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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芝华晓得母亲心间有些郁郁,也随着柳氏强打起精神开解。
闻见水榭另一头桂花开得正香,她起身敛礼道:“先时随温尚仪学了道桂花酒酿,女儿一直留做压箱底的手艺,今日趁着费嬷嬷在此,女儿便卖弄一番。母亲若吃得开心,下月的月例银子可要翻倍。”
慕容泠如何听不出儿媳与女儿都是一片好心,展颜笑道:“若能叫费嬷嬷与晟哥儿都说好才是本事,下月自然多赏你二两银子花花。”
陈芝华笑着告退,自与巧珍拿了簸箩,命小厮们摇动那棵金桂,她与巧珍在下头接着落花。
主仆二人利索地将花洗净,又拿糖腌渍,与早些时做好的酒糟合在一起做成甜汤,又特意添了些新采的荸荠与菱角入味,每人一盏,都盛在青花瓷碗里,巧珍端着托盘,陈芝华分别奉到各人手里。
金黄的桂花与雪白的菱角相映,一点酒糟的香气氤氲,费嬷嬷拿汤匙一搅,便不由叫了声好,赞道:“果真是大了,多日不见,二姑娘的手艺见长。”
旁边的晟哥儿最喜甜食,闻得那汤清香扑鼻,拿调羹舀起半匙品尝,深深吸了口气,拍手道:“二姑姑做的甜汤果真好吃,祖母眼看要放赏了。”
甜汤寓意团圆,极好的兆头。眼见女儿满心关切,又是如此善解人意,慕容泠又怎会冷她的场,先尝了甜汤,再满意地点头:“果然有些长进,软而甜,最适合解酒,很值那二两银子。”
一席话说得下首的陈盈华掩唇而笑,脆声唤着母亲:“可别叫她哄了去,说什么跟温尚仪学来压箱底的手艺,原是为着禧英郡主爱吃甜才学的。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
后头的话还未说完,陈盈华便被陈芝华一帕子甩在胳膊上。后者尤不解气,在陈芝华胳膊上轻拧一下,脸上烟霞叠起,眉目艳里带着掩不住的娇羞:“母亲听听她说的什么话,这是自己找打。”
第四百零五章 陈府
晟哥儿口里含着甜汤,只饶有兴致地瞧着两位姑姑打闹。他听不出那诗文的意思,柳氏却已忍俊不住,轻轻咬住了下唇。
生怕陈如峻怪罪,柳氏只拿帕子掩着口,眼脚眉梢的笑意却是藏匿不住,一点点倾泄出来,十五的月夜里格外明媚。
不知怎得,瞧着这一对明媚开朗的小姑,便想起了自己待字闺中的时光。
慕容泠心里的愁绪再浓,也被这一对解语花般的姐妹所染。兼着二女儿这一段上佳的姻缘在望,她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颜。
眼瞅着陈芝华不依不饶,反是费嬷嬷搁了杯笑道:“三姑娘虽是打趣的话,老婆子听着却有道理。哪一个做媳妇的不都是这般过来。轮到你,也是一样的。”
一席话还未说完,陈盈华便被说红了脸,将身子一扭道:“人家打趣二姐,费嬷嬷为着一碗汤便就偏心,难得我便下不得厨房?”
作势要去小厨房添菜,慌得柳氏连忙拉她回来:“妹妹且住,前日你们姐妹到是一起学这甜汤,我似是听说有谁使着大火熬干了锅,透出一股焦煳的味来,小厨房的人好说歹说才送走了尊神。”
费嬷嬷不晓得典故,陈芝华忆及当日妹妹在厨房的手忙脚乱,却已笑软在母亲怀里。偏是陈盈华偏着头极认真地说道:“嫂嫂说得虽然不错,难道便不许熟能生巧么。为着前次失误,难道便不许我多多练习?”
柳氏对这两位小姑极其亲厚,挽了她的肩膀拉她归坐,温柔地说道:“三妹妹莫急,今日天晚了,打从明日开始,嫂嫂亲手教你下厨。”
媳妇与一双女儿,言语娇憨可人,句句都透着亲近。哪里是互相打趣的样子,分明各自都在彩衣娱亲,逗着长辈们开心。
清澈的果酒入味,遥望一地琼华纷呈的庭院深深,慕容泠将对子女们的牵挂深深埋在心里,慈爱地将晟哥儿抱在怀里。
可怜媳妇如今独守空闺,还要教养两个孙子,却从不在自己和妻子面前抱怨一句。陈如峻望着家宴上善解人意的娇女与贤惠的媳妇,一时感慨在心。
眼望月挂中天,非银非水的清辉洒落,陈如峻心头也有寒霜清覆,似慕容泠一般牵挂江阴的子女,却不能将颓废的情绪带给家人。
他端了杯酒朗朗笑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子瞻先生都说此事古难全。别看今年八月仲秋焕善与焕忠都不能回京,待到除夕夜宴,这两兄弟回京述职,咱们一起接欣华回娘家过个团圆年。”
这是向慕容泠应承,江阴一带安好,儿子女儿必会安然无虞。陈如峻极少承诺,开口却总是一诺千金。想来自己思虑太过,慕容泠心间一松,亦含笑举起杯来,企盼着说道:“果真如此,才是一家真正骨肉团圆。”
陈如峻没有随着女眷们饮果酒,而是命人开了一坛陈欣华送来的绍兴花雕。上好的花雕酒里添了冰糖与姜片,温稠的酒浆色泽金黄,醇正而不辛辣。一杯温热的酒浆入喉,余味丝丝悠长。
就着远远的丝竹声传来,十四的月夜温馨且静谧。望着席上团团围坐的家人,陈如峻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许她们一个海清河晏的太平。
女眷们饮得虽是清香宜人的果酒,也有几分度数。慕容泠陪着费嬷嬷饮了几杯,见老人家不胜酒力,便吩咐摆饭。
除却两种三鲜馅的饺子,还有五仁与冰皮枣泥的月饼。圆盘大小的月饼盛在雪白的缠枝花卉纹骨瓷碟中,灿如天上满月,又被分成小小的三角。
柳氏与陈芝华拿小碟分盛着月饼,分别呈给费嬷嬷与父母享用。席上陈如峻一席话,引起大家对除夕夜深深的憧憬。尤其是陈芝华,想到那将是她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除夕,心里甜蜜与酸楚交织,一时眼下发热。
用过晚膳,慕容泠早打发人布置了客房,陪着费嬷嬷下去休息。
陈如峻这才唤了陈芝华去书房,问她一这趟夏府之行。
陈芝华早收敛了心情,将老太君与夏钰之的话原原本本传回父亲耳中。待听得夏钰之要奏明圣上,直接取道京杭大运河增兵,陈如峻先是一惊,继而发出赞叹的笑声:“果然后生可畏,父亲竟想不到这绝好的主意。”
听说老太君听了江阴局势,大事议罢,还曾问起长女的安危,陈如峻心间一热,更添了些希冀。
只盼着快些与夏阁老做成亲家。为了长女,陈如峻想要亲自求到老太君前头,请她暗中出手护一护长女。
慕容泠安置了费嬷嬷回房,两人多日不见,听着费嬷嬷说起陈欣华与端哥儿的琐事,一时聊得有滋有味。
瞧着天色不早,慕容泠安排了小丫头值夜,瞧着费嬷嬷躺下,自己这才踏着一地琼华回房。
回到自己院中,正房里却空空如也,并不见陈如峻的身影。
梅妈妈奉上茶来,上前禀道:“家宴一散,阁老便传了二姑娘一同去了前院书房,说是有些话要问一问,片刻便回,请夫人不必担心。”
问得自然是今日陈芝华的夏府之行,里头掺杂了国事,慕容泠更不好催促。饮了杯茶解酒,酒力却更上涌,心里跟着一阵一阵发紧。
只等得那轮将满未满的圆月渐渐挂上中天,才远远瞧着有奴仆打着灯笼,送这一对父女回房。
因怕母亲担心,陈芝华在正院稍稍驻足,命巧珍取了今日老太君赏的头面拿给母亲瞧,眼中含羞带笑:“老太君果然不是迂腐之人,待女儿十分亲切,还说今日不能留女儿吃饭,便送件礼物略表欠意。”
夏钰之送了自己一路,还有那个苍松翠竹的荷包,陈芝华却是羞于说出口,吃了盏茶便行礼告退,往自己院里行去。
东西跨院的岔路口,陈盈华俏生生立在丹桂树下,身后贴身的丫头打着灯笼,远远瞧见陈芝华,轻轻福了一福:“二姐叫我好等。”
“天凉露重,等在这里做什么?”陈芝华拉起妹妹,觉得她手心微凉,顺手解下自己的披风,搭在她的肩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四百零六章 钱宅
月夜下的陈盈华目光皎洁而明亮,灿若满天星子。
她轻轻咬住嘴唇,手指拂上头顶的丹桂树梢:“今日席上取笑姐姐,并非有意,只为逗着母亲开怀,二姐莫往心里去。”
单为着方才席上一句玩笑话,陈盈华便在这里站了足有半个时辰,生怕叫陈芝华生了芥蒂。
面上瞧着粗枝大叶,陈欣华行事最是谨慎小心。
陈芝华爱怜地抚着她的鬓发,温柔地说道:“二姐都晓得,江阴之急一日不除,只怕父母都无法真正安心。咱们旁的帮不上,彩衣娱亲还能学得几分。”
命巧珍打着灯笼,陈芝华先送了妹妹回房,才回到自己院中。夜来辗转反侧,一颗心比往日更为牵挂。
国事上她并非半点听不懂,夏钰之今日的提议虽好,却有凶险并存。一举剿灭江阴帮的那日,凭着夏钰之潜龙卫大将军的英勇,他必然会身先士卒。
刀剑无眼,与奸臣逆子的对决,必然是一场抵死之战,陈芝华唯有祈求菩萨保佑心上人的平安。
正房里的灯也迟迟未熄,陈如峻与慕容泠夫妻二人对坐,慕容泠泡了一壶淳厚的普洱,一番话在嘴边绕了千遍万遍,终于踟蹰着向丈夫开口:“我依旧担心欣华的安危,能不能想个法子,将女婿放到皇城里头?”
妻子的感觉敏锐,陈如峻没有如往常那般只是抚慰,而是认真沉思了良久,缓缓说道:“我以为不妥。”
“难道我们欠欣华的还不够多么?你们图谋什么国家大事,将她搅和在里头做什么?”酒气直冲头顶,慕容泠霍然直起身来,冲着丈夫怒目圆睁。
陈如峻的记忆里,从未见妻子生过这么大的气,更知道她承受了怎样的煎熬。他取过搭在床头的寝衣,细心披在妻子肩上,又轻轻将她揽到怀里。
“我何尝不担心欣华的安危?夫人仔细想想,她如今与粘亦纤走得如此近,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看在眼里。若是将她举家迁往皇城,明摆着便是要对江阴帮动手,岂不是打草惊蛇,白白部署了这些时日?”
“若是不能举家入京,便接女儿与外甥过来,在娘家住上一年半载,凭着你阁老的名头,崔府里又如何敢说个不字?”慕容泠越发惶急,往日从不拿身份压人,今日却抬出陈如峻阁老的名头。
“到不是不可行,夫人若能说动欣华入京,我又何须在意什么清名”,陈如峻拈须轻叹,指尖答答有声敲击着杯沿,目光充满着矛盾与错综复杂。
崔府里待陈欣华虽然有失公允,崔遥却是从未叫陈如峻夫妇失望,一直将妻子娇儿都捧在手心,人前人后一力维护。
慕容泠晓得他们伉俪情深,方才自己所言不过急病乱投医,女儿如何舍得夫婿,只求自己与儿子苟安。
陈如峻语重心长,轻轻叹息地问道:“夫人可曾想过,若是为夫有难,你肯不肯离了府中去投奔陛下,保住自己性命无忧?”
慕容泠的身子颓然一软,两滴清泪滑落在面颊。夫妻同心,她固然不肯弃丈夫独活,她的女儿又怎会舍了崔遥那么好的夫君?
“夫人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