,并未吃过多少苦楚。尤其那些姑娘媳妇,对大周的感情没有那么深远。
避去玉屏山腹的消息深夜在苏家老宅传开,一点星火如凰,大有燎原之势。
大多数人自然遵从族长的安排,早早收拾家中细软。也有像红芙与扶桑这样的年轻女孩子,久居在苏家老宅,瞧不见外头花红柳绿的世界,已然寂寞难捱,更不愿将大好韶华埋在山洞里头。
不满归不满,族长命令一出,族人们晓得自家身份隐秘,自然只能遵从。
瞧着自家叔叔与婶婶星夜收拾东西的忙碌身影,红芙怅然轻叹。眸间满溢的忧愁藏也蒇不住,索性收了手中的绣活,从后门溜出去寻扶桑说话。
苏光复他们几乎整夜未阖眼,一直在分析江阴的局势,众人达成一致意见,未免多年筹划落空,都同意提前举事。
苏暮然大声说道:“各位叔伯还犹豫什么,自古便是成王败寇。我宁愿像暮严兄那般为大周朝死而后已,也不愿意顶着西霞子民的身份苟且偷生。”
这番话引得族中几位年轻人随口附和,个个都是热血沸腾。
苏暮严当日刺杀罗氏兄妹不成,反折在潜龙卫手中,不耐严刑逼供,亲口承认这件事是千禧教和苏家人所为。他被潜龙卫秘密幽禁,如今苟且偷生,族中人却都以为他慷慨赴义。
苏光复心间一股热浪涌动,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他慨然允道:“暮然说得对,咱们不成功便成仁,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惧生死?我即刻联络千禧教人,从云南、胶州还有广西等地赶来接应。”
为今之计,唯有尽快联络苏暮寒,请他悄悄潜入边城,想法策反一部分苏睿的旧部,与苏家埋在边城的内应一同,带领军队杀回姑苏皇城。
只有正规军队的参战,苏家人想要成事的机率才会更大。在各处同时谋反,崇明帝仓促之间必然难以应对。若郭尚宫那里侥幸得手,皇太后不死也要脱层皮,她的安危以让楚皇后等人自乱阵脚,形势对自己更加有利。
苏光复慎重思量,此时胜负约在五五之间。若边城策反有效,便又添了几重保障。他觉得应该一不做二不休,亲自陪苏暮寒共赴边城。
唯一的不足,便是如今潜龙卫处处设了关口。各地道路不通,苏家空有黄金万两却运不出去,钱财供应不上,粮草装备上便要捉肘见底。
正议论间,有仆从从外头拿着信鸽走进来,道是苏暮寒刚刚传来的消息。
苏光复打开看时,面色一扫方才的凝重,如暴雨初霁,露出灿灿的笑容。
他将消息递到族长手中,忍不住放声大笑:“咱们这位主子当真心有七穴,如今我们在为粮草发愁,他却抓住了一棵摇钱树。”
相较于运不出去的黄金和不能变现的罂粟,梁家便是上天来的散才童子。
族长与众人瞧着信,个个欣喜万分,苏光复更是精神奕奕。
事不宜迟,苏光复命族人草草替自己准备行装,不顾一路行来的劳累与凶险,准备天一亮便起程,立刻赶往无锡。
临走之前,苏光复独自一个人去了趟祠堂。他扳动机关,让那些深藏地底不见天日的牌位缓缓出现在自己面前。
瞧着那上头古迹斑斓的龙纹图案,眼前如同闪过大周朝由金碧辉煌而到美人迟暮的断瓦残垣,苏光复热泪盈眶,静静跪了下来。
几排整齐肃穆的牌位,被窗外寒风吹过,声声呜咽如寒鸦泣血,似是诉说着几百年的悲凉与苦痛。
苏光复重重叩下头去,慨然说道:“光复此去,必当赴汤蹈火。若蒙各位先主垂怜,主子能一举夺取天下,自会回来恭迎各位先帝牌位重回宫中。若光复一败涂地,也算求仁得仁,自此侍奉各位先帝于地下,依然鞠躬尽瘁。”
第五百六十四章 悲秋
离开苏家老宅之前,苏光复向族长与众人坦露了自己身上最后一个秘密。
他展开整幅的大周舆图,手指头落在东北方的位置,眼望族长郑重说道:“这里有座靖唐关,城主是我们自己人。若咱们旗开得胜,自然用不着这处地方。若不幸兵败,各位也不必颓废,咱们便从这里东山再起。”
族中几人瞅着苏光复手指的位置,深深觉得不可思议。族长目光深邃复杂,喃喃唤了一声“光复”,竟然红了双目。
苏光复收起地图,将日后与靖唐关城主会面的暗语细说与众人,便将身上青色袍袖一抚,大笑说道:“走了,我与主子在无锡的事情一了,自会尽快赶回族中。你们分头行头,莫要贻误先机。”
兵分两路,苏氏族中另精锐暗卫护送苏光复启程,携带着钱唯真提供的帐册,去无锡与苏暮寒会面。
族长与苏暮然则负责安排族中老弱妇孺先往玉屏山腹中撤退,顺带联络就近的千禧教人,等着一同举事。
苏光复出得老宅,回来身来凝目深深一望。
苏家老宅青石雕刻的门楣、薄雾掩映的瓦房、鸡犬相闻的柴扉、黄发垂髫的族人,还有远处阡陌纵横、百亩菊园宁静而幽远,一切都是如此亲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如同苏暮寒不晓得自己当日那一转身,便与安国王府形同陌路。此时的苏光复也不晓得,自己与苏家老宅的这一次分别便是永远。
萧萧朔风起,易水冷又寒。苏光复纤长的身影被晨曦笼罩,是那样单薄而又萧瑟,很快便湮没在薄薄的晨雾里。
伴随着皇太后寿宴将近,最忙碌的依然是尚宫局,郭尚宫每日穿花蝴蝶一般,往返于六局二十四司,依然忙到脚不点地。
宫内一挂挂朱红的灯笼依然高悬,自太子册封大典便没有收起。所有的花木修整一新,御花园里望月小筑、湖心看雪、白浪闻笛几处,都搭起了高高的花塔。
杜鹃、山茶花、素心腊梅,各种冬日时令花卉次第纷争,将整个皇宫点缀得如临仙境。几处宴客的宫殿更加用心,福正殿和慈安宫内各自撤换了原先雾松迎客的影壁浮雕,如今都改成麻姑献寿的大幅紫檀落地屏风。
楚皇后偶尔亲自探看,瞧着各处妥帖,很是将郭尚宫褒奖了一番。
郭尚宫愈加用心,每日都精心挑选四时花卉点缀寿康宫的喜气,今日瞧着皇太后的吉服制好,自然不肯放过装巧卖乖的机会。
她命凌司正随行,几个宫人捧着吉服,郭尚宫亲自去寿康宫觐见太后娘娘。
别处霜叶梁醉,唯有寿康宫前依旧松涛阵阵、绿荫浓浓。郭尚宫长长的深紫色宫裙抚过地面,毫无意外地与从里头出来的罗讷言和刘院判打个照面。
两人都是神色凝重,罗讷言面上更带着丝慌张。他们行走间步履匆匆,还似是小声议论着什么。
假山遮路,罗讷言没留意拐脚处站立有人,一个不查险些撞进到郭尚宫身上。慌得郭尚宫赶紧避让,唤了声:“罗大夫小心。”
刘院判已然伸手扶住了罗讷言,他这才回过神来。双方彼此见了礼,便立在甬道上寒暄了几句。
郭尚宫见刘院判面色凝重,心里明知有异,却故做安娴地问道:“有日子不见罗大夫,今日两位杏林高手竟联袂在此,是为太后娘娘请平安脉么?”
罗讷言刚要开口,便被刘院判接过了话题。他谦和地一笑,与郭尚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