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三人进了内厅,对坐于案。
刘浓跪坐在案后,说道:“寒雪正盛,煮茶一壶,寥为客人驱寒。”
说着便开始煮茶,手法较之往日更渐浑圆如意,刘耽看得新奇,专注的看着行茶。而那刘熏则胡乱瞄着,最后把眼光定在碎湖身上。嘴角一歪,尽往女孩儿的**之处瞟去。碎湖低头避过,他犹不肯放,竟埋头而探,极尽挑逗。
“扣!”
刘浓暗怒,食指在案上一声扣。来福猛然瞪眼、挺身、前倾,携着一股子野性辗过去,赫得刘熏差点惊叫出声。
“郎君,莫惊!”
刘浓轻挥右手,漫不经心的制止来福,继续煮茶。
刘耽横了刘熏一眼,心道:没用的东西,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唉,就算有族长倚着、宠着,给他机会煅炼,但也休想入得大雅之堂。
“茶名碧萝,解渴,亦可驱寒!”
刘浓一边弄茶点水,一边淡然的说着。片刻之后,起茶,浅浅注了三碗,水线激得茶香四起。碎湖悄步迎上,持碗逐一奉于三人面前,然后徐徐而退。当碎湖给刘熏奉碗时,来福一直注视着他,若他敢行恶心之事,说不得就要把这家伙给扔出去,滚滚雪。
刘浓虽然微笑着,但也挑着眉,斜看刘熏。刘熏被他们俩看着,直觉浑身极不自在,不敢自找没趣,倒是规矩了些。
厅中气氛,尴尬中藏着微妙。
刘耽一直在打量刘浓,好像忽略了身旁的刘熏,心道:传言倒是非虚,不徐不急,不愠不火,进退有据,颇晓分寸;真是个明净如玉的小郎君,不知是否真具慧才。嗯,听说他极擅咏诗,不如……
他敛眉品茶,茶香缠人欲醉,赞道:“真是好茶!清神静心,让人舒畅无穷。听闻二十八弟极擅诗赋,为兄亦爱好此道。嗯,来得太过仓促,未曾备礼,愿赋诗一首,请二十八弟予以品鉴,若何?”
刘熏也喝了一口茶,刚一及口,便撇了嘴,嚷道:“淡如水,没有半分味道,耽兄怎会说是好茶?”
闻言,刘耽转眼相对,面色已愠,低声喝道:“十三弟!如若不喜,可回车中等待!如若不往,休得再多言!”
“耽兄!”
刘熏脸色骤凝,没料到刘耽竟当场给他脸色,实在是挂不住,横了刘浓一眼,把茶碗重重的一顿,站起身,噌噌噌,气冲冲的走了。
待他远去,刘耽按着膝,身子微微前倾,歉然笑道:“十三弟自小性子便是如此,失礼之处,还望二十八弟看在同是刘氏子弟份上,莫与他计较。不过,他这一走,我们倒好继续品茶说诗了。留下他,他也听不懂,岂不无趣!”
两人相视一笑。
刘浓捧起茶碗,浅抿,笑道:“刘府君携弟远道而来,刘浓年幼,礼数多有不周,焉敢怨怪。”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半晌,才又续道:“不知刘府君雪日至访,所为何事?”
想单刀直入!
刘耽右手四指上下起伏,轻扣着膝盖,笑道:“些许小事,稍后再说。此时雪景正清,岂可轻负。为兄想以诗相赠,莫不是二十八弟嫌为兄才陋,怕有辱耳听?”
这话有些重,自他一来,一直称呼刘浓为二十八弟,便是想先以言语坐实。刘浓又岂会不知他的打算,只是这刘耽温文尔雅,言语亦拿捏得极有分寸。伸手不打笑脸人,刘浓也不好再拒,只得稽首道:“愿闻刘府君佳作!”
刘耽长身而起,抖了抖袍袖,度至门前,遥望着斜斜飘拂的白雪,略一筹措,便已有所获,朗声道:“梅花不着色,透莹欲点晴。”
刘浓眉间轻挑,赞道:“好句!”
刘耽微笑,跪坐在案前,漫声咏道:“梅花不着色,透莹欲点晴;昼起铺天席,室浸有香凝;岁寒不见松,婆娑悄然隐;摇帷漫葛霁,冠带何弃屏!”
他的声音时快时慢,一口纯正的洛生咏,似荡似旋,溢满宽广的大厅。特别是那最后一句,他满脸含笑的盯着刘浓,声音起伏跌宕,隐含着深深的意味。
刘浓摸索着案上茶壶,这是一首劝解诗啊,其意为劝他回归沛郡刘氏,莫让雪掩了松,莫让冠带弃了屏风。若是在南渡以前,当然是一件绝好的事。可是现在,他好不容易才另起炉灶,得到士族的身份。要让他放弃现在的一切,再次寄人篱下,由家族来主掌他们母子的命运,他是绝对不愿的。
娘亲身份低微,而沛郡刘氏,亦从来不缺子弟!他们如今前来,不过是为了挽回一点颜面,事后又岂会不迂怒,怎可相附!
若不附,刘氏将何以待?雪埋松!
刘耽见他低眉暗思,唇间的笑意更浓,也不催促,好整以暇的浅抿着茶。上等门阀自有其风范,梅有暗香,可需生而逢时;松具傲骨,终被雪埋,只见婆娑。若刘浓真是聪慧,自然意至即明。
刘浓稍微再一沉吟,正视对面的刘耽,沉声道:“府君好诗,刘浓敬佩。府君好意,刘浓心领。梅花似雪,似与不似,都是奇绝。然梅花是梅花,雪亦是雪。各闻其香,各知其寒。各绝于两端,何苦定要梅花作雪?”
唉!
刘耽暗暗一声长叹,梅花似雪,似与不似,皆是奇绝,真是好句!果真是刘氏失珠矣!自他来到此间,见刘浓庄园已是有模有样,便知今日之事,恐怕很难随愿。只是他倒底身为沛郡刘氏子弟,不得不为家族奔波。
稍稍一思,说道:“小郎君有此志向甚好,可当今天下,门阀林立,若以次等士族而居,日后仕途终有尽处,何不暂借梅花映雪,浮得暗香幽来呢?”
这是以仕途来诱刘浓了,九品中正制,上等门阀和次等士族,那是两个概念。上等门阀子弟得乡评之时,最次亦是三品;而次等士族,最佳亦不过四品。乡品对应官品,官品又有清浊之分,乡品若低,官品更低;这便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刘浓将茶碗轻轻一搁,正色道:“府君此言差矣,今刘氏皆以我为污,若我母子真随府君回归沛郡,敢问府君,倒底是梅花映雪,还是雪掩孤松!”
语声锵锵,一语落地,寒而生冰。
刘耽沉默,风言已经传到了沛郡,惹得阖族大怒。前来之时,族长的冷语响在心头:汝等前去,必要其归;若不予归,便为刘仇!
他问自己:如果刘浓真的随我而归,稍缓族羞,族长会既往不咎吗?
会吗?
越问,他越没底气。
刘耽摇了摇头,门阀森森,族长定不会轻易的放过刘浓母子二人,如若不惩罚让家族蒙羞的他们,族规何在?族人怎服!
可是,任由眼前这枚璞玉流落在外,他真的很心疼。若为刘仇?他不敢去想,一个家族的力量,远非个人可敌!
刘浓在逼视着他,他心中有愧,竟然无颜以对,直挺的背,微微弓起来,眼睛亦越伏越低。
最后他想了想,抬眼看着刘浓,眼中含着深彻的担忧,缓声道:“小郎君,前路多艰,雪或掩松,但不可终日尽掩。望小郎君牢记今日之言,梅花似雪,似与不似,皆是奇绝!刘耽去也,莫送!”
说完,他起身,转身走向厅外,刚及门口,蓦然回首,镇重的赞道:“好茶、好诗、好个小郎君!”
而此时,刘浓正在案后冲着他深深的长稽,几乎同时的说道:“刘浓,谢过府君!”
……
刘耽挥袖踏出庄子,庄外的刘熏迎上前来疾问个不休,他听得心烦,更觉身心疲惫,胸中隐约有东西堵着,理也不理刘熏,跨上了牛车。
孤立于辕上,似乎心有所触,忍不住的回头一望,只见刘浓正伫立在箭楼上,眼神灼灼。
珍重!
珍重!
二人对揖。
刘熏瞄着眼,朝着箭楼放声冷笑。
刘浓视若不见,转身拂袖疾走,木屐踩得稳而不乱。这是解不开、避不过的结!沛郡刘氏,现在还不会拿他如何,毕竟他的注籍得自王导亲自认可。可一旦日后,到了他要谋取功名时,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便会纷踏而来,阻碍着他前进。
他看似有所选择,其实根本没得选择。只能勤修自身,砥砺韧心。
唯无路可退,方能勇往直前,过河之卒,可斩帅!
第二十九章 吾有白袍
公元313年,春末。
永嘉帝亡,司马邺即帝位于长安,诏兵诸镇以迎怀帝灵柩。右丞相司马保率秦、凉、雍三州之兵,共计三十万至长安;左丞相司马睿率江左精兵二十万至洛阳。司马邺令司马睿提兵长安,共战匈奴刘聪;司马睿不允,言:江东未平,难以北伐。
与此同时,江东三吴之地(吴兴、吴郡、会稽),暗流汹涌。军咨祭酒王恢联合流民帅夏铁、吴兴周玘,欲起兵诛杀北地世家。谁知周玘还未起,夏铁已先乱,被暗中觉察的临淮太守蔡豹擒斩。夏铁一死,部下流民军纷纷四窜,作乱于江东!
“呜,呜……”
凄厉的牛角声回荡四野,惊起寂静的夜。无星,无月!
“锵!”
剑出鞘,刘浓身着箭袍从室中窜出,沿着回廊直步疾行,一眼瞅见罗环正带着白袍部曲飞速爬上箭楼。
“小郎君……”
碎湖在身后惊呼,脸上神情慌张。
刘浓回头,扬着剑大呼:“莫慌,去照顾娘亲,我稍后就回!”
转身往箭楼冲去。
院中,到处都跑着人,李催打着火把,提着把砍柴刀,站在假山顶,大声的吼着:“莫乱了,莫乱了,青壮上箭楼!”
一个身影斜栏,刘訚手里捉着刀,他的神色沉重,低声道:“小郎君,贼人来了,趁夜烧了栅栏!”
“有多少人?”
刘訚沉声道:“尚且不知,小郎君请回屋安待!放心!有庄子在,他们突不进来!”
刘浓眉头倒竖,从他身旁穿过,边走边道:“前哨都死了么?竟然让人烧了栅栏!来福呢?”
“来福,来福在岗哨!”
“什么?!”
刘浓唰的回头,大惊:“他去岗哨作甚?”
不待刘訚答话,回身疾速的奔向箭楼。
……
簌!
一支箭窜来,钉在箭楼的外墙缝隙处,箭尾疾速的颤抖。箭楼的火把孔,吐着熊熊的火光,透得罗环半张脸硬冷如冰。
他透过箭洞口一眼扫去,前山口的栅栏正在燃烧,四处都闪着火把,也不知有多少贼人,隐约还听得有厮杀声。
谁在外面?
岗哨只有三人,多半已死!
贼人夜中执火把,说明人数不多;若是兵力足够,直接扑过来就是,何必点着火把四处晃。庄子只有正面才逢敌,有这排箭楼在,这群乌合之众想要进庄,休想!
他一声大吼:“控!”
“控!”
五十个白袍部曲齐声大吼,提弓,抖箭。异口同声的吼叫,瞬间驱除了惊慌,更激荡起一股莫名的血性!
整齐雄浑的吼声从箭楼砸出,几束奔近的火把被声夺志,一怔之后,转身便逃。
罗环吼道:“来得,去不得!”
“嗖!”
话音落地,有人应声而倒,肩上中箭,箭穿过薄薄的肩胛骨,带起一缕血线激射。
“吼!吼吼!”
五十个白袍部曲放声闷吼,声势更雄。这是罗环的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