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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红的烛火爆出一朵大大的灯花,璀璨的红色头一次将夏兰馨英气逼人的面容染得潋滟迷醉,竟有些娇颜酡粉的羞涩。
夏兰馨低垂着臻首,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她羞涩的表情里含了一丝沉醉,轻轻咬住了下唇,低低在沈氏夫人耳边语道:“但凭母亲做主。”
女儿的心意再清晰不过,沈氏夫人感觉甜蜜里还带着了丝酸涩。
她娇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女儿终有一日也要披上嫁衣,离开自己的身边。能成全女儿的幸福,大约便是做父母最大的心愿吧。
为着慎重起见,沈氏夫人寻了个机会,私底下相看过云扬。感觉那霁月清风的白衣男儿到也配得上兰馨的风姿,心里有了谱,再与云夫人商议,两人之间便添了些默契。
只是夏兰馨前头还有个夏钰之未曾定亲,做妹妹的不能僭越在哥哥前头。自然只能等着夏钰之定了亲,云家才能堂而皇之地求取夏兰馨。
夏钰之不在家,云家从不曾催促佳期。沈氏夫人却受不了这个煎熬,一则担忧儿子安危,二则挂心儿女的终身,每日在府中十分郁郁。
眼瞅着夏钰之已然离家十余日,若在平时,早有书信寄回,这次却连只字片语也未瞧见,沈氏郁闷之余又添了些焦虑。
便是那一日进宫向贤妃与淑妃娘娘贺喜,沈氏也不过强打精神,由儿媳胡氏伴着应景。到是陈芝华老远见了沈氏,脸上虽有丝红晕闪烁,依然大大方方过来行礼问安,唤了声伯母大人。
陈芝华端庄大方,不仅陪着沈氏与胡氏说了几句话,还亲手为沈氏端了杯姜枣茶驱逐寒气。不卑不亢的仪态叫沈氏看在眼里暖在心里,慨叹真是世家女子的矜贵与大气,是挑不出一丝错处的好孩子。
由陈家再联想到四大诗书世家之首的云家,想着一双儿女都有这么好的姻缘,偏生的好事多磨。她瞧着陈芝华,总忍不住唇边那一丝叹息。
胡氏怕陈芝华听得尴尬,轻咳了一声,借着与陈芝华说话,想要提醒婆婆。
反是陈芝华似是晓得沈氏因何烦心,她命人挪了个绣墩坐在沈氏下首,柔声说道:“前几日听兰馨说起,伯母大人这些日子休息不好,大约是牵挂夏将军的缘故。伯母试想,好男儿志在四方,做大事的人岂能拘泥在这一方小天地。伯母且放宽心,无论夏将军身在何处,家总是他依然要归来的地方。”
一番话合情合理,若说牵挂之情,陈芝华对儿子的牵挂又岂能在自己之下?却要反过头来宽慰自己,足见这个女孩子的情谊。
沈氏听得又是欢喜又是惭愧,忍不住握住陈芝华的手重重点头。
这样好的女孩儿,就该快些娶进府里,笼住儿子像匹脱缰野马似的心,偏是这样的好事,两个人的佳期一次又一次的蹉跎。
几个月前就说好的全福人,到了如今还不上不下的吊着。
沈氏夫人自打从宫中回到府里,这几天一直琢磨着这件事,心里哀哀叹息。到了晚间盼得康平候爷回府,两人用罢晚膳,沈氏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康平候爷晓得自己儿子这一趟官差虽然凶险,总归运筹帷幄了多日,应该能险中取胜,到不似夫人那般担忧。
只是瞧着夫人郁郁寡欢,生怕她闷出病来,康平候爷更巴不得府里添点儿喜气,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吹熄了炕桌上的莲纹掐丝珐琅罩灯,又替沈氏掖了掖被角,康平候爷倚着大迎枕笑道:“你也是堂堂的候夫人,偏生拘泥这些小事。虽未放过小定,咱们两府里早就心照不宣,这个儿女亲家一定要做成。”
沈氏揪着被角赌气道:“我也晓得一定要做成,只是说这个话也有了日子,全福人早就请下,到如今也没登过陈府的大门。这个不肖子总不在家中,难道我能变个活人出来?”
康平候爷温润的笑着,伸手拈过自己颌下几缕美髯,轻轻拍着沈氏的臂膊:“哪个需要你变出活人?自来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难道孩子不在家,你做母亲的便替他定不得亲?与其守着为夫抱怨,还不如你替他出面省些心。”
康平候爷挨着夫人躺下,安抚地拍着沈氏的脊背,只平心静气地与沈氏商议。纳彩、问名这些事体又不需要夏钰之亲至,便是交换庚帖,也无须他在场,沈夫人大可越俎代庖。
待夏钰之回来,单等着放了小定,将早就备齐的聘礼送去便是。
沈氏听丈夫说得有理,一时豁然开朗,眸色霎时亮了起来。她喃喃说道:“好主意,早先竟未想到,若是陈阁老夫妻同意,咱们还可以请钦天监替一对新人选个佳期。倘若快得话,说不定年底便可成亲,夏府里再添新人。”
瞧着妻子眉间的喜色,康平候爷也忍不住暖暖笑道:“哪有那么快,如今已然进了九月,人家堂堂的阁老嫁女,怎么也要准备小半年的功夫,最快也得明年春天,你才能吃上这杯媳妇茶。”
康平候爷说得诙谐,沈夫人听得眉开眼笑,觉得丈夫今夜格外体贴。
第五百三十章 媒人
琼华如练洒落中庭,几根斑驳的树影爬上窗棱。
康平候爷夫妻二人越说越是心动,沈氏睡意全无,翻身拧亮了康平候爷方才吹熄的银灯,披了件夹衣撩开帐子下炕,兴冲冲地坐在书桌前。
沈氏也不唤人研墨,自己冲着康平候爷嫣然一笑,便卷起了袖管。
康平候爷瞧得好笑,索性陪着妻子起身。生怕夜里着凉,吩咐外头笼个炭盆进来。将红红的炭盆挪到沈氏旁边,康平候爷先铺下一张雪浪纸,再替妻子研墨。
沈氏凝眉思量,在雪浪纸上列起了送给两位全福人的礼单。打算明日先使人递了帖子,便去登门拜访,请她们择个吉日去陈家走一趟。
夫妻二人有商有议,斟酌间拟了八样上等礼品。沈氏搁了笔,唤人进来重新洗漱,这才安心躺回床上。
沈氏第二日起了一大早,伺候着康平候爷上了朝,自己也不睡回笼,简单用过早膳,只等着天光放亮,将礼单拿给胡氏,吩咐她赶紧找人置办。
胡氏眼见是送与两位全福人的礼物,晓得这要是替夏钰之说亲,不敢怠慢,快手快脚赶紧备齐,呈到沈氏面前。
沈氏便命人带着东西,分别往靖安候府和汤阁老府上递帖子,请靖安候夫人刘氏与汤阁老的长媳鲁氏两位夫人过来坐坐。
这两位夫人都是身有诰命,与沈氏是打小的手帕交。更难得的是这两人都是双方父母在,一门夫妻恩爱,家中儿女双全,又有子孙绕膝,难得的全福之人。
当日两府有意联姻,沈氏亲自出面,请了这两位夫人日后一同保这个大媒。
两家阁老府的喜事,又是这般四角俱全,两位夫人自然一力应承,只等着夏阁老府上定下时间。未料想一拖就拖了二三个月,才等来沈氏的帖子
午膳之前,靖安候府与汤阁老府上都是两位夫人亲笔写的回帖,应着下午过来夏阁老府中做客。
沈氏忙着命人布置了暖阁,又说与夏老太君知晓。再备了新鲜的贡桔与莲雾,命厨房制些时新点心,单等着两位夫人过来做客。
到了午后,两位夫人一前一后到了夏阁老府上。沈氏亲自在垂花门等候,一同去拜见了老太君,这才亲自迎入暖阁。
暖阁里焚着炉檀香,清新淡雅。丫鬟沏上滚烫的大红袍,又将新鲜出炉的荷叶饼与藕粉糕端上来。堪堪茶过三巡,沈氏便把自己的意思和盘托出。
这几家都是至交,不但朝中同仇敌忾,私底下也是相交莫逆。
早闻得这对小儿女的亲事得了陈如峻与夏阁老一力赞成,如今又是康平候爷的提意,两位全福人听了沈氏夫人的打算,都觉得此法未尝不可。
沈氏就着丫鬟端上来的银盆净了手,亲自剥了贡桔奉到两位面前,抿嘴轻笑道:“不瞒两位妹妹,咱们府上对陈家姑娘很是看重,只盼着这门亲事早早结下。”
刘氏接了贡桔,含了一瓣在口中,诚心说道:“两个孩子如今都老大不小,这门亲事是早该定下。再与陈阁老夫人商议着,将婚期定在明年春天便好。”
沈氏再拿银签子叉了块藕粉糕透到鲁氏手上,悠然一叹道:“依着我,恨不得今冬里便娶新媳妇过门。偏是候爷说人家阁老府里嫁女,没有那般仓促。明年春暖花开时,选个好日子也可,那么好的姑娘,我可舍不得一拖再拖。”
三个人喝着茶细细商议,既是夏府里重视,自然要办得热闹隆重。纳彩、问名这些六礼一样不少,该走的过场也一样不能落。
在暖阁里议了半日,三个人商议着预备什么礼品,如何才能将事情办得即隆重又热闹,又议了足有个把时辰,才把正事议定。
鲁氏以手掩面,轻轻打个哈欠,夸张地直了直腰,再拈起一枚莲雾剥去外皮咬了一口,婉叹道:“总是好事多磨,便如经年的美酒,愈沉愈香。待钰之的亲事说定,沈姐姐便高枕无忧了。”
刘氏纤细的指甲轻轻叩着杯盏,款款笑道:“明年府里添了新人,兰馨的亲事再议定,沈姐姐这里是双喜临门,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
听着两位手帕交的祝福,沈氏心花怒放,眼角细细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诚心谢道:“总要麻烦两位妹妹周全,陈阁老府上但凡有什么话,两位妹妹只管应下。”
刘氏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陈阁老夫人瞧着大气,既是两全其美的喜事,断然不会在小事上纠结,我瞧着这一趟是个两头讨喜的美差。”
将帕子往沈氏袖中轻轻一拂,鲁氏打趣道:“沈姐姐早替我和刘姐姐预备好大大的封红,只待好事一成,我们可是要谢礼的。”
几人热热闹闹闲聊了一会,叫人查了皇历,也是赶得真巧,明日便是诸事顺遂的好日子,乐得沈氏眉眼灿灿,笑容从眼中淌到心里:“果真择日不如撞日,今日这帖子下得好,明日便是良辰吉日。”
这里定下明日一早便去陈府拜会,两位夫人出得夏阁老府,各自命人去桑榆胡同递帖子。沈氏便忙着使人预备明日的礼品,忙得不亦乐乎。
次日一早,夏府里预备了齐齐整整的礼品,早早便送到两位夫人府上。
这两位夫人在桂树胡同口的大树下约齐,鲁氏下了自家的马车,与刘氏同乘一辆朱缨华盖的马车,热热闹闹去登陈府的门。
做媒的大喜事,自然打扮得喜气扬扬,刘氏一袭朱红云锦绘绣绣正蓝色宝瓶纹的长帔,戴了整套的翡翠头面,眉目婉约可亲。
鲁氏着了件正红的玉堂富贵缂丝长夹袄,系着芙蓉色暗花挑线裙,带了套赤金点翠的头面,十分雍容华贵。
马车走过桂树胡同,那路便渐渐显得逼仄,鲁氏极少出门,这还是第一次走到桑榆胡同,越往里走越显得奇怪。
掀开帘子往外看时,眼见这桑榆胡同道路狭窄,只容一车马车通过,鲁氏便好奇地问着刘氏:“陈阁老也是一品大员,如此圣眷隆宠,怎得住在这里?”
第五百三十一章 相看
自打崇明帝昔年尚了瑶光公主,旧侍郎府便一直闲置。
再到崇明帝继承大统,瑶光公主入主中宫,成了如今的楚皇后,旧侍郎府依然虚置,连整个桑榆胡同都默默无闻。
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