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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依着胡氏的眼光,夏兰馨替她挑了玫瑰紫、孔雀蓝、湖光绿与翡翠金的锦缎各两匹,这才娇笑道:“嫂嫂的喜好,兰馨一并放在心里,哪敢厚此薄彼。”
人家母女、婆媳三人笑得亲昵,一温馨气象,梁锦官只觉得这一幕刺目剜心。瞧着那些最时新的花样,再听着夏府里对这位未过门媳妇的重视,她一颗心如在油锅里滚过。
一屋子的说说笑笑,梁夫人尚能帮着凑趣,梁锦官便是个无人理会的看客。
瞧着给陈芝华的聘礼选定,胡氏又哄着小姑子选了些时新样子。夏兰馨娇俏俏的脸上浮起两片红霞,明眸皓齿分外晶莹,嗔道:“先前选定的那几块红色面料就好,嫂嫂多定几匹便是。”
梁夫人听得心动,插一句嘴道:“民妇多一句口,可是府里如今双喜临门,禧英郡主的好事也近了?”
沈氏面色平静,端起茶水闲闲咂了一口,淡淡说道:“梁夫人失言了,禧英的婚事,不要说外人议论不得,便是我当母亲的也做不得主。”
最忌讳这些人走街串巷,捕风捉影的本事一流,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能被说成个西瓜。与云家尚未放过小定,如何能将女儿的私事传得沸沸扬扬,沈氏不希望有一句话柄落在梁夫人口中。
梁夫人耸然一惊,心思转得飞快,记得这禧英郡主做过大公主的伴读,打小便极得皇太后与她祖母夏老太君的喜爱。
天子门庭、皇亲国戚,大约只要禧英郡主愿意,老太君都能开口替她求来,指不定还会请皇太后赐婚。一桩好姻缘果然连沈氏都过问不得,哪里轮得到自己空口白牙献什么殷勤。
眼前情形虽瞧着有三分像,梁夫人再不敢多说一句,只低头赔罪道:“民妇一时不查,竟僭越了,请候夫人恕罪。”
大喜的日子,沈氏不与她一般见识。主子们这里选完了,胡氏又挑了几匹水红与暖黄的绸缎,吩咐梁夫人照着这个替府中仆从们多制一身秋装,两身冬装。
胡氏细声细气与婆母说道:“三弟年纪不小了,好日子怕是将近,不过年前年后的,府里便又添人。便趁这个机会早预备了下人们的吉衣,免得一趟功夫两遍做,更别叫旁人说咱们府中简薄。”
沈氏揽着夏兰馨闲闲而坐,听着胡氏如此说,笑着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全,些许小事,你瞧着打理便好。”
胡氏得了婆婆授意,便移步至另一旁的炕桌前,与梁夫人分了宾主落坐。两人细细就着方才选中的锦缎,谈着生意上的事。
夏兰馨偎在母亲怀里,拿银签子叉了切成小块的鲜橙,孝顺地送到沈氏嘴边。母女二人悄悄说着私房话,显得其乐融融。
两边各自说了些什么,梁锦官早已心不在焉。
方才听得咂舌,心内粗粗一算,夏府这一趟的生意,银子只怕上万。
早些时姑母说过,因着老太君夫妻健在,康平候爷这一辈并未分家,还有二房三房同在。夏府里正经主子便几十口人,里外好几百的仆从。
第五百三十九章 嫌恶
梁锦官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无锡梁家钱如流水,自有着泼天富贵。
只是听着世子夫人胡氏这么随口一说,便就添了家里下人们两季三套的新衣裳,她心里不由暗暗讶异。
这么大的开销,沈氏连眉头也不带皱一皱,还直夸儿媳想得周全。
拿着府中的银钱做胡氏自己的脸面,下人那里得了好,婆婆面前如此有体面,还讨尽小姑的喜欢。
方才夏兰馨替胡氏挑选的布匹,梁锦官并不陌生,全是当季的新品,一价难求的好料子。胡氏何德何能,在偌大的夏阁老府里左右逢源。
想想胡氏的得脸,再想想陈芝华的受宠,梁锦官一时浮想联翩。凭她的美貌聪慧,若是她嫁了夏钰之,婆婆面前这种好事,哪轮得到别人来做?
梁锦官面色隐晦,脸上情绪莫辨,夏兰馨偶尔抬眼,很是瞧不上那张妆容精致、涂脂抹粉的脸,夸张地拖长了声音:“嫂嫂手底下快些,知兰苑里金骏眉刚巧喝没了,人家还等着去你房里挑些好茶。”
胡氏抬头轻笑,好脾气地应道:“这便好了,六妹妹再等片刻。”
将事情桩桩件件交待清楚,胡氏又不忘嘱咐梁夫人道:“夫人自去帐房支了订金,这两日便将现成的料子送过来。府上下人的衣裳交待手底下人动作千万快些,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若误了事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梁夫人自然满口应承,唯唯诺诺带着梁锦官告退,由胡氏身边的人带去帐房。
梁锦官出了正院,依旧依依不舍,懊恼自始至终未见上夏钰之一面。瞅到了夏家的泼天富贵,竟有些懊恼当日不曾下了狠手,将生米做成熟饭。
哪里舍得就走,梁锦官随在姑母身后磨磨蹭蹭,末了惊呼了一声,道是自己的帕子方才丢在了沈氏正房里头。
虽然做成了夏家的生意,梁夫人心间却捏着一把汗。她深知这批吉衣不能有一丝错处,恨不得立刻领了银子便回到梁锦记中赶紧安排。
偏是侄女丢三落四下自己的脸面,梁夫人当下将脸一沉,吩咐道:“我随着嬷嬷先去帐房,然后回来寻你。你快去快回,就立在这株树下等我,莫要惊动两位夫人和郡主。”
梁锦官遵命往回走,瞧见身旁再无人跟随,心内暗暗窃喜。
她哪里有什么手帕丢在了沈氏正房之内,只是方才听到夏兰馨要去胡氏房里,想着这二位大概同自己前脚后脚,她要求个偶遇,借机与夏兰馨套几句近乎。
折返至正房门口,正瞧着夏兰馨扶着小螺出来,与胡氏并肩往外走。梁锦官喜出望外,紧赶了几步上前请安,唤了句:“世子夫人、禧英郡主安好”。
娇滴滴的作,立在一树木芙蓉之下,衬着发上那朵颤巍巍的海棠花,玫瑰红的帔子尤其俗气。
夏兰馨抬眸轻扫,心内已然不喜。人还未至眼前,便嗅到梁锦官身上一股浓浓的花香气,忍不住打个了喷嚏。
胡氏四顾一望不见旁人,不觉眼含诧异,开口问道:“梁姑娘如何一个人在这里?没有随着令姑母一起?”
梁锦官屈膝行礼,故做羞怯小心之状:“回世子夫人,锦官适才不留神,将帕子落在了正房前头。如今刚刚寻得,正要往外头等着姑母。”
又恐机会失不再来,梁锦官冲夏兰馨甜甜一笑,曲身下拜:“禧英郡主,无锡一别,已然有些时日。锦官入京这多日来,一直想要给郡主请安,不想今日才得上天垂怜。”
夏兰馨挽着胡氏的臂膊,脸上虽有丝笑意,眸中却尽是冷光,回头望着小螺问道:“在无锡时,本郡主只记得太守夫人曾领着吴小姐来请过两次安,哪里还有旁人?”
小螺何等的千伶百俐,闻弦歌而之雅意,曲膝回道:“郡主记得不错,太守夫人和吴小姐极知进退,去驿馆给大公主和郡主请安时,何曾将旁人带在身边?想是这位梁姑娘记不清楚,在此间随意攀附。”
小丫头言语犀利,如兜头一盆冷水浇在梁锦官头上,她打了多时的腹稿半分用不上,只能期期艾艾地说道:“当日龙舟赛上,夏将军擂鼓助威,民女惊若天人,龙舟赛上独占鳌头之时,民女的确与郡主有过一面之缘。”
从无锡暂别再听到夏钰之的龙舟寒,到了如今仅余的一面之缘,梁锦官处处牵强附会。这等攀附的话语太过明显,连胡氏都听得不像,将脸沉了下来。
小螺不待夏兰馨开口,上前一步指着梁锦官嗔道:“当日端午节的龙舟赛人山人海,敢情只要到过太湖边上的都敢称一句与郡主有一面之缘?真是无稽之谈。还不赶紧将路让开,见了世子夫人和郡主如此不知退让,你有几个脑袋一味冲撞贵人?”
本以为无锡梁家声名赫赫,那龙舟赛又是自家出的银子,夏兰馨总该不看僧面看佛面。未料想出师未捷,夏府里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敢对着梁锦官百般呵斥。
梁锦官瞧着对方的目光里毫不掩饰,对自己全然一片厌恶之意。夏兰馨还拿帕子扇了两下,又轻轻掩住口鼻,似是闻到了什么极为不堪的气息。
今日匀的牡丹花粉和那一点腮红,明明都是胭脂铺子里买回的上好东西,梁锦官自己嗅着花香扑面,特意多扑了一层香粉,在夏兰馨看来简直是庸脂俗粉,不堪入目。
打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嫌恶,梁锦官只觉得双颊火辣辣难受,尤如大热天吞了生姜的感觉,她第一次晓得什么叫做低声下气。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方才既然开了口,便是自己唱独角戏,也只能将这出戏唱完。
梁锦官眼眶微微一红,赶紧后退了半步,显得极有规矩:“民女不是有意阻拦禧英郡主,只是想着既然有缘相见,一定要在郡主面前请个安。”
约略有些熟悉的眉眼,还如当日无锡城中一般稠艳与绮丽。夏兰馨过目不忘,如何记不得梁锦官当日飞扬跋扈的嘴脸。
第五百四十章 买醉
无锡梁家在当地为富不仁,与大小官吏多有裙带关系,独揽无锡的绸缎生意,一直将手伸到京城,摇身一变成了皇商。
唯有吴知府清廉刚硬,一家人敢与其稍稍抗衡。却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凡事还须避让三分。
只要一想到无锡城中逼仄破旧的驿馆、那刚刚粉刷过的墙壁,还有堂堂官府的宴请竟然需要向梁家借地,夏兰馨便气不打一处来。
这位飞扬跋扈的梁小姐,夏兰馨不止是见过,还听自家兄长亲口说起,端午夜宴时,她与另一位官家小姐吃醋拈酸的口角。
当时幸得知府千金吴小姐解了围,一场热热闹闹的官宴才不至于闹得不堪。
对这种捧高踩低、极尽趋炎附势之流的庸俗之粉,何须假以辞色?今日给她一点阳光,来日便成了她装做灿烂的好资本。
夏兰馨心内鄙夷,自身修养摆在哪里,到不能开口骂人,越看梁锦官妆容精致的脸越是不奈,少不得出言讥讽几句。
平日极少描眉画眼,夏兰馨便是偶尔为之,也全是御用的好东西。梁锦官今日脂粉用得多些,那浓郁的花香气愈加刺鼻。
夏兰馨挪动脚步避开了风向,躲避那股浓浓的脂粉气,瞧着语气绵软,却是暗含讥诮:“梁姑娘频频提及当日太湖之畔,本郡主到想起了往事,确实有人尤如穿花蝴蝶一般上蹿下跳,令人印象深刻。”
当日梁锦官为追随夏钰之的身影,从太守夫人的彩棚里悄悄溜出来,命小丫头前去打探消息。又偷偷登上二楼的包房,拿着千里眼贪看夏钰之。
来回出入几次,那一身艳丽的衣衫在一众花季少女中格外显眼,被夏兰馨拿蝴蝶相比,轻蔑的意思可见一斑。
梁锦官面上一白,再好的涵养也端不住这种场面,呢诺了一声:“郡主…”
夏兰馨端着一张无瑕的笑脸,又似是极认真地问道:“梁姑娘此次入京,是随着姑母来做生意,还是跟着吴太守的千金一起?”
无锡太守入京述职,遵从皇命携带了家眷,如今吴太守又得了重用,被夏阁老点名,参与清查户部贪墨军饷之事,十有**便会留在京里。
夏兰馨这一问,貌似无意,实则有心。摆明了只结交吴小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