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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
偏是出得府来,姑母掩唇叹息,道是襄远伯府如今一日不如一日,也不过只余了骨架支撑场面,十足的走下坡路。
再看得几家簪缨世族、勋贵人家里头大气内敛的陈设,还有那些候门千金的日常装扮,梁锦官方知自己从前真是井底之蛙。
无锡首富纵有万贯资产富甲一方,即便每日绫罗绸缎,再打块金子挂在胸前,若是放在京城,俨然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双手双眼都不够使唤。
往日种种令梁锦官自负的地方,如今越看越是些暴发户的行径,自己的行走做派难及真正的大家千金之万一。想要学会人家通身的贵气,只怕上下三代人的脱胎换骨也难及其一。
梁锦官到也舍得下功夫,央姑姑替自己寻了位放出宫的老嬷嬷,花高价钱专门教自己行走坐立的规矩,每日练上几个时辰。
颇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梁锦官一心想要往上钻营,自然舍不得放开夏钰之这般的人物。苦于无法交集,每日冥思苦想,另寻其他的法子。
闻说早些时无锡吴太守一家子都进了京,吴太守领了皇命住在宫里,妻子女儿如今都安置在皇家驿馆。昔日被她瞧不上的太守千金,今时却想拿着做个跳板。
吴小姐虽然寒酸,却是正经的朝廷命官之后,自然可以跻身京中名媛圈内。
第五百三十五章 相争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梁锦官空有如花美貌,却无法跻身真正的京城贵女圈中。
她打起玲珑心思,想要借着吴小姐的名头,先与京中名门淑女打成一片,或许能寻得与自己意趣相投的朋友。
唯有在皇城站稳脚跟,才有机会伺机接近夏钰之。一想到那擂鼓少年晒成小麦色的肌肤,还有那一脸璀璨赛过暖阳的笑容,梁锦官心间便是满满的悸动。
算盘打得贼精,却不料梁锦官连着给吴小姐递了几次帖子,都被她以为母侍疾,如今无瑕相见的理由婉拒。
连送去的衣裳首饰,也被吴小姐一件不落地退回,冷淡而又疏离。
梁锦官正在懊恼这吴小姐浑身的穷酸气,却如此不识抬举。还未寻到旁的法子跻身名门,却没成想两家阁老府联姻的盛景,不几天便传遍了京城。
狠狠哭了一场,梁锦官心里顺畅了些,日子依然要过下去。她命丫头打水净面,自己盘膝上了炕,纤细的玉足不小心碰在炕桌上,疼得嘶了一声。
命丫头替自己脱下鞋袜,梁锦官瞧着自己一双莲足,不禁又一次泪水涟涟。
连着学了几日规矩,每日顶着本厚厚的书籍练习行走,一双纤纤玉足何曾受过如此委屈,便是裹在柔软的云锦宫鞋内,也已然磨破一层一层的皮,又结了厚厚的痂,痛在她的心上。
依然记得端午节那金灿灿的太阳下,擂鼓的少年郎英俊的面庞。梁锦官酸溜溜的心里还带着滔天的怒气,连带着将陈芝华一同怪上。
想要见一见陈芝华究竟是何等的天仙人物,梁锦官死缠烂打,只求姑姑带自己走一趟陈府。
陈家住着当今圣上的潜邸,岂是寻常人想进便进?
梁夫人训诫了侄女几句,连番套她的话语,至此才有几分猜得侄女的心意。
到不是想灭自家侄女的威风,梁夫人接了梁锦官入京,也曾细心思量。
若她好生斡旋,依梁锦官的容貌,嫁与公候伯府不管哪一家做个侧室,只要安分守己,便能把位子坐稳。到时候依然可以借助对方的名声,将梁家在京城的生意做强做大。
未料想侄女人大心大,竟打起堂堂阁老府的主意,未免有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嫌疑。婚姻大事讲求的是门当户对,一介皇商与堂堂阁老府相比,身份便如云泥之别,此事半分没有转机。
梁夫人好生相劝,梁锦官只是不依不饶,一定要进陈府去瞧一瞧。梁夫人听得心焦,触动这些日子的火气,一巴掌便扇上梁锦官粉嫩的面容,留下五个鲜红的指印:“不知死活的东西,在姑苏皇城几时轮到你撒泼耍浑?好生说与你,莫要给我惹事,若不然,立刻收拾东西,滚回你无锡老家去。”
身为皇商的梁家自来便没有入过陈阁老府的眼里,梁夫人逢年过节登门拜访,人家连帖子也未留过,更不必说踏一踏潜邸的道路。
便是陈家这些日子忙着采买锦缎布匹,替陈芝华预备嫁妆,梁夫人低声下气送了好些绣样过去,人家依旧尽数退回,半点不收。
慕容泠初到皇城时,曾与两个女儿逛街。因那日着了便装,车上也未悬挂陈府的标记,母女三人店内盘桓,本就瞧不上梁锦记华而不实的衣服样子,又被梁锦记的伙计狗眼看人低,直接挡在二楼里间那些精品服饰之外。
由小事看人品,伙计尚且如此,主人家还不晓得何等势利。经着这么一出,便是梁锦季扯来天上的云霞、九天仙女的刺绣,陈家也从来不买这位皇商的帐。
梁夫人几次求见,都吃闭门羹,不晓得与陈家何时结过梁子。这些日子连自己都碰了一鼻子灰,又如何禁得住梁锦官这般胡闹。
打过那一巴掌,做姑姑的消了气,又折返到梁锦官房里,叹息着说道:“方才把姑姑惹急了,不该打你那一巴掌。你打小锦衣玉食,只晓得梁家泼天富贵,哪里想得到梁家生存不易?如今收收性子随姑姑学习打理生意,也瞧瞧梁家的银子来得如何艰辛。”
将与陈家那一节尽数说与侄女,梁夫人叹道:“姑母自己都没那个本事打通陈家的关口,又如何能将你带进昔日的帝王替邸。陈家如今阖府的穿用,都是来自锦绣坊,与咱们撇得干干净净。”
梁锦官重新理了妆,小丫头拿着煮熟的鸡蛋替她脸颊上消肿。梁夫人接了过来,轻柔地在侄女面颊上滚动,抚摸着那几道指印,心上痛得要命。
听着梁夫人的话,梁锦官捂着依旧生疼的面颊,狠狠问道:“姑姑在京多年,梁家自来是一权独秀,又如何会让锦绣坊抢了生意?难道是她们背后有人?”
到算是一语中的,说到梁夫人心里。
查觉到梁锦记生意旁落,梁夫人哪肯轻易放过。同样做着绸缎生意,她不敢与陈府过不去,却把满腔怒火对准了如今声名鹊起的锦绣坊,想要伺机寻它的麻烦,让对方瞧瞧与梁家做对的下场。
未曾想,人在锦绣坊附近盘桓了几日,麻烦还未寻成,却发现了大公主与夏兰馨的銮驾。两位正主与锦绣坊的掌柜有说有笑,便似是闺中密友。
梁夫人耸然一惊,庆幸自己尚未轻易出手。她再遣人深查下去,又晓得这锦绣坊的宅子易手,房屋地契买卖的所有手续,都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一力承办,显然来头不小。
背后的正主是谁,梁夫人始终查不到,单看慕容薇与夏兰馨几个出入这里熟门熟路,便晓得这不该是自己能与之争锋的地方。
民不与官斗,梁夫人再有滔天怒火,也只能偃旗息鼓。
侄女这一问,真真是揭到了她的痛处,重重叹息道:“正是,虽不晓得是什么人物,可知来头不小,她们的东西新鲜,多少京中贵女都是她们的常客,梁锦记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
烈琴能将锦绣斋经营得风声水起,自然有她的手段,不能单靠着夏钰之与肖洛辰的照料。
第五百三十六章 窥探
昔日顾晨箫与夏钰之结盟,顾晨箫有意将锦绣坊设成暗夜在姑苏皇城的大本营,与夏钰之的出岫彼此呼应。
既有这样的打算,烈琴自然要让锦绣坊一枝独秀。每日接触形形色色的人群,以此提供更多的消息渠道。
烈琴手眼通天,短短时日内连接打通了与蜀地、福建、西域,以及云南等地的通道,更将生意拓宽,和新罗以及扶桑等国都互有往来。
除去普通的绫罗绸缎,店内从蜀丝到云锦,漳绒、雪光缎、墨雨锦、绮罗纱、软烟罗,应有尽有。
那些来自外域风情的挑花、扎染、手绘丝绸,配上锦绣坊店铺独有的设计与装潢,无论是实力还是细节,都令梁锦记望尘莫及。
锦绣坊前头的铺面针对着普通百姓,素日梁锦记不屑经营的纯面布料、葛布、焦布,甚至印花的蓝色粗布,这里应有尽有。
后头庭院里专门修了座古色古香的画坊,一楼罗列了各种高档的面料,二楼辟出几间雅室,是风格迥异的成衣坊。一件相同面料的衣裙,价格整整是梁锦记的两倍。
经由锦绣坊的师傅们制成的衣裳,动辄高达几十两、甚至上百两纹银,如此令人咋舌的价钱,京中贵女依然趋之若鹜。
那些个昂贵的蜀锦配了正宗的苏绣,从色泽到配线挑不出一丝瑕疵,每一件衣裳都低调而内敛,能穿出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高贵,与梁锦记华丽奢靡的风格迥然不同,却也因此甚合陈芝华的眼缘。
自打慕容薇将烈琴介绍给姑母一家,慕容泠便爱上锦绣坊的衣裳样子。
平日府中节俭惯了,慕容泠只挑些普通绸缎,再搭配锦绣坊里劲竹雅兰之类的绣样,母女三人照样能穿出一身端庄又大气的模样。
今次替陈芝华预备嫁妆,慕容泠才咬咬牙描上了锦绣坊里那些价格昂贵的云锦和蜀丝。
晓得陈阁老府里清廉,又是慕容薇的亲戚,烈琴让了三分利,只收取本钱。她耐心地陪着陈芝华挑选,还送了她几匹天水碧与茜素红的绮罗纱添妆。
借着烈琴的慧眼,陈芝华很快便选定了好些四时衣裳。嫁衣上那些五色斑斓的孔雀牡丹和龙凤呈祥的纹样,也是烈琴命手底下的师傅精心绘就,祝愿美丽的新娘子人比花娇。
娶妻比嫁女更忙,相较于陈府的忙碌,夏府里自然早早下了手,除却府里主子们的吉衣,更要替儿媳妇选些上好的锦缎。
沈氏开了库房,将历年御赐的绸缎加上自己的嫁妆都翻了一遍,一口气寻出几十匹上好的面料,堆了大半个炕头,还是摇着头只嫌花色不足。
沈氏极少在外头制衣,并不晓得如今锦绣坊风头正足,只认做梁家百年积淀,能够做成皇商,手底下也有几分本钱。
只怕委屈了陈芝华,沈氏命胡氏找梁锦记的人多带些上好的样料过来,她要再仔细挑一挑,凑成百匹锦缎,寓意陈芝华的百里挑一。
梁夫人得了胡氏的传唤,心内一阵狂喜。她问明了日子,承诺一定多多带些上好面料,务必令两位夫人满意。
梁锦官此前随着姑姑去过一次夏府,却只是府里奴婢添秋季的例衣,只见着了胡氏手底下管着针线的嬷嬷。即没有机会踏入内宅,更没有机会见着夏府里正经的主子,自然满心懊恼。
如今听闻姑姑又有过夏府的机会,只怕姑姑不领着自己一起,先是曲意逢迎,又盼做楚楚可怜,总之死缠烂打,非要随着梁夫人一起窥探夏府。
梁夫人见侄女这些日子偃旗息鼓,每日在家里小心翼翼,只认做她早收了从前的心思。也有心带她见些世面,认真训诫了几句,便将她带在身边。
临走又不放心地叮嘱,只怕侄女给自己添乱:“夏府里不是等闲人家,你去了莫要乱瞧乱看,只紧随在我身边。若是不慎走失,更不能胡乱串游,只须立在原地寻着丫环带路。”
梁锦官心烦如麻,面上只做小心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