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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望去,像被撤了一层薄薄的金沙矗立在半山腰上,翠华山下静谧的原野山村,除了几声寥发幕归的鸡鸣外,没有一丝声息,燥热中的大地渐渐归于沉睡。
略显瘦硬的西风悄悄的蹑足踏过草尖,连黄昏的轻雾都末踏碎,唯恐惊扰了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蓦地,一声沉郁的钟声,震荡在浓雾之中,随着山风传出老远,敲碎了这清晨的寂静,接着又是“当!当!”的数声钟响,从翠华山上传了出来,这连续不断的幕钟给山水清秀的翠华山抹上了一丝淡淡的檀香味。
山下的村民习惯性的望了望笼罩在晚霞中的菩提寺,不约而同的卸下一身的疲倦,弄上几白家中自酿的浊酒,点着略显浑浊的油灯,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吃起了晚饭,许是孩子偷了爹爹的酒喝,传出了男子的一阵笑骂声,气氛融融。
连续不断的钟声,缓慢而沉郁的响起,有进香菩提寺的香客都齐齐的停住脚步,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凝神细听从山上传下来的钟声,神情安详宁静,这是个惬意祥和的黄昏,夏日的燥热在此时也点点消散了。
连续不断的幕钟,直敲了四十九响,方始停止袅袅的余音,随着渐渐升起的浓雾,消失在空际,可是不少已经下山聚集在山下的香客游客们,却没有一个散开,仰首呆呆望着山顶的一个士子,摇头轻赞道:“万籁此皆寂,惟闻钟磐音,古人诚不欺我也。这菩提禅师游历四海,布道九州,普度天下”在这翠华山上布道建庙”多造了一份阴德,也给我等添了个好去处。”
他这句话一出,旁边那些士子游客全都点头,人群之中,有游客打破宁静嬉笑出声:“据传,因菩提寺普度上人感于世俗之念倾轧,使有情人空望明月,故大德虹化后寄宏念于人间真爱、尘世情缘。此后,寺中求姻缘尤为灵验,今日诸位归去,怕来日都要犯桃huā劫哦。”
话音落点,众人轰然大笑,有人不在乎的大声念叨:“正所谓牡丹huā下死,做鬼也风流,世间诸般劫难,平生独爱桃huā劫。”又是一阵笑声,伴着钟声语音袅袅,倒也豁达和畅。
就在这时,一阵“咯吱”的车马声掩盖过了众人的欢笑声”似是春雨中的一声闷雷,从远而近,传了过来,那一大群踏春上香晚归的士子游客们,齐都被这阵马车声所惊,止住笑声,侧首望去”只见一辆华盖高辕的马车,在两匹雄壮的枣红马拉扯奔驰下,“吱呀呀”也似的从晚起的轻雾中冲散雾气出现在众人视野,不缓不急的行了过来。
他们看不清驾车人的形貌,但那两匹枣红马却是毛皮油亮”高大雄峻,华盖轻车也是装饰精美,看得出必是大家子弟。
驾车的把式是一个略显木愣的脸白无须的汉子眼见已是黄昏了,山前竟然站满这么一大群士子儒服打扮的人,似乎出于他意料之外,。中惊咦一声”一把勒紧缰绳,双马嘶鸣,马蹄微仰止住转车。
“小姐”菩提寺到了,剩下的路让小人护着小姐上山吧?”汉子的声音和外表十分不搭”竟带着些许尖锐,像个娘娘腔。
“劳烦公公己”车内的轻声道。
“不敢不敢,此乃小人本分,理当如此。”那白脸中年公公不敢有丝毫怠慢,慌忙谦虚回道。
车帘千呼万唤中被拉起来,一个作婢女打扮的容色俏丽的绿衣丫鬟先下了车,接着扶出一位紫衣罗衫的宫装妇人,美妇人只是二十出头,年纪尚轻,但止一出场便艳光四射,素颜轻施粉黛的脸上在晚霞的映付下透着玉石一样的温润,顿时引起远处士子游人一片惊呼,就连其中上山还愿的女子都不免大惊小怪的惊讶叫了起来,山水画一样的红颜。
“咦,这是谁家的女子,竟长的如此貌美,为何我等从未见过?”
“是啊,这般貌美不少心性不稳年纪尚青的士子跃跃欲试,想要谋得佳人芳心,倒是一些见识广闻的赶忙拉住,这样的女子堪称祸水,岂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必是王侯将相的妻妾,哪是他们这些寒门士子能够凯觎的。
紫色罗衫的妇人并没有因为他人的惊呼沾沾自喜,只是轻声道:“梅竹,我们上山吧!”
随后,一行三人登着石阶上山了,翠华山并不高,不过数百阶的石阶倒是气势颇雄,妇人也并没有样子上那样柔弱,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登临到了菩提寺前。
这坐落在长安城郊翠华山上的菩提寺,是龙渊二年新建的,由菩提禅师朱智勤主持营建,寺内殿宇楼阁依山势起伏,七重院落,山门中开,古树虬龙,轴线上的有普度阁、苦海殿、了缘殿、法堂和藏经楼,颇具气势,其内供如来佛祖于正,宝相庄严,又地藏王菩萨于其下,悲悯坚毅,周身环绕五百罗汉,抚尽人间,灰褐色彩,显得“清静虚无”。
此时本应关了山门,寺院打炸做晚课,洗洗睡了,但日间早已被中年白脸太监打理妥当了,因此三人一路行进倒也未受到阻拦,只身来到菩提寺时,竺寒萱有些忐忑,不知当不当进,究竟我是为何而来?看着眼前苍茫绿意下安静的寺庙越发的渺茫。
犹豫了一阵,跟随一名小和尚到了大雄宝殿中,梅竹和白脸太监留在殿外,竺寒萱一人从庙祝那里接过檀香,森严巍峨的大雄宝殿中,竺寒萱只身跪在蒲团上静静许愿,喃喃低语。
“二哥,你一生处心积虑的谋划,甚至不惜牺牲我这个妹妹,但到头来终归竹篮打水一场空,若是你死后有知,不知会不会后悔。如今妹妹按照你们当初的计划小有了他的孩子,可妹妹却不再愿走你们既定好的路了,你一生偏执于李氏篡隋的仇恨中不可自拔,不愿回头看看这仇恨是否为〖真〗实虚妄”落得个不明不白身首异处的结局”后人评说怕又是个中行说,给祖宗蒙羞。
但话说回来,甚叫快乐呢,直到今天妹妹才活得明白:你有你的功业,我有我的执着!也许你的快乐妹妹这辈子都不了解了,但执迷于爱,至死不悔,再得一份细水长流的平淡,无疑就是妹妹的幸福了,佛说:大地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只以妄想、执著,不能证得。妹妹愿你在天之灵能够放下过往一切,得享西天极乐,下辈子投个富贵人家,平平淡淡的执着快乐一生。”
竺寒萱虔诚双手合十在佛前叩了三叩,正待起身,突然从如来佛身之后走出两人,竺寒萋打眼一瞧,浑身不可自制的震动。
“嫦曦”大哥,你们………
来人正是僧侣打扮的杨毅尘、向寡妇和她怀里含着手指呜呜大睡的女娃公孙嫦曦。人生不相见,世事两茫茫,久别重逢的两兄妹相见了,却少了三分感动,多了七分遥远又熟悉的怪异心灵触动。
“小妹,好久不见了”杨毅尘带着点沉默把手里一个盒子递过去,说道:“这个送你了。”
竺寒萱猛地回头吩咐道:“梅竹、高公公,你们先退下吧”我要和这位大师说几句话。”
那中年太监和梅竹对视一眼,竟走出奇的没有丝毫反应”立马退了下去,杨毅尘不为人注意疑惑的皱了皱眉。
等来人走远了,竺寒萱上前紧张的道:“嫦曦还好忙。”
“身体棒着呢,没病没灾的。”向寡妇把小嫦曦递给一脸渴望的竺寒萱。
一把抱回嫦曦,竺寒萱习惯性的晃悠着,有点惊醒的小嫦曦又呜呜的睡着了”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竺寒萱突然感觉西面的晚霞竟是那般的温暖,刚刚见到大哥那份恐慌也顷刻间消散。
梅竹和中年太监已经走远了,只是在远处眺望着干大雄宝殿中的三人,杨毅尘也不嫌尴尬的收回了自己手里的礼物,看着竺寒萱,眼神带着点无奈和愧疚,“你倒是聪明。”
听着大哥风轻云淡的话,不知为何,竺寒萱顿时心下一寒,她抬起头来,沉声问道:“你来,有甚么事吗?”
杨毅尘皱眉:“你问的是以前还是现在?”
“以前没事,现在有了。”一边说一边看向了竺寒萱的肚子,意思很明显,我已经知道了,竺寒萱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向寡妇,没有说话抱着孩子向杨毅尘猛地跪了下来,仰着脸清泪:“大哥,放过我们母子吧,我是你的亲妹妹啊,为了大业你连最后的亲人也要牺牲吗?”
“小妹”杨毅尘走上前来,蹲在竺寒萱的身边,泪眼朦胧说道:“你知道我们太祖父当年败在什么地方吗?”
竺寒萱仰着脸,却并没有说话。杨毅尘淡淡一笑,笑容苦涩,却又含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他败就败在太过心软,败在太重情义,他曾经有机会杀了李渊,以绝后患,但是他没有。他后来也本有机会杀了宇文化及的,但是他也没有。于是他最后被宇文化及砍了头,被李渊得了江山。”杨毅尘站起身来,身姿挺拔,面容却已沧桑,眼神哀伤:“怨就怨你流着隋杨的血脉吧。”
竺寒萱低着头看着怀里沉睡的小嫦曦笑道:“繁华如三千弱水,华发若雪丝纷飞。今日我才知道我原来是生错了的,我本就不该生在杨家,不该生在这个时代,长辈们的遗憾,恐怕需要我这个弱女子用余生的所有日子去救赎。那么,青灯古佛,缁衣黄卷那才是我最后的归宿……”
“赚斋,现在你已有了小皇帝的骨血,剩下的就是把他扶持上皇位,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就不能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一二吗?”向寡妇规劝,这个时候如何能功亏一篑,杨毅尘也是猛地皱紧了双眉,抑郁之气〖勃〗发。
杨毅尘重新蹲下来,抚摸自家小妹乌黑的发丝,眼泪竟是止不住流了下来:“小妹,软弱的人只有懂得残忍,才能狠狠面对人生的每次寒冷,依依不舍爱过的人,往往只是有缘无份,你还有大哥”还有嫦曦,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那小皇帝并不是你的唯一,你也不是他的唯一,谁又把谁当真了呢,大哥操劳了数十年,你所谓心酸心痛伤痕累累的事和大哥比起来微不足道啊,大哥至今还夜夜忘不了母亲死时的眼神,她用她的死换了我兄妹三人的生命,如今你二哥在大哥眼底下被斩首了”你让大哥如何能放得下这份恨啊,小妹,起来,你起来,帮大哥一把,好吗?”
竺寒萱却置若罔闻,只是笑着,比哭还令人心酸,向寡妇都忍不住闭上眼扭过头去。
杨毅尘皱紧了眉”猛地爆发的站起来,低吼道:“杨晴斋,你站起来,你跪在这里干嘛?啊,你自小聪明,大哥从没打过你,现在大哥恨不得打死你”我杨家的血债就比不得那个在女人堆厮混的狗皇帝吗。”
说完,杨毅尘闭上眼大口大口的呼气,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许久许久,杨毅尘才低沉的声音:“我是你哥哥,晴斋啊。你忘了小时候你被崔家的人欺负了,大哥哪次不是头破血流的把你讨回来了吗,大哥这辈子只杀过一个人,就是为了你啊,小妹。”杨毅尘禁不住暴喝出声,暴戾的声音彻底撕碎了大雄宝殿的庄严肃穆,异常的刺耳。
竺寒萱只是依旧仰起头来摇头笑道:“小妹却宁愿没有这个哥哥呢,我的哥哥都已经死了,二哥死了”死在不肯回头的谋逆道路上,大哥活着但在小妹心里却已经死了!”
“啪!”
杨毅尘一巴掌抽到竺寒萱脸上”低吼道:“我是称哥哥。
夕阳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