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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伟立在书房门前,眼看那传令飞骑高举着令牌向大门外狂奔而去,心中默念:“郑芝龙自视甚高,在海上横行已久,早就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历来只有他欺付别人的份,哪有人敢去欺侮他,只要英人一击澎湖,他必定会按捺不住,若是他亲自带舰船出海,那当真是邀天之幸,我自此无忧矣。”
他下令之后便回房休息,施琅周全斌等人却是忙了个四脚朝天,换装、换军旗,将台北水师的舰船涂抹修整,一直忙活了一夜,待第二天天色微明,一切准备皆已完成。施琅一声令下,六艘台北水师的主力舰及十二艘小型炮船,连同四艘英**舰,满载了周全斌带领的两千神策军士,扬帆向澎湖驶去。
在此之前数日,早便由劳伦斯带领的舰队对澎湖进行过小规模的骚扰作战,今日出兵,正是由在大陆的探子得知郑芝龙发兵的消息,方决定出击迎敌,只是大海茫茫,敌舰将由何方出现,却是谁也不得而知了。
待到得澎湖外海,但见大海无边无际,蔚蓝色的海水拍打着舰船的船舷,发出啪啪的声响,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影像和声音显示这片海域上有敌船存在,施琅站在船头向远方观察良久,下令道:“打旗语,令各舰向澎湖港口方向成斜列纵队行进,待港口进入射程,开炮齐射!”
他发话下去,掌旗官自吩咐旗兵打了旗语,待整个舰队转过弯来,以舷炮方向对准澎湖港口方向,收大帆以三角小帆并船浆吃风使力,向那澎湖港口内里而去。行不多时,但听到桅杆上有侦察兵大叫道:“禀大帅,澎湖港内有几十条战船开了出来,上面都是黑压压的兵士,大约有万人左右。”
施琅闻报,冷笑道:“嘿嘿,还想着以人多为胜呢。传令,整个舰队成横列,待敌船进入射程,无限制开火!”
待台北水师并英舰调整完毕,蛰伏在澎湖港口内的郑家水师已然借着顺风,如潮涌般向外扑来。为首的大船上指挥这支船队的,正是郑芝龙的三弟,郑家的实权人物郑鸿奎。此人虽大字不识一个,兵书也未读过半篇,心里到是比乃兄郑芝龙清亮许多。此番英军攻击澳门,郑芝龙初闻报时却也没有在意,英荷攻澳已属常有的事,朝廷反正将澳门租借出去,又弄不清这些红毛夷有多少国家,谁占了都是占,故而熊文灿公文令他注意,他也只是随手丢放一边。待英船攻击澎湖的消息传来,郑芝龙顿时勃然大怒,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年荷兰人和张伟这样的雄强也不敢犯的澎湖,这势力薄弱的英国人居然企图染指。
大怒之下,立时传檄调集兵马,不但调了自家的本部水师,连原本**的明朝福建水师的破船也调了十几艘过来,他准备大举出师,将英国人的舰船统统围住,不使放走一船,也绝不宽赦一人。他这般盛怒之下,自是无暇考虑此事背后是否有鬼,郑鸿奎却是冷静的多。想来那英人在中国沿海势力最弱,不但不如荷人西班牙人,就连那小小的澳门也是无可奈何,一向攻而不下。现下却怎么敢公然挑衅郑芝龙这样的南海霸主,这着实令他生疑。郑芝龙下令施琅前来安海听用,台湾那边也是全无消息,若是主两家合兵,那可当真危险的很。
他将这些顾虑向郑芝龙一说,到招来其兄的一番嘲笑,郑芝龙当时道:“三弟,你也忒高看那个张伟了。当日招抚时,若不是何斌那厮打通了熊抚台的关节,我当时便可困死了他!他明知我对付他,又如何了?还不是如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台北不敢出门。他打荷兰人,不过是欺付荷兰人在台南不到两千的兵马,而我郑芝龙,手底下多少能征善战的海上儿郎,他张伟能比么?我料他不敢!”
见郑鸿奎仍是不能释然,又道:“此番出兵我决定出全力,以各装佛郎机炮二十门,虎蹲炮四十门的大船二十,其余装炮十门左右的小船四十,各船皆装上惯于海上肉搏的儿郎,再有十余艘船专门装人,我就不信,这片海域上有人敌的过我这股子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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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章 灭郑(五)
郑鸿奎站在船梢,看到远方成横列的挂英军旗帜的战舰,不由得长舒口气,心道:“纵然是你炮火猛列,我正处于上风,船速极快,待到了你身边,跳船而战,只怕你这些战舰,白白的送给我做了礼物。”
想罢狞笑着下令道:“传令下去,拼命向前,待到了敌军船前,有口气的都给我跳帮。把勾索舷梯都给我准备好了!”
眼看着越来越近的敌船,郑鸿奎身边的亲兵急道:“三爷,咱们快进船舱,敌舰一会炮击可不得了。”
“不必,这是看命的事。”
郑鸿奎身经百战,虽然没有和西洋炮舰交过手,不过也知道对方的火力强大,射中船体哪里,是谁也摸不清楚的事。与其躲在船舱里莫名其妙的被砸成肉饼,到不如在船头死个痛快。
说话间郑军舰船已然驶入台北水师的大炮射程,施琅看着密密麻麻飞速冲来的敌军舰船,皱眉道:“开火!”
他一声令下,二十二艘上装备的数百门火炮一齐发射,整个海面上顿时被火炮和硝烟笼罩,震天价的巨响过后,对面的郑军舰船已大半被击中,或有穿透船体而过的,或有砸中桅杆的,或有击中甲板,虽是无法看到对面船只的具体情形,却也是此番炮击威力不小。
那郑军舰船虽也有数十艘装备了火炮,面对对方如此凶猛的炮击,却暂且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佛郎机和虎蹲炮皆是明朝仿制和自制的火炮,射程和弹丸大小远远不及台北各舰,郑鸿奎咬牙忍着,无视手下纷纷要开炮还击的请求,他知道此时开炮,只是成为对方的笑柄罢了。
他虽苦忍,施琅却是得理不饶人,他知郑军必然无还手之力,越发令各舰拼命击发,只要炮不炸膛,便不准停止。待看到郑军舰船虽已被击沉十余艘,其余带伤的也是不少,只是离的越发的近,可以清楚看到对方的船首绑定了削尖的粗木,勾索,显是用来冲撞和勾住已方战船,用来肉搏之用。施琅一声冷笑,令道:“传令炮手,改用开花弹,描准敌船人群密集的地方,开火。”
他知马上就需面临千年以来最传统也最惨烈的登船之战,虽然郑军舰船目下受创严重,又需接受下一轮开花弹的人员杀伤,即便如此,以残余郑军的骁勇及海上搏斗技巧,却也不是舰面上的水师官兵可以承受的。他料敌军指挥官想来也是打的这个主意,现下他们就算损失再大,只需一会跳上船来,将船上所有人杀光,夺了舰船回去,仍是大功一件。
又凝神细看片刻,见敌船上火光四起,弹片横飞,无数勇力过人的好汉子还未及挥舞一刀,便被从天而降的炮弹夺去了性命。施琅此时已是屡经战阵,虽然眼前是血肉横飞,他心里只在暗中计算敌军损伤的数字,默算半响,心知敌军最少还能有六千以上的健壮军士用来攻船,苦笑一下,转身向一直默然观战的周全斌道:“全斌,下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全斌不敢。那么,现在就让我的人上甲板吧?”
“嗯,一会敌船太近,火炮无用了。敌人可能还会放下小船,多路进攻。郑家水师多半是多年的海盗,这种近战肉搏正是他们的长项,全斌,咱们不可大意。”
“统领请放心,现下就令小船后退,船小速快,敌人必然无心追击,一心只想俘获大船,就是有少许被引过去追赶的,也必然不是对手。十艘大船每艘都是两百名神策士兵,咱们先迎击正面,由水师官兵守后面和两端,待会若是混战,我再调整。”
见施琅神色凝重,周全斌笑道:“全斌绝不敢说大话,不过,今日之事却敢担保,能攀上咱们船帮的敌军,绝对不超过一百人。”
施琅微微点头,笑道:“我知道此番上船的都是参与打台南表现优异的兵士,打过仗,心不慌手不抖的,敌方又是全无掩护的上来送死,唉,简直是活靶子啊。我只是担心他们冲的近了,会发现咱们的兵穿的是洋人的军服,模样却是中国人,走漏了风声,终究是不妥的。”
“这也没有办法。就算如此,大人他想必也虑及这些,没有证据,郑芝龙就是上告,朝廷又能怎么着?”
又叹一口气,道:“大人他让我们杀光澎湖郑氏势力的所有人,也确实是没有办法。”
谈到此事,两人一阵默然,周全斌眼见敌船越*越近,打一下精神,向施琅笑道:“统领,你还是下船躲躲吧。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么。你可是大人眼里唯一的水师统领,若是出什么差错,全斌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施琅一笑,到是没有客气,他原不长于技击,一会万一漏上一个两个兵来,无巧不巧的丢把刀在他身上,那可真是冤枉的紧了。当下带着身边的亲信参谋之类,下船舱暂避去也。
此时甲板上已是红通通一片,台北军服是以绿色为主,而当时英军军服却是全身通红,再辅以大毛的直筒帽子,于是眼前这些台北军士戴着黏上些鸡毛狗毛用硬纸糊的假毛帽,身着赶工染红缝上纽扣的英式军服,除了黑色皮靴费事费钱没有备办外,离远了一看,到也是象模象样。此时两千名经历过战阵磨练的台北精锐军士,一个个低伏在船舷之下,只待周全斌下令,便可一齐起身开火。
郑鸿奎此时却已挂彩受伤,适才一颗开花弹击中甲板,若不是身边亲兵一起扑在他身上挡住了弹片,只怕他此时已经下地狱见阎王去了。饶是如此,他胳膊上也被弹片咬了一口,当即血流不止,看着倒在地上死去的三个亲兵,郑鸿奎心中如被热油烫过一船,只觉得撕心烧肺般难过。
眼见敌船越来越近,郑鸿奎抖着手指向前方,大声令道:“快,快点*上去,敌船无法发炮,看到没有,他们的小船开始跑了,不管它!大船跑不过咱们,快点*上去,杀它个鸡犬不留!”
又令道:“放小船,用小船饶过去,四面一起攀船,我看他甲板上有多少水手!”
他声音已是嘶哑难听之极,这一阵子的炮击对他打击甚大。虽然知道对方炮火强大,可没有近身便折损这么些人手,却也是他始料不及的,想到回去后郑芝龙必然会训斥自已,现在也只有盼着登船之战少损伤一些,那便是佛天保佑了。
此时两方已是*的很近,周全斌眼见对方船上黑压压的人群燥动,对方舰首已是对准已方战舰的船身撞了过来,又见上百艘小船被放了下来,小船上水手拼命划动船浆,显是要饶到战舰身侧或身后进行攀爬。当下令道:“先不必理会对方大船,各人瞄准小船上的敌军,分两列装药射击。”
身边传令兵连声应了,便向那桅杆上的旗语兵传话,待周全斌身前士兵皆已起身射击时,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