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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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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字封号。

    薇妃娘娘的难堪绝不止于此,她在宫内处处被人监视,毫无行动自由。顾正诺留宿她的宫中,看她的眼神总是那么贪婪凶猛,每每让她觉得她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无助。

    庆幸的是,顾正诺每每对慕容薇肆意凌虐,却又总在她认为终将躲不过的时候戛然止住。顾正诺没有子嗣,慕容薇难免揣测他是否身有隐疾,亦或能算做自己的侥幸。

    后来才知道,在顾正诺与苏暮寒的约定里,日后顾正诺归还自己的时候,苏暮寒要的是完璧。

    苏暮寒的贪婪暴露无疑,即夺去她父皇母后的江山,还梦想与她走回从前的竹马青梅。

    慕容薇记得自己是在封妃的那一日,第一次见到宁王殿下顾晨箫,一件玄色四爪纹龙华缎的外衣,金色缂丝绣成的四合如意纹张扬不羁,只对上位拱手行礼,丝毫不把新即位的皇帝放在眼里。

    这样嚣张的人,却在面对她的时候始终温润有礼。

    她一直以为那是两人的初遇,而顾晨箫却说并不是,他微笑着说两人之间其实早有渊源。

    慕容薇记不起来,顾晨箫也不在意,只一心一意在意她的安危。

    起初只是不着痕迹地护着她,后来她的日子愈来愈艰,他便渐渐变得愈来愈不加掩饰。

    他替她惩治欺主的奴才,替她教训嚣张的后宫诸妃,甚至替她对抗顾正诺的残暴。

    她懂得感激,更贪恋他给予的温暖。而自己的心思也是奇特的,一方面眷恋着顾晨箫的温柔,却又时不时记起苏暮寒。

    恨过自己,如一叶扁舟,如此摇摆不定。也安慰过自己,一个是挚友,一个是爱侣,都是自己最在乎的人。

    顾晨箫每每欲言又止,最亲昵的一次,醉酒的他将下巴抵上她的额头,抚摸着她的发丝轻叹。芳香气息里含着淡淡的酒香,慕容薇也放纵了自己一回,浅浅偎入他的怀中。

    顾晨箫手握着重兵,又有战神修罗的名头,顾正诺指着他冲锋陷阵,对两人之间的暧昧居然不闻不问,还曾装模作样地对慕容薇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过是一件朕弃之不穿的衣服,朕望都不想望一眼。”

    顾正诺与顾晨箫不是一母所生,顾正诺的生母于皇后早逝,顾晨箫的母妃君太妃尚在。

    也是因为顾忌顾晨箫的兵权,顾正诺将上一辈的妃嫔尽数圈养在永巷长福宫内,却不敢动昔日父皇最宠的君妃娘娘。

    两兄弟立在一起,顾晨箫的芝兰玉树更衬出顾正诺的猥琐不堪,传位给顾正诺,先帝或许并不情愿,奈何顾正诺占了嫡长。

    慕容薇猜想顾晨箫是不甘居于这种人之下的,她一方面与顾正诺周旋,一方面又寄希望于顾晨箫上位。

    慕容薇私心想为夹缝里的西霞找一条出路,然而等来的却是苏暮寒篡位的消息。

    顾正诺狞笑着将他与苏暮寒的约定全盘托出,笑言自己一诺千金不负自己这个名字,说自己并不曾做赔钱的买卖。

    来时慕容薇只值三城,如今苏暮寒却送顾正诺六城,慕容薇不信,她不信苏暮寒篡位,不信苏暮寒叛国,她傻傻地以为这是顾正诺的托词。

    顾晨箫是在那时候逼宫的,可惜功败垂成。君太妃娘娘以先帝遗诏挽回儿子一条性命,与儿子双双被圈禁在汨罗园中渡过残生。

    是自己害了他,他要逼宫的消息自己曾说与流苏。苏暮寒与顾正诺本是一丘之貉,做为暗线的流苏不可能不把这个消息透露。

    慕容薇仰起头,将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眼眶,只将手紧紧握成拳头。

    从今天起,再不要流一滴泪,桩桩往事慢慢忆起,不把苏暮寒和与他狼狈为奸的人挫骨扬灰,如何能消掉她心头之恨?如何能对得起苍天赐她重生之恩?

    远望老榕树苍青的碧叶,遥想树下白衣翩然然的身影,慕容薇多想同前世一般跟他煮酒烹茶,可惜今生已是陌路。

    多少个长夜漫漫,被圈禁在汨罗园的他究竟如何渡过?

    想起烈火焚身那一夜苏暮寒狰狞的面孔,他曾说顾晨箫这一出卧薪尝胆演得实在是好,这惊散月华的绝世风姿,究竟受过怎样的凌辱,才有孤注一掷的功成身就?

    她记起了那场冲天的大火里,他如何焦急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再然后,究竟会是怎样的结局?

    她忽然很想知道,顾晨箫面对焚烧殆尽的璨薇废宫,如何渡过了余生?

第二十四章 烟云

    彤云低垂,硕风四起,尘封的记忆乍然撕开,像是寒天里最冷的雪花,苦涩而悠长,来得措不及防。

    慕容薇凝眸远望,又想起榕树上的苏字。就那么存着也好,时刻提醒着自己,做过怎样糊涂的旧梦,心又被怎样狠狠碾过。

    回程的马车内早置了暖炉,帘子一掀开,就有涌动的丝丝暖意扑面。

    流苏替慕容薇解下狐裘,细心地拿火钳去添着银丝霜炭。炉里扔了几根松枝,被火爆开,车厢内的气息便添了几分清洌的甘甜。

    做完了这些,流苏再净过手,便将搁在壁橱里温着的茶水点心取出,摆在固定好的案几上,一件件事情做起来有条不紊。

    抬头见慕容薇一直望着自己,流苏便笑道:“公主还不眯一会儿,总瞧着奴婢看,难道奴婢脸上有花?”

    慕容薇怜惜地拨弄腕上晶莹剔透的玉镯,望着一袭鹅黄宫裙的流苏,微微一笑:“能效青女素娥,今日才发觉流苏容貌倾城。我在瞧这样妩媚慧黠的丫头,不知道能留她到多久。”

    从前两个人私下里常常玩笑,流苏扑哧一笑,腰间碧绿的丝绦轻轻荡漾,散开如覃。

    流苏将剥好的松仁盛在小碟里,再呈给慕容薇,两只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声音软糯清甜:“奴婢这么蠢笨的人,若不跟着公主,又从哪里讨碗饭吃?”

    流苏眸色灿灿,晕生双颊,朱唇微微一弯,笑容甜美娇艳。慕容薇一直自诩容貌清瑰无双,却才发觉流苏的模样毫不逊色。

    也许,正是因为生就这幅倾国倾城的模样,流苏才不忿甘于平淡,拿小姐的身子当丫环的命过完一生。

    慕容薇将松仁推开,拈一粒紫莹莹的葡萄含在口中,略解胸中的闷气。她拿帕子拭着手,淡淡抬起双眸,迟疑里带着笃定,微笑着将流苏想听的话说给她听。

    “你若是蠢笨,我从哪里再找伶俐的。暮寒表哥…从小与你也熟,我…也放心的很。姨母待我极好,我…我总之会替你打算,不会叫你白白跟我一场。”

    古榕树上刻下的苏字,流苏早就了然于心。

    慕容薇自小存下的心事,她也自然洞彻。

    是想将名字刻完,又可惜那树下有人。被人窥破秘密的难堪,才引起公主仓皇失措的紧张?

    只是,公主的秘密也是她的秘密,公主所求也是她的所求。所不同的,公主可以遮遮掩掩欲说还休,她却只能埋在心底。

    流苏剥着松仁的手慢下来,她眼睛亮晶晶透着异彩,一抹春水般的绮艳只惊鸿一现,又娇羞地低下头去:“公主是在取笑人家,奴婢自然一辈子随着公主,公主在哪里流苏就在哪里。”

    只这般言语不详的浅浅试探就试出流苏的心意,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不知那绮艳的双眸已然给出了答案。

    上辈子的自己该情何以堪?因爱生恨,因恨成仇,流苏的心这么大,又怎会甘心让自己挡了她的路?

    慕容薇心下冷笑,面上偏带了三分憧憬,“以后咱们依旧一处住着,还有暮寒表哥,咱们春日里踏青,夏日里采莲蓬,秋日可以赏菊,冬日里采梅心的雪水,咱们围炉烹茶,就跟如今一样逍遥。姨母必定事事依着我,暮寒也宠我…还有你”。

    流苏痴痴望着慕容薇,那一张不染世事的娇颜酡粉如霞,满是对日后的憧憬,叫她羡慕也叫她嫉妒,她轻轻点头,眼前当真闪过那般兹意的画面。

    流苏不认为慕容薇说谎。她微微垂落眼睑,顺着慕容薇的思路放纵自己信马由缰。

    公主出嫁,自己与璎珞依旧会贴身服侍。慕容薇不便放下身段,为了笼络苏暮寒,或许真会抬举自己做侍妾,然后是夫人,倘若以后诞下孩儿,说不定还会封自己做侧妃,那就离正妃只有一步之遥。

    这些个念头在流苏心中,已然不知道百转千回过多少次,一次比一次变得清晰和真实。

    慕容薇说得动心,流苏听得澎湃,再加上自己的想像,双眸已然熠熠生辉。

    慕容薇却又话锋一转,“若是…你并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咱们姐妹一场,我…虽然难过,到那时也必定想法子送你出宫。”

    遥不可想的梦终将变为现实,苏暮寒隽秀倜傥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只要一抬手就能够到。

    流苏哪里舍得出宫,她含羞低头,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奴婢舍不得公主,公主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

    说得真好听,是谁将顾晨箫逼宫的消息走漏,使自己置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她本人却早早逃回西霞,又摇身一变做了苏暮寒的宫妃?

    亦或那本就是苏暮寒许下的报酬,丰富若厮,能叫她甘愿舍却多年主仆姐妹的情意。

    多少前尘往事夹着窗外的风雪呼啸而至,如同阴冷潮湿的青苔,久久徘徊在方才走过的竹林小道上。

    眼前人巧笑嫣然,慕容薇只觉厌恶之极,她将果碟子一推,只说累了,将耦合色金银双线挑花的丝帕往脸上一搭,阖上眼睛养神,独留下流苏一人,踹着呯呯乱跳的心憧憬万分。

    疲倦袭上心头,重生这两日费了太多心力,今日又起了个大早,慕容薇本是假寐,听着车轮碌碌碾过冰辙,扬起单调的咯吱声,竟一时酣然睡去。

    待马车入了宫门,流苏才小心唤她起身,侍侯得越发尽心尽意,将暖炉上烘得暖暖的宫鞋套上她的莲足,还不忘替她抿一抿略松的鬓角,殷勤地扶住了她的身子。

    楚皇后早使人传话,公主回来不必请安,只管好生歇着。

    慕容薇倦意依旧沉沉,挡不住脑中思绪纷杂。有些什么看似就在眼前,偏偏伸手却抓不住。

    她打发流苏去回话,自己连午膳也未用,依旧放了帐子睡下。

    安国王府门前的白,寿康宫前面的白,宫内宫外一片凄凉肃穆的白,都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在梦里,皇祖母又独自一人立在了仁泰宫的门口,身影闪着苍白的雪色微光,舍却了对人世最后的眷恋。

    她在梦中哭得泪流满面。

第二十五章 风起

    罗嬷嬷见慕容薇脸色倦怠,知是疲惫,便不催她用膳,吩咐红豆扶她先去休息。

    小厨房已经留饭,罗嬷嬷心疼慕容薇脸色有些苍白,吩咐再精心炖一锅鸡汤,加几粒红枣和几片黄芪,用小火慢慢煨着,好为慕容薇补气。

    依旧不放心慕容薇,罗嬷嬷屏退众人,轻手轻脚放下幔帐,自己在一旁边做针线边守着她安睡。

    轻薄的白色暗绫裁成罗袜,上绣瑞云芝草的纹样,最是柔软舒适,还差几针便可完成。罗嬷嬷的刺绣平整细腻,一针一针上下翻飞,闲适如穿花引蝶一般从容。

    一声梦中的啜泣将罗嬷嬷惊动,她慌忙放下针线过去探视,撩开帐子,见蜷缩在烟罗锦被里的慕容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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