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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
便在此时,大司徒王导、名士谢裒携左右尚书、吏部众员齐临丹阳,共议半日后,纪瞻曰:‘此举并非易纲,实乃社稷之根本,士族明礼而知义,寒庶知义而经世,两者皆为国之栋梁,何来易纲一说?’大司徒王导与名士谢裒言:‘然也,分门拔才,聚类报国,思远此举甚善!’
一语定乾坤,士族缄默,寒庶若见黎光。虽然士族依旧把持清职,寒庶子弟仍是操劳于案牍,但到底已然正名,万众寒门感激而涕零。
有聪慧者恍然大悟,曰:此乃,土断革新之延法……
见事已了,大司徒等人回返建康,刘浓送饯三位尊长纪瞻、谢裒、周顗于渡口。
谢裒此来建康是为谢奕,欲使谢奕入镇北军任典军校尉一职,镇北将军刘隗抵触极甚,奈何大司徒王导力荐;再则司马睿已对刘隗存有忌心,又暗中揣度谢氏自渡江后一直无心功名,终日闭门教导子侄,此番又献《土断》、《兴学》二策,宜拉笼而不宜排向。故而,一番角力后,谢奕已为镇北军典军校尉,兼任晋陵治府君。
昨夜,谢裒与刘浓畅谈半宿,问及刘浓《土断》、《兴学》二策日后走向,对纪瞻行法颇是担忧。刘浓亦未料到纪瞻竟将二策洞若观火、已然吃透并生新意,暗叹老姜弥辣,稍事沉吟便劝谢裒勿忧,毕竟此乃绵新之策,并非鼎革之举。而后,刘浓对着谢裒长长一稽……
杨柳青青,排舟连城。
纪瞻捋着银须,深深注目面前的刘浓,但觉半载不见,美郎君一举一动浑若天成,神色更显淡定从容,老将军老怀大慰,却故作威严地道:“瞻箦,此番若是定在四品以下,休来建康见我。”
谢裒亦道:“然也,切不可自满,需得精砺而前。”
周顗笑道:“思远、幼儒,何需为瞻箦忧心?以瞻箦才名,四品当不在话下矣。只是,美鹤当唳于青冥之上,切莫困居于潭丛尔。”
“谢过三位尊长教诲,刘浓不敢大意。”刘浓朝着三人各作深揖,纪瞻言中有音,太子舍人乃上等清职,不知多少人趋之若鹜,若是刘浓定在四品以下,休言谋取此职,便是纪瞻再有心提携也难有所为,怕是连提名也不可得。而若是在四品,便是次等士族之最极,纪瞻便将趁势提名刘浓。
当下,纪瞻三人再对刘浓好生一阵勉励,而后登上回返建康之舟。刘浓站在柳树下,遥望鳞波节节、舟帆点点,胸怀畅阔不已,从绿萝怀中接过琴,也不铺苇席,就着青草丛盘腿而坐,将绿绮横打于膝。
“仙嗡……”
“嗡咚……”
琴音沿着江面洋洋铺洒,忽高忽低间似盘若荡,倏尔一举飞天,直插九天寰宇,来回呼啸,继尔声势稍弱,纷纷洒洒落下万千缨络若絮,映返明江。
《望秦》
“嗡……”
余音似喃,若隐,藏于草芥,归伏静流。
王导站在船头,遥望江岸,捋须的手滞在斑须正中,未落而不觉。美郎君头戴青冠,一身月袍随风展,腿间横陈乌墨琴,隔得太远样貌辩不清,但恰是如此蒙胧,更衬得飘然若仙。
良久,良久,王导捋至须尾,问道:“此乃……何人也?”
纪瞻笑道:“华亭美鹤,刘瞻箦。”
周顗补道:“醉月玉仙!”
“嗯,原是此子……”
岸上。
刘浓缓缓起身,朝着江面上的停舟团团一揖,继尔把绿绮琴斜揽在背后,阔步而去。
陆晔站在柳下,半眯着眼晴暗叹:‘唉,小小少年郎,真若明珠也,舒窈明目独具也……’转念回神,愣了一愣,朝着刘浓的背影冷冷一哼,不自然的捋了捋须,殊不知用力过猛,拽落胡须三两根,摊在掌中一看,再叹一声。
……
竖日,云淡风清。
耽搁数日的定品再行,中上士族考核咏赋,次庶子弟考核经世。刘浓从箭囊中取出考题一观,嘴角微微一裂,当即振袖作书,仅仅一个时辰便封了箭囊,大步迈向顾君孝。
“朴朴……”木屐声,沉稳而有序。
顾君孝又在旁若无人的捉虱子,闻听脚步声,斜斜抬目,见是刘浓提囊而来,伸出中指轻轻一扣。刘浓置囊于案,深深一个揖手,而后,迈着淡定的步伐,不快不慢的从众多诧异的眼光中穿行而过。
“华亭美鹤,果然名传非虚……”
“然也,名士也……”
“唉,我若有妹,定将妻之!”
“嘿,汝有妹,比得陆氏骄傲否?”
“这个……”
私语纷纷时,刘浓淡淡一笑,当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看了一眼顾君孝。顾君孝仿若心有灵犀,疾疾的抬起头来,恰好四目一对。
刘浓一怔,而后再度一揖,转身便走,步伐较之刚才快得不少。
“咦……”顾君孝摇了摇头,眼皮却跳个不停,用手抹了抹,心道:‘怪哉,怪哉,为何瞻箦突然去势匆匆,而我,犹觉不安耶……’
刘浓在道口遇上褚裒,褚裒等侯已有小半个时辰,毕竟中上世家考核较简,多以家世而论品。
两人并肩而行,将出公署时,褚裒拉了一把刘浓,指着斜右方,轻声道:“瞻箦,陆大中正……”
刘浓一侧首,只见陆晔转廊而出,步伐颇快,面色沉沉,正向自己走来。刘浓不敢怠慢,疾疾迎上前,揖手道:“刘浓,见过陆大中正。”
“且随我来。”
陆晔沉脸而行,刘浓敛目而随。当至无人之境时,陆晔突然回过头,逼视刘浓,冷声问道:“汝怎知纪思远会致信于我?”
刘浓稍稍退后半步,目光纯正不斜,直视陆晔唇下,揖手道:“刘浓不敢有瞒大中正,纪尚书曾致信于刘浓,故而,刘浓知之。”
陆晔皱眉道:“此,乃汝意否?”
刘浓默然不语。
陆晔又道:“早闻纪思元对汝颇为赞赏,汝意到底在何?为何劝我助其行法?”
唉……
刘浓暗暗一叹,此事错综复杂,岂可对人以言,沉沉一个揖手:“大中正深谋远虑,既然有决,何需再问小子原由。”
一句话,堵得陆晔愣了半晌。
“哼!”
少倾,陆晔冷然一哼,甩袖而去。
刘浓看着陆晔的背影,长长一叹。
数日前,纪瞻致信陆晔,希望陆晔能行此策配合他推行新法,江东士族向来瞧不起侍北的纪氏,陆晔当然不愿从之,便在此时刘浓深夜拜见陆晔,苦等两个时辰,陆晔也不容其入内,刘浓只能置下一书,悠悠而去。陆晔阅书后,徘徊窗下半日,终是作决。
至于留书内容,刘浓总不能告诉他,因陆玩辅佐王敦之故,待王敦事败后,陆氏会受其牵连,险有牢狱之灾,而主掌清算者便是纪瞻。是以他只能为陆晔隐晦剖析局势,陆晔倒底乃老谋深算之辈,顺丝觅迹作决后,思思一细,暗觉有异,便来询问。
未雨绸缪,都是为了陆氏……
……
次日,陆晔召各郡中正于庭,为诸郡士子定品。当论至华亭刘浓之时,纷纷扰扰的八郡中正为之一静,都把目光投向高座于矮床上的陆晔。
陆晔面色冷淡若水,凝目于案,案上左侧摆着刘浓薄薄的家世,右侧是谢裒与顾君孝的荐书,正中是刘浓新编的《雅趣》,其中有诸多诗赋与精湛小典故。
“大中正,此乃华亭刘浓之章,经诸君评合,当为上上!”
顾君孝将刘浓的经世文章搁在陆晔案上,慢悠悠的度回案后,抖了抖袍摆,好整以暇的等待结果。心中却由然一阵暗乐,顾氏与陆氏面和心不和,能看到陆晔左右为难的模样,他顾君孝当然窃喜。恰遇此时,一阵风来,不知何故,顾君孝突觉背心一寒,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唉……
陆晔一声暗叹,确属为难,陆舒窈与刘浓之事,闹得整个江东尽知。若是平凡子弟,陆氏当行雷霆压之,但刘浓却身负盛名于外,若是强行压制,恐将惹人非议;可若是就此视若不闻,想必又将惹人暗笑。
待听见顾君孝的喷嚏声,陆晔顺眼一投,嘴角慢慢浮起了冷笑,提起案上狼毫,暗一咬牙,疾疾一书。
四品!
……
“恭喜瞻箦,贺喜瞻箦……”
“恭喜美鹤,贺喜美鹤……”
刘浓得四品定核之讯,瞬间传遍了丹阳城,褚裒满脸喜色,对着刘浓长揖。而刘浓的脸上也洋着淡然的笑意,对着身侧众人一一还礼。
虽然仅是四品,此番丹阳最高品乃是陈郡殷氏,殷浩,二品,褚裒也是三品。但众所周知,自九品官人法施行后,能以次等士族身份被定为四品者,便若冬日月夜,寥寥无星。
美鹤,殊名荣胜。
……
定品已毕,若有意入仕者,便可即刻顺水进建康,经吏部而任职。不过,大多士庶族子弟都纷纷回返各自郡县,苦读诗书,慢慢蓄养名望,等待为贵人拔擢。扬州八郡,仅有寥寥三十余人,乘舟而往。这便是东晋,为官任职,十亭中的八亭依懒于地方拔擢。
人才,众多,但,奇缺。
而此时,一纸书信由丹阳尹府而出,飞向了建康……(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鹤临建康
“驾,驾……”
“驾!!”
袁女正骑着马沿着柳道飞奔,小脸蛋气得通红,疾疾转过弯道,匆匆跌过泥潭,直奔至渡口,指着柳树下某人喝道:“美鹤呢,何在?”
“啊,瞻箦……”褚裒仰视气鼓鼓的小女郎。
“啪!”
袁女正猛地一挥鞭。
褚裒见势不对,赶紧伸手一指江中:“瞻箦,瞻箦已去!”
江面,微风荡漾,一帆孤影渐浮渐远。
袁女正跳下马来,凝望着远方,伸手扯过一根柳枝,忿忿地扯落满地青叶,嘴里则嗫蠕道:“言,言而无信也,说好不逃的,仍旧是逃了。”说话间,瞅见褚裒面色有异,仿似在暗中偷笑,小女郎顿时恼了,皓腕疾抖,马鞭急挥。
“啪,啪,啪……”
“勿要如此,手下留情,此举有失体统……”褚裒抱头鼠窜,被逼无奈之下,只得跳入江畔轻舟中,殊不知脚下没站稳,“扑嗵”一声坠入水中,骇得舟上的随从们赶紧纵身跃入江中搭救。
“扑通,扑通……”如落饺子一般,落水声不绝于耳。
“格格……”
小女郎被此景象逗笑了,翻身上马,指着大江娇声道:“如若见他,且代为告之,袁女正定,定,定要他好看……驾!”言罢,一夹马腹,飞奔而走。
……
建康城,东西南北四门,人来车往,络绎不绝。高冠缓袍车行者,乃名门贵士;素巾青衫步行者,乃平民商贾。城门有三洞,一大两小。大者居中,小者居侧,大者乃士族通行之门,小者乃平民商贾进出之所。等级森严的上下纲常,大到定品任职,小至一草一芥,皆深入其味。
一大早,刘訚便与红筱等候在东门外的柳渡口,小郎君今日将至建康。
革绯上身粉裳,下身蓝纱,腰间围着三角纹帧,纹帧飘漫而下,浅露一对粉蓝丝履。端着双手,恬静的笑着,笑容不多不少,竟显大家风范。
刘訚未着青布粗衣,乃是一身商贾打扮,虽未顶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