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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能有多大的谋划?
至少在目前看来。难有合理答案。
这件事的处置,真是有点……
看着两个满脸泪痕的孩子,李世民长叹一声。
……
次日一早。长孙无忌奉诏入宫。
以往遇到棘手的难事,李二陛下多是和长孙皇后谈起,夫妻亲密,可以直言不讳。
但如今孤家寡人,唯独能不那么虚伪说上几句话的便是长孙无忌了。在大舅哥面前,至少可以少些顾忌,少些冠冕堂皇。却也少不得有些许保留。
“陛下!”
“辅机啊,长安城里的传言,你都听说了吧?”
“听说了。”君臣私下交谈。开门见山,长孙无忌也不弯弯绕绕。
“那你怎么看?”
“市井无稽之谈!”长孙无忌立即给出了自己的论断。
李世民转身问道:“那你以为是何人散播?”
民间是会起流言,但要迅速传播,成为舆论导向。必定是有人蓄意而为。
长孙无忌摇头道:“是什么人不确定。但臣以为,应该不是谢逸和郑娘子。”
“何以见得?”
“此等手段太过儿戏,但有胁迫君王之嫌,谢逸和郑娘子都是聪明人,不会如此愚蠢。”长孙无忌道:“而今臣进宫之前,又听到了一种传言,是有关天花的。”
李世民眉头一皱,问道:“什么传言?”
“有传言称天花肆虐。是陛下有失,枉杀英杰。冤屈忠良义士,是上天示警。”饶是关系亲密,但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长孙无忌还是有些紧张。
“哼,枉杀的英杰杜伏威?冤屈的忠良是谢逸?”李世民冷了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散播叵测之言。”
“陛下,这便是臣认为谣言并非出自于谢郑二人之口的缘故,传出这样的流言,只会激怒陛下,有何益处?”
长孙无忌道:“以谢逸的聪明才智,岂能不明白?这传言之人,倒不像是救人,而是补刀,补诛心之刀。”
李世民沉吟片刻,悠悠道:“雉奴和兕子昨晚向朕求情了,哭得很厉害。”
长孙无忌轻声道:“哦,晋王和公主曾蒙谢、杜二人相救照顾,必有感情……”
“辅机啊,你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说实话!”
“陛下,臣以为阚棱与谢逸或许不宜一概而论,需当要弄清楚事实,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其次,再权衡利弊,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世民道:“谢逸在大理寺推的一干二净,你相信吗?”
“陛下。”长孙无忌略微迟疑,续道:“臣以为此事似乎颇为巧合。”
“怎么讲?”
“年前韦悦在东市调/戏谢杜氏被吴王所阻,不久后便欲求亲,顺便查问其出身;臣已然查过,在淮阳调查之人名叫郑斌,荥阳郑氏偏方子弟,与谢逸早有过节。”
长孙无忌道:“李崇晦出城行猎,恰巧在杜伏威坟前抓到阚棱,怎么看都不是巧合;事情一出,韦悦便拿着调查结果举报,这一桩桩一件件……”
李世民也皱起了眉头,许久才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蓄意针对谢逸?”
“有这个迹象。”
“什么人?”
“并无真凭实据,臣不敢妄言,但是想想谢逸的身份,以及陛下寄予的厚望……”
李世民心头一震,手中的拳头已然紧紧握起,沉声问道:“辅机,你觉得孝恭……”
“陛下,臣不敢妄言,只是涉及杜伏威,李崇晦又身在其中,河间郡王避不开这一局。”
“而今谢逸推得一干二净,还反过来为杜伏威鸣冤……辅机啊,你以为谢逸是否和逆贼有所勾结?”
长孙无忌道:“陛下,臣有两点考虑;其一,谢逸若与阚棱有联系,必会阻止其前去祭奠杜伏威;
其二;谢逸为杜伏威鸣冤,反倒说明他心向大唐,心向陛下,唯有如此,他才能正大光明立足于朝堂。”
李世民悠悠道:“你所言不无道理,他要是叛贼,这一年的所作所为便不合情理。或许只是被杜氏的身份所累而已,亲亲相隐倒也并非不能理解,要是全无情意,朕反倒不放心。只是要为杜伏威平反,必然得……”
长孙无忌小心翼翼道:“陛下,其实杜伏威昔年……贞观元年时,您便动过心思,只是当时少不得倚重宗室军力;且高祖皇帝仍在,多有顾忌。
但今时不同往日,京畿安,然江淮不宁……杜伏威虽故多年,但江淮百姓言辞心间仍多有追念。复一人之名,可得万民之心,此举……”
“辅机所言甚是,但如此一来,岂非要……”李世民不禁有些迟疑,好半天后才沉声道:“不着急,先让谢逸在大理寺多呆几天,再看看他的心性和态度;
至于杜伏威一案,查一查也好,朕也想看看某些人的态度;只是单凭谢逸一面之词就重审,多少有些……除非是有……”
长孙无忌轻声道:“陛下,契机总会有的,中书那边一直关注着呢!”
……(未完待续。。)
第一三六章 莫使杜若花谢去
中书省是朝廷的决策机构,负责为皇帝草拟诏书,也会涉及一些案牍奏疏事务。
自打中书令温彦博去世后,中书省暂无宰相,具体事务皆是中书侍郎岑文本负责打理。
某种程度上,岑文本无宰相之名,却行宰相之实。加之皇帝诏书多出其手之故,是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
但他在朝堂上的地位终究有限,官职甚高,但爵位不高,时至今日也只是个江陵县子。
其出身南阳岑氏,乃当地名门,但与世家门阀相去甚远。能有如今的成就,主要是因为才学和机缘。
昔年萧铣称帝,聘岑文本为中书侍郎,李孝恭灭萧梁后,岑文本立劝其安民,以降臣身份进入长安。
因其是荆襄名士,南方高门和降臣士绅认可的才子,加之其才学出众,颇得青睐,渐渐成为朝堂上南方士族的代表人物。
但高处不胜寒,朝堂上南人显贵不多,仅仅只有他和萧瑀、虞世南等寥寥数人。
如今虞世南退养卧病在家,萧瑀出身南梁皇族,与他关系算不上格外亲厚,是以岑文本有时候会觉得力不从心,独木难支。
虞世南辞官,谢逸上位,岑文本全都看在眼里,自然明白其中缘故,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
可这才没过几天,谢逸便下狱了。
其家眷是杜伏威后裔,还牵涉到了行刺不轨之事,相当棘手。
但岑文本凭借着其敏锐的政治嗅觉,和长孙无忌一样,很快发现了一些不妥之处,并且推演了事件可能的结果。
本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原则,他是想救谢逸的,这毋庸质疑!
但该怎么救呢?上疏求情。或者像卢国公程知节那样直接为之说话?
旁人可以,但自己不能。作为中书侍郎,身居中枢要职,必须谨言慎行,稍有偏颇,只会适得其反。
岑文本这几日一直在留意朝臣奏疏,希望从中发现契机,他相信李二陛下也希望有这么一个契机。
然而很可惜,除了来自各方的弹劾奏疏,什么也没有。
到了晌午。岑文本不得不失望而归。
刚进府邸没多久,仆从便来通报:“阿郎,郑娘子求见。”
“郑丽琬?”
“是!”
岑文本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几日长安城里的传言他自然有所耳闻,郑丽琬此行的目的也容易推敲。
“你去告诉郑娘子,就说我不在。”虽然都想救谢逸,但方式不同,岑文本觉得自己并不适合直接出面。
“是!”仆从应允一声,递上一个信函。轻声道:“阿郎,有人送来一封书信。”
“送信者何人?”
“是一个稚童送到门房的,上面写明由您亲启,门房便收下了。”
“好。你去吧!”岑文本一摆手,顺手拆开了信封。
一丝淡淡的幽香之后,几片枯萎的花瓣掉落出来,还有一张二指宽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犹记江陵暮春时,杜若谢尽悲叹迟!
刹那间,岑文本浑身一震。神色大变。
他双手颤抖着拾起枯萎的杜若花瓣,然后举到鼻头轻轻一嗅,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竟然眼眶通红,泛起泪光。
岑文本缓缓闭上眼睛,思绪仿佛回到那年的江陵,看了一片盛开的杜若,幽香怡人。花丛之中,轻纱裙摆从花丛中奔过,清纯可人的笑,还有那银铃般的笑声仿佛依旧清晰可见。
原以为这朵美丽的杜若已经彻底凋谢,碾入泥尘之中,没想到今日竟有见到,只是枯萎了……
枯萎又如何,花不在了,人还在就好,就好!
岑文本又拿起那张二指宽的纸条,看着上面熟悉的娟秀的字迹,回忆往昔,更是神情激动。更是悔恨不已,拳头紧握,指甲扎进肉里似也未察觉。
良久,岑文本才慢慢收慑心神,思绪回到纸上的这句话,尤其是后半句——杜若谢尽悲叹迟!
其中“杜”、“谢”二字明显更为浓重,似乎是特意突出,意有所指。
岑文本智谋高远,思绪敏达,细看一眼便明白其中意味,杜、谢指代何人了然于心。更明白纸张的真实意思——莫使杜若花谢去!
他很诧异,她和她们应该没有联系才是,何以……难道是?蓦然之间,岑文本心中有了些许猜想。
到底是何缘故,他已经不想深究,但只要是她的叮嘱,自己都当尽力。当年在江陵已然错过一次,这一遭岂能在悲叹迟?
这件事,已经不是南方士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个层面;还有埋藏心底多年的怨恨,还有悔不当初,同仇敌忾……
为此岑文本不惜违背素来坚守的原则。
“来人!”
“阿郎有何事吩咐?”
岑文本沉声道:“派人去追上郑娘子,就说我知其来意,不便直接出面,但会尽力而为。”
“是!”
“还有,轻车简从,我要出门一趟。”岑文本又补充一句。
……
郑丽琬来岑文本府上拜访是有原因的,她是在寻求帮助。
在大理寺见过谢逸,天花防治或有眉目,将会是谢逸保命的手段之一。但想要稳妥,最重要的还是皇帝的心意,需要有人劝谏作保。
试想一下,整个长安城里,最了解帝王心思,且有可能出面帮忙的人屈指可数。
思来想去,岑文本这里可能最大。
兰心蕙质的郑丽琬冷眼旁观,也明白谢逸在朝堂上扮演的角色,发挥的作用;谁与之利益共同,谁便可能帮忙!
萧瑀家门第太高,寻常人进不去;倒是岑文本平素低调,平易近人。更重要的是,岑文本是中书侍郎,乃天子近臣,说话方便且有分量。
但很可惜,到了岑府,被拒之门外了。
岑侍郎不在?这样的借口太蹩脚,岑文本只是不想见自己而已。
这情形并不意外,但郑丽琬仍觉得有些失望,没有岑文本这等重量级人物帮忙,营救谢逸仍旧困难重重。
还得另想办法啊!
郑丽琬轻叹一声,黯然乘车离开,不想走在半路,突然有岑府仆从追上,带来了岑文本的原话。
缘何片刻之间,岑侍郎态度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