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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盏后,万军之阵耸立于草海中,羽甲林立,马鸣风啸,磐石卫一分为三,阵列于前,横拦铁城!大戟士居后,斜挺丈八长戟;虎噬卫三人一组,十人一队,环围大戟士;射声卫游离于前中后,背弓侍箭;四千祖氏精锐分布于虎噬卫两翼,五千铁骑即划为三,左右各两千,斜护两翼,殿后一千,内含七百具装。
圆月流盾阵,似鱼鳞而非,处方圆与鱼鳞之间,更为灵活,因据五千铁骑,偏重于杀伐。
……
“驾,驾!”
冀保率八千胡骑,两千辅兵、万余马,风驰电掣般刮过草海,万马奔腾而地动山摇,苍茫四野不闻他声,唯余铁蹄雷动如潮。
一眼望去,但见此军,人人披甲,内中有枪骑、弓骑、具装骑。枪骑三千,披半身铁甲,执丈二长枪,马腹挂着弯刀;弓骑四千,披皮甲,背箭壶,肩挎半石骑弓,腰悬三尺弯刀;一千具装骑,人马俱甲,挺丈二长枪,挎寒刀。
待冲入十里,冀保横目瞪向草海中不动如山的敌阵,冷笑不已,骑军冲阵存夺天抢地之势,竟敢横摆如此怪阵,莫非,当我冀保乃桃豹乎?刘浓小儿,且待我破阵,取汝之头,插于枪尖。当即,一挥长枪,叫道:“锋矢破阵,覆卷羊海,辗作齑粉!”
“唷嗬,唷嗬……”
间距八里,横向成阵的胡骑冒出尖锋,三千枪骑打头,犹若剑锋直刺;弓骑散落两翼,一旦枪骑突入,骑弓便可抵近,挥洒漫天箭雨;具装骑居后,在辅兵的携助下,跨上蓄势已久的空装马,缓缓拔蹄,衔于阵后,以待重拳出击,砸碎辗溃。
五里。
胡骑狼哭鬼嚎,排山倒海般的压了过来,但见得轻装弓骑窜上跳下,翻飞腾挪,时而弯身抓草,倏而拖着马缰,挺立马背,作飞翔状。此乃,胡骑贯用伎俩,以此威赫敌阵,常见奇效,令敌不战而胆寒。
奈何,敌阵乃是白袍!在其枪下、刀下,此类胡骑已斩之无数,岂会畏惧!
刘浓雄踞于飞雪之背,未拔楚殇,高高扬起戴着铁手的拳头。
“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蛮横撕碎鬼哭,盘荡于野,万余大军齐齐踏出一步,神情冷漠,未作一言,抬刀、击盾。
“碰,碰碰!”
三击之下,雄壮的击盾声,瞬间掩蔽了马蹄声,冲溃了狼嚎声,继而,嘎然而止,左足斜踏,微微倾身,挺盾、按刀、举戟、持弓,目珠充血,鹰瞵虎视,丝毫不惧。更有甚者,裂了裂森然的嘴,伸出舌头舔了舔,仿似漠然狞笑,又若饥渴嗜血!
朔风逆贯,拉得耳际风声若笛,冀保眼睛微眯,嘴角越扯越斜,露着参差不齐的满口黄牙。
其人勇猛好战,闻战即喜,擅长横冲直撞,更喜捋战精锐,时常于战后,将勇士剥皮烹骨,吞于腹中。白袍,果乃非虚,若将其食之,三军何人当敌?思及此处,暗觉浑身轻颤而痉挛,忍不住的放声狂叫:“唷嗬,唷嗬!”
“唷嗬,唷嗬……”
万骑尽随,贪婪而暴戾充斥寰宇,弯刀如林,铺天盖地,水泄而来。
侵略如火!
三里。
“扎盾!”杜武狂吼。
“簌簌簌!”
须臾间,磐石卫铸就铁城,将八百面巨盾高高举起,猛力插入草地中,拉开盾后木棍,三角斜支。列两排,呈半弧形,层次拒敌,随后,默退三步,拔刀在手。
两里。
“轰隆隆……”
铁骑汹涌,草海震荡,地皮仿若不堪重负,呻吟着,颤抖着,纹裂着。
薄盛高叫:“抖箭!”
“唰,唰唰!”长弓磨擦着皮甲,箭壶抖动,剧烈的抖箭声驱走些许惊慌,唯余狠戾。
“大戟士!”
“霍、霍霍!”浑身重甲的大戟士踏前三步,居于巨盾之后,层层架戟,抬戟于肩,戟尖直刺前方。
里半。
“拔刀!”北宫一声大叫,撤刀于手。
“锵锵锵!”虎噬卫拔刀如卷浪,此起彼伏,荡起一片浩瀚的雪光。
“引弓,月满!”射声卫搭箭引弓,拉至月满,呈抛射之势。
“踏蹄!”
荀娘子一声娇喝,两翼即动,蹄声响起,来回慢踏,使战马热血。
里许。
彤日,居东向西,北宫挺起手盾,高声狂叫:“挺盾,右斜,三寸!”
“唰唰唰!”
“光!”
手盾导光,将东束之光引入北方,霎那间,光洁的镜盾绽起烈日海洋。
冲入里内的枪骑,眼前蓦然一闪,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左手则下意识的勒住马势,奈何,强速冲阵之下,座下战马缓了一缓,却勒不住冲势,拖着枪骑奔向敌阵,而枪骑再难伏身,呈斜仰之势!
里许,五百步!瞬息即至!
“放!”
薄盛暴起一声怒吼。
“簌!”
弦崩如潮,羽箭脱弦而出。
顿时,天空为之一黯。漫天箭雨扎下,教人无处可藏。霎时,冲势减弱的枪骑,滚了一片。
“伏首,冲阵!”
冀保大吼,低低压着脑袋,几于马背平齐,只消冲入阵中,便可将缚怪盾的步卒撞碎,雕虫小技,岂能登得大雅之堂!
箭雨两轮,枪骑撞上盾墙,薄薄一片的巨盾,却令枪骑迎头一栽,三角呈力,岂能轻易撞破?!大戟士挺前,直抵巨盾,将来骑窜于戟尖。
“弓骑,袭卷两翼!”冀保眼角微跳,虽惊而不乱,命弓骑漫箭,射杀大戟士。
薄盛大叫:“长弓,拒敌!”
射声卫退后三十步,拔箭引弓,调转箭锋,将弓骑牢牢逼于五十步外。五十步,弓骑无力触及!大戟士,层层后退,据盾而抵,将枪骑挑于马下。此时,虎噬卫、祖氏精锐,突击!斩落马之敌,刺马上之敌!
由上往下视,两排盾墙,错落横拦两里,恰恰堵住枪骑撞势,尖锋对刃矢,大戟士直面抗衡,虎噬卫与祖氏精锐,以及磐石卫,十人一队,穿梭于盾阵中,将冲入阵中,却失去马势的一队队胡骑,撕烂搅碎。
盏茶之后。
冀保拉马冲向小山坡,颤抖着眉,看向阵中,但见三千枪骑一半入阵,一半为巨盾所阻,不得不随轻骑绕向两翼,恰恰撞上蓄势已久的白袍骑军。落马声,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具装骑,冲阵!”冀保嘴唇抖筛,眼皮乱跳,不敢再行托大,当即便命具装骑辗碎步军,直撞中军。
“轰!”
具装骑咆哮而来,蛮横撞开盾墙,撞飞尾部步卒。
“呜,呜呜!”
挺击号角!白袍,白袍排洪倾泄……
一千巨枪白骑,由左右斜插,丈八长枪将具装骑中贯,撞落马下,挑飞向天。
“吼!”
七百白袍具装骑若猛虎出笼,辗压一切,迎头扑噬……(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螟蛉义女
日坐中天,金辉喋血。
“尤那贼厮,莫逃!”
“穷寇莫追!”
敌骑溃败,如浪倒卷,徐乂一马当先,拖槊便追。自其阵斩郭默以来,极喜阵中削将,奈何,刘中郎已然鸣金,只得勒马于小土坡,悻悻而回。
刘浓勒马遥望北方,但见败骑卷野,一望而无际。胡骑既已追来,洛阳城势必已然陷落,敌情未明,岂可肆意追击。当即便命大军收敛战阵,挽缰扯马,拾戈卸甲。
此战,敌骑来势疾如雷电,去势一泄千里,是以斩获不丰,然却将敌之具装骑尽数折戟。待北宫前来回禀,歼敌千余,俘虏八百,获马千余,具装一千,甲胄五百,弓、枪无数,且问:“郎君,俘虏将以何如,按旧例乎?”
“可。”
刘浓点了点头,神情冷然,纵马踏向光洁溜溜的俘虏群,缓缓漫蹄,绕行一圈,扫目逼视,令人不寒而栗,冷声道:“尔等胡虏,自汉以降,容尔之族,攀以内附。焉知,尔等不知感恩,妄加兵戈于汉土,令生民百不遗一,荒野万里。暴行必天遣,论罪,当诛,悬首于野!然,此乃华夏之土,岂容尔等腐气熏浊!”
言罢,懒得再看一眼,拍马而走。
少倾,一排排白袍持刀,将一干俘虏断筋斩指,驱逐入野,鬼叫声,凄厉不绝。
待流民入关,白袍奔逸绝尘,直入关中。为防胡骑侵袭颖川,刘中郎将引军据关,暂待时日。
“阿父,阿父……”
将将奔入关中,甜脆的声音遥遥传来,郑钰抱着小绮月俏生生立于一株梨树下,四月梨花,繁华簇锦,人胜于雪,单薄如纸。
小绮月挥扬着小手,在人群中寻觅阿父,搜索一尽,未能见着阿父,小嘴瞥了瞥,眸子一眨,挂了两颗晶莹的泪珠于睫毛上,将落未落,楚楚可怜,令人见而生软。
刘浓勒马于树下,凝视着母女俩,无言以对,洛阳覆没,江霸定然凶多吉少。
半晌,郑钰低垂了首,紧了紧怀中的女儿,颤声道:“刘中郎,我家夫君,是否据城而守?”
刘浓点了点头,沉声道:“江都尉,实乃人中豪杰!至今而后,绮月,便乃吾之女。”
郑钰面色蓦然惨白,泪水盈眶,唯恐女儿看见,匆匆撇首,浑身颤抖。
“阿娘,为何哭泣?是因绮月哭了,阿娘也哭么?绮月不哭了,阿娘不哭了。”小绮月抹着娘亲的眼泪,抽着小鼻子,把泪珠儿吸回眼眶,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心生揪疼。
刘浓默然,稍徐,翻身下马,捧下头盔递给荀娘子,定定的看着郑钰,目光愈来愈柔,拽过背后白袍,拭尽胸口血迹,缓缓伸出了双手。
郑钰悲从中来,紧紧捂着嘴,不使自己号啕大哭而失礼仪,渐而平静,无声的抽泣,却将小绮月递给了刘中郎。
“绮月,天上居蟾宫,人间复绮月,宫月不相离,白驹皎空谷,何当思茕兔,往返亦徘顾……”
刘浓抱着小绮月,将她顶于肩上,朝着关上走去,阳光漫漫洒下来,眷着血袍,恋着总角,一者强健,一者娇小,格外温柔。
荀灌娘理了理嘴角青丝,眯着眸子,软软一笑,按剑随行,诸将鱼从。
小绮月回头瞅了瞅娘亲,见娘亲双手掩嘴,眼神却暗含鼓励。璇即,眨了眨眸子,抱着刘浓,吧嗒一声,亲了一口,小声道:“刘中郎,你咏的诗,绮月不会。”
刘浓微微一笑:“且唤义父,义父有藏书若干。他日,绮月必乃诗书小女郎!”
小绮月歪头亲了他一口,却嘟了嘟嘴,玩弄着手指,喃道:“刘中郎乃刘中郎,并非绮月阿父。”
“格格……”
孔蓁娇笑,荀娘子挑了挑秀眉,抿了抿嘴。
刘浓面不改色,淡然咏道:“螟蛉有子,蜾蠃负之;教诲尔子,式榖似之……”
咏着,咏着,故意一顿。
小绮月忍不住,当即续咏:“题彼脊令,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毋忝尔所生;
交交桑扈,率场啄粟……”
待长长的《小宛》咏毕,小绮月拍了拍胸口,吞了吞口水,盯着刘中郎,等他再咏,她好接续。
刘浓笑道:“绮月了得,已然熟读《毛诗》矣!可知‘螟蛉有子,蜾蠃负之。’作何以解?”
小绮眸子闪了闪,答道:“教诲尔子,式榖似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