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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第3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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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爱极为可怜,并非周若素不疼惜自己的女儿,只是叫襄远伯夫人的刁难压得直不起身,她连自己都庇护不了,何谈去给女儿应有的温暖。

    温婉对生母最多的感激,便是自己被伯夫人责打的时候,周若素不惜拖着自己的遍体鳞伤,护在她的前面。

    如醇酒、如暖阳、如清泉,又如港湾,这般的母爱,唯有楚朝晖给过。

    瞧着楚朝晖殷切的目光,温婉心中一酸,赶紧快步走上前去,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披在楚朝晖身上,就着明珠的手扶住了她的臂膀。

    果真如辛太妃所说,温婉一开口,亦嗔亦是撒娇,句句含着埋怨,落在楚朝晖耳中却格外受用。她急急说道:“如今一早一晚天气转凉,母亲素日体弱,如何不懂得爱惜自己,不过片刻的功夫,何苦非要立在外头等候?”

    温婉的披风在熏炉上熏过,是她自己配的素香,有股淡淡的檀香气,披风一上身,那淡淡的檀香气便在楚朝晖鼻端浅浅萦绕。

    楚朝晖常年理佛,檀香的味道嗅起来格外安宁。她伸出纤瘦的素腕,握住温婉的手轻轻笑道:“偏与辛眉一个鼻孔出气,哪里便那么娇贵?母亲整日不是坐着便是躺着,也想走几步路活动一下筋骨。”

    早有小丫头打起帘子,几个人一同进了暖阁。壁角早笼了银丝霜炭炉,燃得并不旺,只是微微些寒气,自有暖香扑面而来。

    小丫头接了楚朝晖身上的披风,将它搭上熏笼,明珠早张罗着小丫头打水替温婉净面,又吩咐人端茶倒水。她亲手捧着茶杯,含笑奉到三人前头。

    辛太妃如今常住正院,也算得半个主子。她陪着坐了一会儿,便不去打扰母女二人叙话,而是按着温婉素日的口味,摆了一炕桌的吃食。自己安安静静坐在旁边,伶听着母女二人的闲聊,手下一刻不闲,替楚朝晖剥着桂圆。

    温婉瞧在眼中,赞叹在心,也庆幸平日有这位辛太妃始终陪在楚朝晖身边。

    楚朝晖招呼着温婉喝茶,将剥开的金杏递到她的手上,又忙着问讯辛太妃,厨房里晚膳可曾齐备,再一叠声地吩咐人再去添几个温婉爱吃的菜。

    见明珠含笑立在旁边,楚朝晖又要她找人替温婉收拾房间,取前日新晒好的那床月白夹纱被,换上新制的床幔,再在屋子里早早笼上火盆。

    仿佛片刻间便焕发了生命的活力,楚昭晖整日枯如槁木的脸上显得有些滋润,与前些日判若两人,瞧得辛太妃与明珠暗暗欣喜。

    明珠答应着就去,温婉忙唤住了她离去的脚步,向楚朝晖甜甜说道:“不必劳烦明珠姐姐另收拾屋子,不过住个三两日,便将母亲后头的碧纱橱收拾出来,换上那床夹纱被便是。冬日天长,咱们母女两个多说说话,一觉便到了天明。”

    楚朝晖听得更为开心,便吩咐只管照着温婉说的去做。

    明珠领着小丫头去叠被铺床,将碧纱橱里收拾得焕然一新,又抱了只秋日制好的菊枕,连同两床崭新的夹纱被,一并归置整齐。

    楚朝晖晓得温婉爱食尖果,便将盛着松子与杏仁的攒盒往她面前推了推。

    温婉自己吃了几粒,又取过辛太妃剥好的桂圆,奉到楚朝晖面前,数落了几句:“母亲脸色不好,平日便该常食这些干果。不晓得的,还以为太妃不尽心服侍,哪里知道母亲的脾气。”

    楚朝晖落了几句埋怨,不怒反喜,频频点头应允,认真吃着小碟里盛的果干。

第五百五十四章 对立

    安国王府多日的冷凝,在楚朝晖与温婉的笑语中渐渐冰雪消融。

    辛太妃抿嘴而笑:“郡主这话,叫婢妾听得惶恐,日后唯有更加尽心尽力。却是盼着郡主多回来住几日,也好叫老夫人开心。”

    楚朝晖听着她二人对答,明知是逗自己展颜,一不忍拂却温婉的好意,二则更看重辛太妃素日的贴心,她捏起一粒桂圆肉含在口中,认真说道:“犯不着连敲带打,日后都依你。母亲每日用些便是,偏要拉着辛眉做个见证。”

    素日里凝气成冰的气氛今日如此宽松,连底下侍候的小丫头们脸上也露出些笑意,娇俏俏的青衫碧裙穿在身上格外动人。

    辛侧妃陪着她们母女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退,笑意如春风抚人:“婢妾去小厨房瞅瞅,晚膳是否齐备,若好了,便吩咐她们摆在暖阁里吧。”

    温婉闻言,忙立起身来,向楚朝晖盈盈说道:“母亲与太妃娘娘两位且坐,还是阿婉过去瞧瞧。久未替母亲下厨,今日想亲手做几个小菜。”

    素日温婉回来,时常洗手做羹汤,尽合楚朝晖心意。这么一说,楚朝晖不由口舌生津,到添了几分期待。

    她示意辛眉归坐,含笑道:“也好,许久不吃阿婉做的饭菜,如今到真有几分想念。不必太过繁琐,横竖就咱们这几个人。”

    温婉浅笑领命,为着方便下厨,将外头衣裳宽去,露出里头窄袖紧身的水粉色立领小袄,领着沉香往小厨房走。

    楚朝晖还在孝中,并不开荤,小厨房里每日备有吊好的素高汤,温婉又自宫中带了些素火腿与上好的鸡枞。

    她麻利地洗米下锅,先熬上五子粥,又熟练地切些素火腿、豆腐丝、油面筋,将素什锦拿小火煲上。

    这两样都需要慢功夫,等待的光景,温婉更是手下不停,指了个干净的小丫头打着下手,做了糖渍乳瓜、椒油素鸡、浇汁豆腐、五丝菜卷、腰果西芹等几样楚朝晖从前爱吃的小菜,待一切预备停当,便吩咐人先端去次间里准备摆饭。

    自己净了手,再等着那道素什锦烩到好处,这才掐着时间端下火来,先盛满一煲吩咐端去次间,自己再盛了一碗,说与楚朝晖,想送去沧浪轩。

    方才问过下人,苏暮寒如今多日不与楚朝晖同吃,每日都是在沧浪轩里单做伙食。想是这一对母子间剑拔弩张,装也装不出往日的母慈子孝。

    虽有香膏掩示,温婉依旧瞧出了楚朝晖眼下的憔悴。母亲为谁辛苦、为谁伤身,她又何尝不清楚,只想尽最后的努力,再劝说苏暮寒一回。

    楚朝晖闻说温婉要去沧浪轩添菜,到有些踟蹰,低低说道:“你去瞧瞧也好,暮寒若有冲撞你的地方,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是,母亲放心,阿婉去去就回”,温婉含笑应承,重新系了披风,也不要丫头跟随,自己端了托盘,就着内宅小路往过了遇园,往沦浪轩走去。

    到了沧浪轩,苏暮寒的暖阁里也刚摆了膳,四凉六热的素菜,全盛在青釉缠枝花卉纹的方碟内,摆得十分齐整。

    苏暮寒守孝并不尽心,在外头早开了荤腥,在家里无非还做着样子。

    下人禀报温婉到了门口,苏暮寒颇有些意外。他趿了鞋子下炕,披了件淡蓝色宝相纹的杭绸直裰,吩咐将人请进来。

    瞧着温婉进来,乌金赶紧接了她手里的托盘搁在炕桌上,再利索地行礼问安。

    闻道里头是苏暮寒爱用的素什锦,乌金掀开黄绿色的双耳圆钵盖子,将它摆在餐桌正中央,再取了小碗准备替苏暮寒布菜。

    多日不见,苏暮寒身上少了些从前的神采飞扬,一双清湛的双目更加内敛,透着平静与冷淡的色泽。他含笑与温婉说道:“郡主是今日到府的么,如何想到来沧浪轩坐坐?”

    周老爷子父子二人公然拒绝与苏暮寒来往,往昔只晓得躲在暗处捉迷藏,这些日子到公然露面。温婉的舅舅更是出现在京师贡院,做起了莘莘学子,为着明年的科考早做准备。

    摆明了从此后放开大周后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做西霞的国民。道不同不相为谋,苏暮寒如今已然明了,温婉自始至终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

    纵然一脉相牵,有着相似的容颜,却对她再无了从前的亲近。

    不知不觉间,两人连称呼也已经改变,苏暮寒此时到有些体会,温婉从前为何待自己客气而又疏远,只会守礼唤一声世子,从不唤他的名字。

    “才刚过府,替母亲做了羹汤。有日子不见,想着王爷爱用素什锦,便送了一钵过来。”温婉脸上挂着浅笑,不管苏暮寒对自己的称呼如何变化,她始终是这般淡雅出尘的应对。

    四目相对,眼中的东西太多,温婉眸间全是恬柔的笑意,苏暮寒则是客气里带着玩味。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虽然没有火花四溅,却彼此都瞧见了淡淡的疏离,读出了陌生的韵味。

    “从前多次尝过郡主的素什锦,不想今日依旧有这个口福。只是如今有了身份,又何必再学从前。”苏暮寒自嘲地一笑,闲闲一指窗边的矮榻:“郡主若不嫌沧浪轩粗鄙,便请坐下叙叙闲话。”

    温婉行礼谢过,款款行至榻前,在下首坐了。

    她淡然望着苏暮寒,轻轻说道:“听母亲说王爷要去无锡,今日权做送行,祝王爷一路顺风,早去早归。”

    黄杨木底的十二扇屏风,绘着烟波流水的江南。如今是寒冬初至,那上头依然是阡陌青翠的初夏,到似是从前初下苍南,几个年轻人言笑晏晏的时刻。

    苏暮寒深邃的眸子里有一抹刻意的不以为然,淡淡笑道:“是替母亲做说客么?可惜我已与人约下,后日一早出城。你真心或是假意,我自然都是一路顺风,也会早去早归,争取赶得急皇祖母寿辰。”

    几句言语的挤兑,彼此都是冷意凝凝。苏暮寒不复往日的烟雨从容,在温婉看来,却是不能运筹帷幄、尽在掌控的失落,于她而言,本是好事。

第五百五十五章 决绝

    温婉轻轻笼着鬓边的丝发,露出清绝的笑容:“王爷,我晓得自己身上流着与你相同的血脉,却与你做着不相同的事情,也因此令你耿耿于怀。只请王爷细想一想,王爷真正放不下的,是宗族祠堂里的列祖列宗,还是大周后裔的虚名?”

    苏暮寒的笑意渐渐染了薄霜,如初冬的黄昏一样阴冷,他犀利地说道:“郡主今日是专程回来教训我的么?素日委婉含蓄的人,到晓得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这般意有所指,便不怕出不得我这沧浪轩?”

    温婉抚袖一笑,目光里没有半丝胆怯:“我今日出门,宫里留了档,晓得往安国王府来。来沧浪轩不过送碗羹汤,母亲那里正等着我用膳。何况王爷您并不想此时撕破面皮,何必咄咄逼人。”

    瞧着方才楚朝晖的情形心酸,温婉只想最后一次对着苏暮寒说几句心里话。无论前世如何别有居心,最起码他给了自己最后那几年的安宁。

    她指指案上的食钵:“今日做的素什锦,里头有上好的鸡枞,王爷一定尝尝。年久日长、积怨已深,温婉不指望与王爷毫无芥蒂,只望着母亲能够颐养天年。对对错错,爱恨纠葛,伤人也是伤己,王爷已经经历一回,如何不晓得回头是岸?”

    一席话苏暮寒听懂了七七八八,不过是苦劝自己收手,却将禅语与轮回也搬了出来。什么叫做他曾经经历一回,又什么叫做回头是岸?

    没有人生来便愿意忤逆不孝,若不是被逼无奈,谁又愿意伤人伤己?

    所立位置不同,大约决择也不相同。苏暮寒不认为自己所犯的错误罄竹难书,反而以为自己才是最受屈的那个人。

    就着温婉的话题,苏暮寒一点一滴回忆着往事:“郡主初次来到安国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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