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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的酒水绵软的有些过分,实在与煌煌盛世,赫赫国威不匹配,好男儿当饮烈酒佳酿才是。
昨日在刺史府,那些所谓的三勒浆、葡萄酒都是什么玩意,没滋没味的。倒是提纯出来的酒水便很不错,谢逸偷偷尝了点,已然相当醇烈。
提纯程度只要把握好,再加上适当勾兑调配,供应市场,想必会有很多人喜欢。何况自己多少懂些后世蒸馏白酒的方法,试验一番,弄出个章程来,便是巨大商机,绝对财源滚滚啊!
不过这事完全由自己来做不行,不得不承认一个窘迫的事实——没本钱。纵然刺史府支付了那笔高昂的诊金,启动资金也不够,何况谢逸有打算少要一点,落个人情。
时不我待,谢逸考虑寻找个合伙人。这也有自恃身份的长远考虑,毕竟商人在这个年代地位低,容易被人看不起。
其实权贵之家也有经营诸多生意,钱财谁人不需,谁人不爱呢?不过他们都做的隐蔽,皆是让旁人代为打理。
谢逸也打算采用这种模式,寻找个合伙人,将来等自己发达了,作为谢家的代理人。
做生意首先要了解市场,一番打听之后,谢逸发现了件很有趣的事情,可谓是无巧不成书。
陈州,乃至整个两淮,最大的酒水商家竟然属于郑家。没错,就是郑斌他们家。
同时也对郑斌家庭背景有了较为详细的了解,此人确实出自荥阳郑氏,但并非嫡系子孙。其父在郑家的地位算不上高,却也颇受重用。
世家门阀之所以能量大,除了传承日久,在朝堂、教化、人脉等方面根基深厚外,其财力,甚至是国计民生方面的影响力都不容忽视。
无论是五姓七望,还是关陇贵族,在大唐各地都经营着不少商行铺面,遍及各行各业,方方面面。荥阳郑氏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老家附近的两淮地区,自然要格外重视。
这不是什么秘密,只要详加打听,再加上些许推敲,不难得出结论。当然了,除了明面上的,郑家肯定还有许多隐秘的产业,这便是旁人很难知晓的辛密了。
郑斌父子在两淮替郑家经营如粮食、酒水、船运等行业生意,陈州更是其重要据点。据说酒水生意正是郑斌自己一手打理,正是因此,他才会有嚣张的底气。
当然了,郑斌自也有难处,作为门阀子弟,他自然不甘心做个打理生意“商贾”,他也有“上进心”有抱负。
侯君集赴任陈州,对他而言是个绝好的机会,尤其是可能攀上东宫,郑斌自然格外重视。故而去望湖楼行卷,并赠厚礼给贺兰楚石,为的都是前程。
至于行卷的那首诗,多半也是他花大力气弄来的,偏生还被从谢逸手中买诗的陆安掩盖了光芒。
事后刺史府的态度颇为冷淡,郑斌少不得有些失落,满腹怨气。
得知诗文出自谢逸之手后,郑斌心中有恨有喜。如果能够买到更多好诗,才名远扬,不仅权贵会欣赏,郑氏家族也会重视并扶持自己,比肩嫡房子孙。
可惜这个美梦被谢逸无情拒绝了,郑斌更不会想到,他恼羞成诺的威胁,也彻底惹恼了谢逸。
打听清楚情况,并推敲出大概的脉络之后,一个初衷是自卫的报复计划便在谢逸心中成形了。
对于郑斌这种嚣张的纨绔子弟,最好的报复方式,便是先敲碎他的美梦,再剥夺他引以为傲的凭恃,最好是让他跌入噩梦之中。
谢逸很期待,如果郑家在陈州,乃是两淮的酒水生意一落千丈,郑斌该如何向荥阳老家交代呢?
当然了,在此之前,自己需要找个帮手。详细了解后,谢逸惊喜地发现,陈州还有一家酒水商贩,赫然是陆氏商行,就是那个买诗文的胖子陆安家。
果然是无巧不成书啊!
谢逸心中一笑,看来该去见见陆胖子,和他再谈一笔生意。不过在此之前,也许该先向他道个歉,而且保证这次售前售后服务绝对不会再脱节……
第十七章 故乡自有贵人助
胖少年的老爹陆通原本只是个小粮商,但十多年前抓住了一次机会发迹,从而成为陈州有名有号的大商贾。
武德六年,辅公祏反唐,河间郡王李孝恭奉命率部平叛,军粮运输不济。粮商陆通抓住机会,动用船队将自家仓中粮食运往前线,解大军燃眉之急。
平叛之后,立下功劳,得到李孝恭的旌表和关照。从此立足陈州,几年下来便成腰缠万贯的富商巨贾。
但陆通并不满意现状,大唐是个贵族社会,讲究门第,讲究士农工商,商人没有地位,哪怕有钱也处处被人轻视。纵然是昔年资助武德皇帝起兵的武士彟,爵封应国公,依然被人看不起。
想要改变低贱地位,途径有二,一个是联姻,迎娶高门显贵家的女子为妻,应国公武士彟迎娶杨夫人便是如此。
其次便是入仕,虽改变不了门第,但不至再是在被人轻贱的商贾。然后再重修一下家族谱牒,与某个名门望族沾亲带故,几代人之后,陆家便能非同往昔。
为此,陆通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前往长安拜访昔日“恩主”李孝恭。可河间郡王岂是一介商贾能够见到的?尚未递上名刺,便被王府侍卫扫地出门了。
也是,自己并非王府门客,时隔多年的一点旧交情,郡王贵人多忘事,恐怕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陆通黯然离开长安,临走时在会昌寺算了一卦,得到的说辞是——故乡自有贵人助。
本来陆通不相信,却不想恰好陈国公履新陈州,两淮才俊竞相行卷。也许这就是会昌寺高僧所称的贵人吧,纵然儿子资质不佳,学问不深,陆通依旧让儿子陆安前去,至少要试一试。
结果儿子“不负所望”,力压众才俊,扬名望湖楼,却随即成为全城笑柄。好在事情过去了,风头正慢慢平息。
陆通少不得郁闷,却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儿子,更多的则是失望,难道当年会昌寺法师所言有误?
陈州这等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如果国公都不算上贵人,还能有谁呢?
一想到儿子资质平庸,陆通便怅然若失,也许陆家真没有这个富贵命,还是不要白日做梦的好。好好教儿子做生意,纵然商贾地位低些,却也富足自在。
只是……
眼下这生意也不大好做,当年借着帮过河间郡王,陈州地面上官员商贾都卖几分面子,才得以做大。但时隔多年,李孝恭遗留的影响早已烟消云散,陆家不过是个普通的商贾而已。
当以荥阳郑氏为后台的商家介入时,陆家的生意便不好做了,淮水船运被郑家控制后,陆氏商行的粮食运输便处处受到掣肘。
郑家运来了西域的葡萄酒之后,陆氏商行原本红火的酒水生意也暗淡的。郑家少东主的郑斌更是咄咄逼人,处处打压嘲讽陆家。
以至于陆通时常感叹,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灵?流年不利,还是陆家命数不佳,注定难富贵?自己眼下还能支撑一时,儿子生的憨厚耿直,将来恐怕难以独当一面。
陆家未来堪忧啊!
陆通忧心忡忡看着儿子,长吁短叹之际,一个少年人登门了。
……
“请问少年郎有何贵干?”立即有伙计上前询问。
来者正是谢逸,他先四处打量几眼,笑道:“我是你们少东家的朋友,来找贵行东家……”
呃……
伙计可能不习惯这个逻辑,一时有些愕然,不过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胖少年便冲了过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
“少东家,这位少年郎自称是您的朋友……”
“朋友?我与你是朋友吗?”胖少年一把推开伙计,冲上前几乎抓住谢逸的衣领质问。
“当然了,难道不是吗?”谢逸笑着反问。
“还说呢,若非你是,我何至于……”往事不堪回首,胖少年想起来便火大,欲哭无泪。
谢逸轻声道:“那日见你很想上望湖楼,我才将诗文卖与你的,至于后来的事情,谁也不希望嘛,所以怪不得我啊!
就像有人从你家买了个瓷瓶,回去之后用瓷瓶打死人了,难道要你抵罪吗?”
“呃,好像……有些道理。”
谢逸笑道:“没错吧,与我无关对吧?”
“哼,你今日前来作甚,要拿两贯钱吗?没门!我不要你赔钱就不错了。”胖少年果断拒绝。
“嘿嘿,胖……陆兄多虑了,在下今日前来是想和你谈笔生意。”说完之后,谢逸满脸含笑。
“生意?”吃过一次亏的胖少年陆安顿时心生警惕。
“陆兄,我当真是来谈生意的。”谢逸一脸真诚,很疑惑为什么没人相信呢?
“少年郎如何称呼?来谈什么生意?”在幕后冷眼旁观许久的陆通走了出来。
“在下谢逸,敢问可是陆东主当面?”其实谢逸本身就是来找他的,胖少年憨憨的,确实老实,但肯定决断不了这样的大事。
“敝人陆通,原来是谢公子,当日就是尊驾卖诗与我儿?”陆通满脸含笑,看不出是喜是怒。
出于谨慎,谢逸歉然道:“正是,当日是在下唐突了,以至于累及少东主。”
陆通和颜悦色道:“罢了,到底是我儿学问不精,不过谢公子大才,何故不去望湖楼行卷呢?”
“这个……人各有志,处境不同,选择自然不同……”谢逸道:“兴许陆东主也听过在下的名头,只是不怎么好听……那日家中窘迫,不得已才从令郎手中换得度日家资,说起来还要感谢少东主呢!”
“谢公子言重了。”足够的寒暄之后,陆通正色道:“言归正传吧,尊驾今日的来意是?”
“谈生意,谈合作。”
“不知是什么生意?”
“陆东主先尝尝这个。”谢逸递上一个小瓷瓶,这是昨日从刺史府顺出的提纯酒,本来打算做日常消毒用的,结果重新调配下另作重要用途。
陆通接过,在鼻头轻轻一嗅,脸色已然起了变化。待入口之后,先是表情微微有些痛苦,随后眉梢尽是喜色。
“谢公子,此酒何以如此醇烈?”
谢逸道:“如果贵府商行出售的皆是此等烈酒,不知销路如何?”
“此酒虽与葡萄酒原味相似,但更为醇烈,想必更得客商喜爱!”陆通是精明的商人,一眼便看出其价值。
“我有此酒酿制配方,陆东主有作坊,不知可有合作可能?”
“当然,如果谢公子有此意,求之不得啊!”陆通满脸欣喜,随即却又神色凝重地问道:“不知谢公子缘何专门与我合作?”
“因为我们有相同的敌手……”
一转念,陆通便想到了很多。作为一个消息灵通的商贾,城中很多传言都有所耳闻,败家子谢逸的名头也听到过。
“确实如此。”陆通笑问道:“只是……谢公子既有超凡文采和宝贵秘方,当初若是……想必今日也会是陈州首屈一指……”
陆通说的很委婉,就差直接说:你这么有本事的,当初为何非要做个败家子呢?否则今日何至于如此落魄?
着实是个尴尬,也很难回答的问题。
谢逸无奈,只要硬着头皮道:“