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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醉眉梢一扬,一字字道:“小、郎、君……”
“噗嗤!”
悦耳的笑声悄起,兰奴见室内走进一个与碎湖一模一样的女子。眉眼一致,身姿也一致。看不出有何不同,但是兰奴知道,她是巧思,对面坐着的是碎湖,她们的眼神不一样,碎湖是恬静的。巧思是绽放的。巧思的身后跟着留颜,这是个淡雅的女子,在一大群美婢中,她最朴素,像一束清荷。
稍后。墨璃也来了。
碎湖起身问道:“小郎君可醒了?”
墨璃双手合在脸颊边,做了个枕的姿式,见碎湖眉头微皱,又解释道:“绿萝在呢,便是小郎君起了,也有人服侍。”
碎湖这才放心,复又落座,笑道:“甚好,今日初五,三楼的人都在,碎湖便趁着此时与各楼姐妹们核一核。”说着,又唤雪雁。
雪雁端着热壶进来,不大的书室里围簇着各式粉黛,碎湖点了点头,雪雁便走到房间一侧,将屏风推开些许,打开了墙窗。
莺歌进来点燃了芥香,碎湖花了一刻钟,煮了一壶茶,每一人盏,对兰奴笑道:“妹妹,这是新茶,龙井,清香着呢……”
“嗯。”兰奴轻声应着,她注意到碎湖煮茶的神态与小郎君极像。
待品完茶,碎湖捧着双手于腰间,与各楼大婢们核对上月进出开销以及本月各楼所需,兰奴顿觉华亭刘氏的不同,在这里,缔属刘氏私产的婢女们是有月例钱的,这让人很不可思议。更让兰奴奇怪的是西楼,西楼的开支并不在华亭刘氏中,反而是夜拂在问及碎湖中楼所需……
一盏茶后,嫣醉与夜拂离去,嫣醉拉着兰奴的手,盯着那双蓝色的眼睛,笑道:“以后要常来找我玩。”想了想,又道:“你若不来找我,我便来找你。”
兰奴道:“好。”
这时,雪雁进来回禀道:“碎湖阿姐,主母醒了。”
正在做斗草戏的巧思与留颜听见了,赶紧将手中的草一扔,齐齐离去。
碎湖嫣然一笑,将厚厚的帐薄合上,对墨璃道:“小郎君也该醒了,天冷,小郎君练剑会出汗,记得用温水湿巾。”
“是。”
墨璃也去了,房间里便只剩下兰奴与碎湖对坐。
阳光穿窗,如纱似束。
碎湖沐浴在阳光中,巧巧伸展了下腰身,笑道:“妹妹若不嫌便住在碎湖这里,明日,碎湖尚要与匠作坊、部曲、酒坊核账,妹妹可帮衬着碎湖。”
“嗯。”
“走吧,咱们去见过小郎君。”
碎湖起身,朝着兰奴盈盈一笑,虽然只是短短的接触,但她对这个蓝眼睛的兰奴却极有好感,乖巧、文雅、不多话,心想:想必,是个好助手呢……
兰奴轻巧的跟在碎湖身侧,她心细如发,不想入东楼,只想简单的笑。她觉得碎湖很好,也觉得华亭刘氏很好,想起墨璃多次重复的话语:‘华亭刘氏是不同的。’她的嘴角慢慢扬起来,当笑得妩媚而乐怀时,感觉这里的空气,也是那般清新。
“喵!!”
“嘎嘎嘎……”
将将踏出室来便见院中一阵猫飞鹅跳,提着笼子的两个小婢面面相窥,继尔两婢一个对视,分头行动,一人追猫,一人追鹅。追猫的小婢奔得急,滑倒在冰地中,那猫掉过头来,跳到了她的头上,乱踩乱叫。小婢大怒,捡起一截树枝便抽,大白猫身姿灵活,将身一扭躲过,朝着碎湖窜来。
“调皮。”
殊不知碎湖一点也不怕它,张开双手一拢,把大白猫捉了个正着,抱在怀里弹了弹它的鼻子。亦不知怎地,那大白猫平日凶神恶煞似的,但到了她的怀里,竟舒舒服服的蜷成了一团,轻轻的“喵”了一声。
两个小婢见了碎湖,面色一惊,齐齐奔来见礼。
碎湖轻声道:“莫要打它们,对它们好些,它们便不会伤你。”
“是,碎湖阿姐……”小婢接过猫,轻轻的摸了摸,果然见那猫抖了抖胡须,不再逞凶。
将至东楼正室时,碎湖微微侧身,柔声道:“莫怕。”
兰奴道:“兰奴,不怕。”
碎湖默然一笑,眼光从兰奴颤抖着的指尖溜走,在门前轻声道:“小郎君,早安。”
“早安,进来吧。”
一刻钟后,碎湖出来,笑道:“小郎君允了。”
“嗯。”兰奴手不再颤抖,十指却陷进腰间的裙褶。
稍徐。
刘浓穿上箭袍,提着阔剑,于院中练了半个时辰的剑,而后估模着娘亲该醒了,至中楼见过了娘亲。刘氏有诸多话语想问儿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刘浓知道她想问啥,陪着她吃了早食,将婢女摒退,便把陆舒窈的去山阴见他的事说了。刘氏听说陆舒窈千里迢迢的去看儿子,心里欢喜得不得了,对着东方念叨:三官大帝在上,保佑我儿平平安安,保佑陆小女郎平平安安,愿我儿早日得娶……
刘浓微笑着听她念叨完,刘氏又问可不可以带陆小女郎来华亭。
刘浓眉头一皱,答道:“娘亲,这,恐怕极难……”
“唉……”
刘氏一声幽叹,心里打着乱七八糟的小算盘。
刘浓告辞离去,行向西楼,杨少柳已经起了,但是却在沐浴,如此寒冬,一大早便沐浴,刘浓暗自腹诽,心中却好生轻快,提着剑回到东楼。
稍歇半个时辰,命碎湖将庄中管事召集。
宽五丈,长十丈的宽大议事厅中,刘浓跪坐于正中短案,沿着窗墙的两列长案分居左右,左方坐着李越、来福、李宽、罗环、高览,右方坐着胡华与余氏,碎湖则仍如以往,安静的跪坐于刘浓身后。至于刘訚尚在建康,李催则在由拳,李健在吴县,他们都要再过几日方回华亭,是以右方人手显少。而余氏,刘浓刚将她升值为内管事,专事负责小婢与仆妇。
碎湖道:“小郎君,现今,庄内外共有一千三百二十八人,其中,华亭私属共计四百七十六人,部曲三百六十二人,婢仆一百一十四人,其余皆为佃户。”
晋时庄园乃国中之国,庄园之中又有私属与依附之分,荫户、部曲、婢仆份属私属,只有佃户不同。有其失必有其得,佃户虽有一定的自主权,但却不如私属贴心。是以,各大世家们对待佃户都是任其自生自灭,一旦遇上天灾与苛政盘剥,佃户便极难生存。特别是后者盘剥,朝庭对待佃农与世家的税收天差地别,是以往往会有佃农携田归附世家,以求能够得以生存。
而这便是圈田,如滚雪球般,世家们越滚越大,朝庭的民户则愈来愈少。土断,便应运而生,然则,也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华亭刘氏尚好,私属与依附所占比列仅为三成,别的世家几乎家家都在五成以上,如琅琊王氏,不至九成,也有八成……且因南渡之故,中上门阀所聚之人,动则上万……(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羽翼渐丰
紧接着,胡华回禀了商事。
近半年,华亭刘氏商事进展的极快,刘訚增大了竹叶青的产量,将华亭、吴县、由拳三地酒庄所产汇聚于建康,再统一分销各郡,并在临近建康的州郡建了销售点,若是那较远之地、鞭长未及之处,刘浓在钱塘与褚氏分销经营提醒了刘訚,他便与往昔商事上来往甚密的中、次世家达成合作,条件谈妥后便由他们代理销售。
而这,刘訚都曾致信请示刘浓,刘浓只回了一字:可。
刘訚的确擅于经商,刘浓只是不经意的一个提醒,他便能做到举一反三,但是有其利也必有其弊,昔日,刘浓有意控制竹叶青的产量,故而能保障酒方不外泄。而这般大肆扩张,竹叶青的制作又并非繁复深奥,只是比一般的蒸馏酒更为提纯而已,想必一两年后便会面临挑战。
不过,刘浓之所需,正是这两年。
待胡华将商事回禀完毕,碎湖轻声道:“小郎君,咱们该建别庄了。”
建别庄?刘浓听得蓦然一愣,歪头看向碎湖,而罗环等人也纷纷投目相顾,既是身为华亭刘氏一份子,谁不愿家族日渐昌盛。
碎湖正了正身子,端着手说道:“小郎君,咱们庄里的部曲份属荫户却不经农事,故而各项支拔极大,咱们华亭刘氏虽有良田千倾,但有八成是佃户赁种。如此一来,收成便减了不少,常以此往怕是难以持续……”说着,微微一顿,瞅了瞅罗环。
“嗯!!”
她这一顿一瞅,罗环立马紧张了。重重的干咳了一声,按着腰刀沉声道:“小郎君,现今虽是世态靖平,但依罗环之见,江东之地实属雷渊暗聚,切不可等闲视之。”想了想。硬着脖子道:“嗯……碎湖大管事,咱们尚是商议建别庄吧……”
“然也!”
高览道:“农田与部曲乃是士族之命脉,若无武曲戌卫,农田再好,恐将遭盗。那个,那个,圣人有言:开源节流乃富强之道,莫若……咱们也让部曲操持农事?”
“万万不可!”罗环与来福齐声道,而罗环犹要再言。却见小郎君冲着自己微笑的摇了摇头,便将到嘴的话语又吞进了肚子。
刘浓岂会因咽废食,专精于一,方可致极,在钱塘武林水,来福领着两名白袍结刀阵,以三人对阵十八人,却将来犯之敌尽数诛杀于野。如此便是明证。而碎湖细致谨慎,她既然提到建别庄。肯定不会无的放矢,罗环与高览俩兄弟是关心则乱,碎湖的意思绝非裁减部曲。
果然,碎湖微微一笑,细声再道:“高首领所言甚是,开源节流乃富强之道。节流,咱们华亭刘氏向来节俭,而开源,刘訚阿兄今年商事经营的极好,但碎湖思之。花开多处方为美,粮粟更是不可或缺,是以便盘核了近年各项账目,农田收成确属逐年递减,故而碎湖觉得理应建别庄行以补全。”说着,又朝着刘浓深深万福,脆声道:“请小郎君思之。”
何需思之,这一年,单是白袍的人数便翻了一倍有余,每日操练不经农事,况且,尚多了一百二十匹马,各项吃穿用度岂能少了?若非刘訚商事打开了局面,怕是早已入不敷出,但若是建别庄,钱财从何而来?
刘浓笑道:“你且说说,如何建之?”
“是,小郎君。”
碎湖面不改色,微微倾身万福,平目迎视众人,声音清脆:“建庄,原本就近最佳,可节省诸多钱财,但经得阿爹核查,佐近已无良田可垦,便唯有另建别处……”
芥香飘冉,清脆的声音回响于宽敞的议事厅中。
刘浓听着碎湖的诸般建议,时尔皱眉,倏尔微笑。碎湖果然不负他所望,已然长成也。奈何,她所提的法子却让刘浓一时难以决择。钱财是个硬伤,刘訚再如何擅于敛财,也难以在短短的半年内聚出一栋庄子来。且仅有庄子何用?尚得有地才会有佃户来投奔租种。而繁华富庶之处的田地甚贵,吴县一栋三百顷的庄子便要价两千万钱,而这还是那家人急欲投奔建康,是以算作廉价出售。
刘浓细细一阵沉吟,少倾,笑道:“我再思思,不过,若要置庄,咱们便置在吴县吧。”当下,又问及罗环马军操练一事可有章程。
罗环大声笑道:“小郎君,耳闻不如眼见,何不至海边马厩一观?”
“甚好!”
众人议事已毕,刘浓兴致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