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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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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然再难,亦必习尔,欲往北地,怎可不精于骑!

    “簌!”

    突地,袁耽飞骑而来,身子猛地一歪,愈伏愈低,扯了一把道旁长草,朝着刘浓一扬,而后哈哈大笑,盘拉缰绳,双腿一夹,纵马若箭。

    “蹄它,蹄它!”

    刘浓拂了拂肩上草屑,微微一笑,对袁耽嚣张、挑衅的乱舞乱笑不予理会,只管控制坐下的飞雪慢跑、慢跑。飞雪“灰儿、灰儿”的叫着,显然不满这般缓速前进,几次想要加快,皆被刘浓暗暗制了。

    “啪,啪啪!”

    谢奕再来,乌墨般的洪流如风般刮过,绕着刘浓疾速转了一圈,而后将手中马鞭凌空一抽,“噼啪”一声空响,墨龙电窜如虹。

    “瞻箦……”

    褚裒骑着黄骠马慢悠悠度过来,皱着脸颊,眼底藏满笑意,正欲团着刘浓打个转,而后飞奔。

    “驾!”

    刘浓猛地一夹双腿,两手放扬缰绳,拘得正不耐的飞雪得令,顿时闪射。

    “哈哈……”

    “哈哈哈……”

    三人哄笑,褚裒微微一愣,随后亦豪笑不断。

    携着落日狂奔,马如龙,人若鹰。

    八里路,一炷香。

    骑止峰下,据于马上斜望,山虽不高。只得三百步上下,然势却极险,似朝天之剑。山中遍生老松,郁郁葱葱犹似朵朵华盖,间或有孤鸟振翅插云,一声长啼。遍响人间。

    再待片刻,身后青牛驶来,来福等人从牛车上跳下来,按着剑刃锵锵随行。四人将马交给各自随从看顾后,便沿着崎岖山路盘旋而上。

    到得山颠,落日即将被拖入深渊,仅余最烈一片。

    四人踏步飞崖上,负手而立,纵目极投致远。但见得。一抹绚彩,拦着天空半半一切,中有一眼最是壮丽,金黄胜铜,殷红赛血!最后一瞬,似有不甘,意若未尽,那夺天之目倏地一收一放。将茫茫天际烧作火烈。恰于此时,一只栖于松梢的苍鹰骤然飞掠。扶摇而上,直插血眼。

    “嘤!”

    留下一声怆啼,捭阖长空。

    袁耽奔至崖边,振臂大吼:“壮哉!”

    刘浓等皆为此景震慑,半晌,情不自禁地面面相窥。只见彼此浑身上下披着一层红芒,衬得眼睛漆亮如星,不知何故,情动欲言却难以述之以言,尽皆沉默。

    稍徐。

    落日闭眼。四野唯茫。

    刘浓背负双手,转目北顾苍茫大地,剑眉凝作川,眼睛越眯越细,只余一条锋线。晚风悄然而起,撩起袍角,若纹似旗。

    不知过得多久,轻声喃道:“北地,当如此眼!北地,火烧裂天!”

    “然也,瞻箦所言极是!”

    谢奕朝着刘浓深深一个揖手,而后大步踏出,指着北方,回顾三人,振声道:“我辈青俊,当不忘神州陆沉之耻矣!我辈英杰,当不作楚囚相对矣!江左虽好,却非我等故土也!昔年,你我总角相抵,不可纵戈披甲;而今,你我昂昂七尺,岂可眷顾繁华?”

    一席言语,恰似落地生根,在几个少年郎君胸中滋芽拔壮。

    “妙哉!”

    褚裒踏前与其并列在肩,朗声揖道:“今方始知,瞻箦、彦道、无奕皆伏世雏雄尔!日潜芥渊,月起天怀,褚裒不才,在此作言,但教一息得存,唯愿居南而事北矣!”

    “此乃,袁耽毕生所愿!”

    袁耽昂身斜踏两步,三位少年郎君一字并肩,目光则齐投刘浓。

    “瞻箦!”

    “瞻箦!”

    声声殷切之唤,催响在耳。

    谁言晋时无男儿?谁言名士不怀国!眼前三人,虽被自己借天地之势撩拔而起,可是在他们的眼中,分明存着满腔热血,恨不等与舟共沉矣!

    正青冠、扫月袍,朗朗一笑。

    徐徐踏至三人面前,缓缓挽手至眉,朝着北方一个揖手,而后向着三人团团揖手,沉声道:“刘浓,愿与诸君,同尔!”

    “哈哈……”

    四人皆笑,并肩负手而面北,半晌未语,唯余胸腔怦怦作响。

    良久,袁耽语声沉沉:“而今之北地,胡汉,匈奴刘曜占据长安之地,窃辖并州、幽州、豫州、兖州、青州、司州、雍州、秦州、徐州、凉州、荆州、冀州,共计十一州局部;成汉,巴氐李雄占据益州,与朱中郎交兵不断;匈奴铁弗,刘虎为刘琨并州击败后,占据朔方;西域长史府自张轨,张凉州殁后,其子张寔坐拥十万西凉铁骑,不闻调宣,俨然即将割据;鲜卑段匹磾杀刘并州,据辽西而称公,虽未言反,亦作同尔;尚有鲜卑各部四占广土,不知有晋!”

    话语似锤,锤锤锥胸。这便是当今之天下,犬牙交错的北地,一片狼迹!而江东则为胡人所团围,尽皆砥锋砺马,恨不得飞渡长江直下。

    谢奕怒道:“段匹磾此人狼子野心尔,有朝一日,定取其首级悬于马后!张士彦,张凉州戮心王室,旌旗连星万里急驰,双击洛阳、三纵长安,无人敢撄其锋,何等英雄人物?竟教其子张寔将一世英名败尽!若得西凉铁骑十万,何愁不可匡复旧土?”

    褚裒以拳垂掌,叹道:“然也,凉州大马,横行天下!若张凉州尚在,局势应不至于此矣!幸得北地尚有朱中郎、祖公、郗公等领军在前,若是镇东将军王……”

    “哼!”

    袁耽闻其要提及王敦,冷冷一哼,将袖一挥,大声道:“何需再言他人,尚我有等……”

    刘浓笑着接道:“积蓄继发也!”

    “然也!”

    四个少年郎君相视而笑,俱是少年意气,当下便就着夜月初起,围坐于飞崖上各抒己见,畅谈一番天下局势。袁耽、谢奕对北地知晓甚细、侃侃作言;刘浓与褚裒默然聆听,不时出言问及关窍处,引人扼腕深思。而经此一事,四人交好更进一层,彼此已然惺惺相惜。

    待得月坐正空,四人尽兴而归,至小桥流水畔作别。谢奕言明日便是仲秋节,每逢仲秋月圆,山阴城将行雅三日以祭月。其时,城中世家子弟皆共聚一处,言辩论、行书画、操音律。

    闻言,刘浓微微一愣,月半仲秋节在吴郡只有祭月、拜月、赏桂花,与七夕乞巧节一般,多为女儿节,未想在山阴城却如此热闹,竟将连行三日雅事。

    袁耽笑道:“瞻箦之诗甚好,年少未挂封侯印,腰间常悬带血刀!仲秋行雅,此举为积蓄声望尔,对及冠定品出仕大有助益。瞻箦、季野,你我既志气相投便勿需虚言,理应多行绸缪,以期早日挂印、早日携刀,切不可锦秀隐藏,风露山中也!如此,方可一展胸中之志矣!”

    “理当如此!”

    谢奕手抚乌墨马,斜望林梢之月,概然道:“彦道交心之言也!谢奕也已作决,待来年便前赴剡县尽心国事,但得三两载,未尝不可与朱中郎同也。”

    稍顿,朝着刘浓、褚裒深深注目,揖手道:“我与彦道先行,君且继来!”

    “与君共勉!”

    刘浓、褚裒肃然还礼。

    ……

    灯光穿室投阶,与夜光交融。

    绿萝手捧小木盒,迈着轻盈的步子踏至门口,宛约的身姿被灯光、月光一附,投影于阶,极尽窈窕婀娜。悄悄侧首偷看一眼影子,愈看愈爱,嘴角微微弯起,轻提裙摆,青丝履默无声息的探入灯光内。

    将将踩入室中,似想起甚,回身折返,将手中小木盒搁于廊角,轻轻拍了两下,方才嫣然一笑,低低喃语:小蜘蛛,这次莫跑,要结网哦。

    小木盒里装着一只小蜘蛛,待得天破晓,再将这木盒打开,若是结网结得多、结得圆,心中愿望定能实现!此为乞巧,原为七夕节习俗,然则,上月七夕,绿萝忘记将木盒盖上,于是小蜘蛛便偷偷跑了。明日便是仲秋,仲秋有月神,虽不与七夕织女相同,但大家同是神女,料来皆可达成心愿。至于为何早放一日,绿萝想:早一日,便可以多结一些。

    想至此处,心里软软的赛蜜甜,款款起身沿廊进室,迎着灯光悄然跪于案侧,撇一眼小郎君,心道:小郎君,越来越好看啊,真想咬一口……

    刘浓在烹茶,微笑浮于嘴角。

    甚好!徐徐诱之,阻力少之,恰若这茶,只消醇醇积蓄,终将芬芳尽透。

    纪瞻,宿卫六军,战王敦,南人之表……

    “噗!”

    水泡破裂,茶将沸。(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十面埋伏

    竖日,八月仲秋。

    天边将放晓,绿萝和墨璃便将早点摆上了案,四碟小菜,粟黄米粥。中有一碟桂花蜜酱的鱼腥草(折耳根),酸甜脆嫩最是可口。

    墨璃侍侯刘浓吃早餐,刘浓足足吃了三碗,目光投向室外。

    院中,绿萝正在放着装满清水的小木盆,到得夜间,这每一盆水里便会盛上一个月亮。那时年轻女子们便开始玩月、追月、祭月,玩法种类颇多,扔步摇、扔钗,在水月里斗草等;追月则更有趣,每人捧着一个小月亮,你追我、我追你,追到后便从对方身上取走一样东西当是礼物;至于祭月,一般和姻缘相关,据传任红昌便是因祭月时,许了段离奇姻缘,从而遇上了吕温侯……

    绿萝颦颦亭亭的绕进室来,悄悄揉了揉手腕,鼻侧尚渗着晶莹的汗珠,笑问:“小郎君,夜时归吗?”

    在华亭时,每年仲秋节极是热闹,一群莺莺燕燕从八月初桂花飘香时,便开始盼着、准备着,就连杨少柳亦偶尔会与她们一起戏月,刘浓自不例外。

    刘浓稍稍作想,今夜怕是回来甚晚,便笑道:“每人赏钱一缗,你们俩再多加两缗,可带上白袍至城中购置些小物什,就不必待我了!”

    “是,小郎君。”

    墨璃掌管着钱粮钥匙,低声回道,顺势撇了一眼对面的绿萝,眉头忍不住微皱;绿萝细眉亦微微作凝,嘴巴嘟作一枚小樱桃,嫩红。

    刘浓踏步出室,来福已将牛车备好,正从外间迎来,身后跟着一名白袍。穿出小院。自东头行来一辆牛车,前帘一挑,褚裒笑盈盈的钻出来。

    二人正欲起行。

    “哞!”

    青牛自柳道中探出一对弯角,拉着华丽的车厢斜斜停靠于小桥清溪畔,辕上车夫将帘一挑,谢裒探出半个身子。招手笑道:“瞻箦,且来同往!”

    “见过老师!”

    “见过幼儒先生!”

    二人赶紧穿过小桥上前见礼,刘浓漫眼一掠,只见在谢裒的车后,尚跟着十余辆牛车,而袁耽与谢奕前帘尽挑,正端坐于车中默笑。

    谢裒年长且尊,刘浓与褚裒自是恭然待其先行之后,方才各自踏上牛车。两厢徐徐汇作一处。

    浩荡的牛车队伍穿城而过,城中四面八方皆有牛车驶出,见是谢氏车队,纷纷上前见礼。到出城时,队伍愈加庞大,若从上往下俯视,拖曳近有半里,宛若游龙。其中有不少熟识之人。萧然、桓温、张迈,逐一在列。看来果真如谢奕所言,但凡世家子弟尽皆前往。

    且仔细一观,车队中竟有不少绰约女郎,微微挑着绣帘,玉指纤纤捏着小团扇,巧巧遮得半边脸。浅浅露着如水明眸,宛转顾盼。见得美郎君,竟丝毫不怯,反而嫣然一笑,极尽美好妖娆。山阴女郎。真与吴郡不同矣!

    城之西南三十里,崇山青岭俊秀于眼。车至山下,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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